馬庫斯沒有料到的是,上一秒還能正常交流的希爾瓦娜斯,在看到他取消偽裝狀態后,身形忽地劇烈波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嘯。
與此同時,女妖頭頂象征中立的黃色姓名轉化為危險的紅,一蓬暗影箭毫無先兆地從女妖身后激射而出,漆黑的死亡能量劃過馬庫斯的手臂,留下一道腐朽的漆黑傷痕。
“靠!說翻臉就翻臉!”
馬庫斯大驚失色,就地一個翻滾,險之又險的躲開了大部分暗影箭雨,左臂一振,一面赤紅大盾出現在左手,被暗影箭轟擊得站不直身子。
“你瘋了?希爾瓦娜斯?”
“生者……”女妖猛地仰起頭,眼中的清明已被血色取代,掌心閃爍著危險的暗影能量:
“感受我曾遭受的折磨吧……”她歇斯底里地嘶吼道:“洛丹倫必須被毀滅!”
“這也太夸張了,”馬庫斯身上一道圣光閃過,治愈了暗影箭留下的傷口,他向街道的兩側掃視了一圈,不幸中的萬幸是,似乎沒有其他亡靈生物被吸引過來。
“單挑是吧……”馬庫斯松了一口氣,眼前的希爾瓦娜斯只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女妖,雖說高他兩級,但也不是無法擊敗的對手。
“嘗嘗這個!”馬庫斯用骨火盾牌護住頭面,猛地一蹬地面,盾面上熾熱的骷髏被一層圣焰包覆,悍然拍碎了希爾瓦娜斯發出的暗影箭,幾乎同時枚金紫色圣印凝聚在希爾瓦娜斯頭頂,制裁之錘生效,打斷了她的攻勢。
還沒等馬庫斯繼續靠近,希爾瓦娜斯的身體猛地一顫,亡者對控制技能的抗性讓她在一瞬間就擺脫了制裁之錘的眩暈,她仰起頭,向馬庫斯所在的方向發出了一道刺耳的音波。
“轟!”
馬庫斯的耳鼻不由自主地溢出血來,隆隆的聲響過后,烏瑟爾故居的院墻在煙塵中轟然坍塌。
“這房子至少一百五十年了,你倒是小心點!”馬庫斯心疼地咬了咬牙,沒忍心轉頭去看自己被殃及池魚的狗窩,一面光盾脫手而出,抽出長劍猛地插進地面,奉獻之地籠罩了馬庫斯腳下方圓三尺。
女妖似乎已經失去了正常交流的能力,只是用擇人而噬的眼神注視著馬庫斯,殘破的裙擺中飛出無數掙扎慘叫的殘破靈魂,在她身邊盤旋飛舞,擋住了馬庫斯扔出的復仇者之盾。
“死!!”希爾瓦娜斯一揮手,殘魂糾纏著涌向馬庫斯,在半途匯聚成一道靈魂洪流。
“倒的哪門子血霉我這是……”交涉技能大失敗的馬庫斯吐出了一口濁氣,眼見女妖控制的靈魂距離他越來越近,馬庫斯低下頭,雙手倒握劍柄,在半空中重重下插。
“抱歉了。”他輕輕開口,一道圣光氣旋悄然出現在長劍的劍刃上,而后驟然炸裂,馬庫斯輕揮長劍,神圣風暴以他為中心,瞬間蕩滌了飛舞在半空的殘破靈魂。
“既然沒法作為老朋友敘舊……”馬庫斯將劍刃平架在左手的盾牌上,擺出了進攻的姿態:“那就送你一程吧……”
一道精光從他眼中閃過:“女王大人。”
希爾瓦娜斯先前那聲尖嘯動靜不小,雖說烏瑟爾的小院在皇家園林角落的偏僻處,但想來不少亡靈生物已經被吸引到了,馬庫斯必須速戰速決。
如果時間線沒有什么偏差,這時候的洛丹倫可還有幾位燃燒軍團派來監視天災軍團的恐懼惡魔在,馬庫斯可不想和惡魔的高階空中單位打上照面。
至于提前殺死希爾瓦娜斯可能引發的后果,馬庫斯此時已經無暇去推測了,他只想解除眼前的麻煩然后離開。
于是下一瞬間,虔誠光環在圣騎士腳下亮起,馬庫斯手中長劍輕輕顫動,隨即被金紅圣焰籠罩,刺眼的炫光將馬庫斯的身形襯托成面目模糊的黑影,復仇之怒的光翼陡然展開,裹挾著公正之劍的虹光,在女妖的身邊一掠而過。
“锃——”
圣劍接觸女妖虛幻的身體,如同燒紅的刀刃切割黃油一樣,黑煙升起,旋即被圣火吞噬,公正之劍毫無阻隔的穿透了盤旋在女妖身邊的半透明殘魂,將希爾瓦娜斯的一只手臂燒成了灰燼。
“愿圣光寬恕你的靈魂……”
馬庫斯望了一眼女妖堪堪過半的血條,左手盾牌消失不見,五指一屈,驅邪術的光芒在希爾瓦娜斯身體上閃過,讓女妖的身形再次虛幻了三分。
淡黃色光耀沿著馬庫斯的劍脊流動,圣殿騎士的裁決蓄勢待發,馬庫斯在艾澤拉斯已經殺過不少獸人了,但像這樣超度一個自己的熟人……還是讓他心中百味雜陳。
“殺……”聽到女妖口中萎靡的低語,馬庫斯自嘲地笑了笑,遞出了長劍。
“殺了我……”
劍刃停在了女妖身前一寸,馬庫斯抿了抿干澀的嘴唇,手臂卻仿佛不聽他使喚那樣僵在了半空。
“殺了我!!”
希爾瓦娜斯的半個身體被圣焰灼燒,灰敗的面孔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我殺了數以千計的洛丹倫人……”驅邪術的光芒仍在希爾瓦娜斯身體上流動,她的五官扭曲著,出聲道:“……數以千計的……你的同胞……”
而馬庫斯腦海里,兩個聲音正在激烈的爭執著……
“刺下去!刺下去啊!你TM圣母病犯了?這是喜娃!未來的頂級戰犯!現在弄死她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你是穿越者,你是個聯盟!”
“不能殺,被遺忘者的存在至關重要,沒有他們牽制天災軍團,東部王國根本撐不到黑門二十七年!”
“你想想達納蘇斯,想想幽暗城之戰,弄死她,你就是聯盟的功臣!”
“放屁!難不成去和暗夜精靈說,感謝我吧,要不是我干掉了希爾瓦娜斯·風行者,你們老家都讓她燒了?”
而讓馬庫斯下定決心的,卻是第二個聲音的最后一句話:
“想想羅寧,想想圖拉楊,你這一劍下去,兩條大腿可就……沒了!”
馬庫斯凝視著眼前的女妖,長劍上流轉的光芒化作點點微塵,消失不見。
“洛丹倫人……”希爾瓦娜斯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猛地撲向了馬庫斯:“你們……毀了我的家園……毀了我的一切……”
“還要毀了……我沉眠的希望……”
漆黑的能量再次匯聚在女妖掌心,而馬庫斯的耳邊,已然隱隱傳來了鐵鉤摩擦地面的聲響。
“夠了……”馬庫斯的長劍微轉,拍滅了希爾瓦娜斯手中的暗影能量。
他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將一個盒子一樣的東西扔到希爾瓦娜斯腳下,圣光戰馬駝起了馬庫斯的身體,向外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當成群結隊的亡靈生物趕到時,女妖正對著腳下的音樂盒怔怔出神,虛幻的面龐上兩行光芒流過,宛如淚痕。
“Anar'alah~ Anar'alah~ belore~
Sin'dorei~ei~ei~
Shindu~ fallah na~ Sin'dorei~ rei~
Anar'alah~ah~ Shindu~ Sin'dorei~ Shindu~ fallah na~
Sin'dorei~
Anar'alah belore~(bel~lore~ bel~)
(Anar~ alah~ belore~ Sin'do~)
Shindu~ Sin'dorei~ Shindu~ fallah na~
Sin'dorei~
Anar'alah belore~ belore~”
(「希爾瓦娜斯的音樂盒」:橙斧任務玩具。這首歌是薩拉斯語的上層精靈的挽歌,最初是暗夜精靈的歌曲,作曲時間阿魚沒有考證到,歌詞里的sin'dorei不是血精靈的意思,而是直譯的“血之子”,和卡多雷直譯為“星之子”一個道理,中文翻譯如下:
乘著光芒,乘著日之芒,血之子敵人在一路破壞,血之子乘著光芒,墜落吧,血之子它們一路破壞,噢,血之子乘著日之芒,墜落吧,血之子它們一路破壞,血之子 乘著日之芒,那太陽……)
………………
“現在肯正常交流了?”
入夜,洛丹倫城外的樹林間,馬庫斯靠坐在一棵光禿禿的枯樹邊,吐出了一個煙圈。
“還有能不能別突然出現在別人眼前,大晚上的跟見鬼一樣。”
“我……本身就是靈魂體……”
通用語里并不區分靈魂和鬼這兩個詞,馬庫斯哼哼了一聲,沒和女妖糾結這個問題:
“你的狀態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爾……那家伙竟然沒剝奪你的神智?”
女妖輕輕搖了搖頭:“我的記憶支離破碎,沒辦法給你準確的答案……至于我現在……我也不清楚自己處于什么狀態……”
她低下頭,翻了翻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我能覺察到,束縛著我靈魂的那個存在正在迅速衰弱,不只是我,已經有為數不少的……亡者……正在逐漸擁有自我意識,只是他們大多忘卻了自己的曾經,像嬰兒一樣……”
“而我越去思考,腦海中那份痛苦的記憶就愈發清晰……”女妖的身體像信號失靈的電視屏幕一樣顫抖了一下:“精靈大門……晴風村……鮮血……我看著他們倒下,倒在那把劍下……我本應與他們一樣,卻以這種方式……繼續存在了下來……”
“殺了我吧……馬庫斯……結束我的痛苦……”
希爾瓦娜斯嘆了口氣:“我之前說的都是真的……阿爾薩斯離開前下達了命令,洛丹倫的所有生者,都要死……”
“我在臭烘烘的林子里凍了半宿,你就和我說這些?”
馬庫斯沒回應希爾瓦娜斯,在潮濕的地面上掐滅了手中的煙頭:
“當初我到奎爾薩拉斯,和那個家伙賭氣說,就憑我這張臉,泡他千八百個女精靈還不是簡簡單單?”
他嘴角輕輕勾了起來:“但當我看清那個精靈的面容時,先前打好的腹稿一句話都沒用上,只是油膩膩的搭訕了一句,然后手忙腳亂地把身上唯一值錢的物件掏給了她。”
他說著,從衣領中扯出那枚鱗片項墜:“結果那個大長腿小妞把我的禮物摔在了我臉上,你在洛丹倫城里打聽打聽……”
馬庫斯忽然愣了一下,笑著搖了搖頭:“從十四歲開始,爺就沒受過這委屈。”
他轉過頭,注視著女妖的雙眼:“之后的幾天我和那個游俠隊長偶遇了無數次,奎爾薩拉斯的野花險些讓我薅光了,最后連她一個笑臉都沒看到。”
“你比她可差太多了,我印象里那一位,可是寧可死了,也要用看垃圾的眼神無聲的嘲諷敵人的高傲性子,要不哪天,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還是說……”馬庫斯拖了個長音:“你的靈魂已經屈服于那個混蛋,連找回自己的勇氣都沒有了?”
“自己?”女妖面無表情:“你看我這個樣子,哪里還算一個奎爾多雷?”
女妖蒼白的面龐漂浮著接近馬庫斯:“看看我這張臉,我已經死了!游俠將軍希爾瓦娜斯戰死在奎爾薩拉斯,所有的榮耀從她死去的那一刻,便與我無關了。”
希爾瓦娜斯慘笑著:“生者的世界……已經將我忘卻了。”
“你的意志。”
馬庫斯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的老師曾經告訴我,肉體的消亡不能代表什么,真正的死亡是意志的崩塌。”
“被遺忘與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連你自己都放棄。”
他對著女妖笑了笑:“如果你想通了這些還打算尋死,那我很樂意為你效勞。”
希爾瓦娜斯沉默著漂浮在原地,半晌后緩緩地道:
“如果我不愿沉眠……又該何去何從呢?”
“掙脫你身上的那些鎖鏈,用一種全新的方式……活著。”
馬庫斯笑道:“你知道嗎?這一路走來……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位,活著的朋友。”
“即使是……這樣丑陋的……活著?”
希爾瓦娜斯怔怔地反問道。
而馬庫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伸出腦袋,在希爾瓦娜斯虛無的面龐上,蜻蜓點水的吻了一下。
“重大突破,”他笑著說:“趁虛而入是效率最高的泡妞方式,你妹夫教我的。”
而希爾瓦娜斯卻是愣住了,再度看向馬庫斯時,沒有瞳孔的雙眼中卻蒙上了堅決的光彩。
“不用用這種方式安慰我,”她嘶啞的聲音中恢復了一絲生前的清冷:“你該走了,白天的動靜應該已經驚動了那些惡魔。”
說罷,她毫無留戀地轉過身去,向著洛丹倫的方向飄了過去。
“這……”馬庫斯拍拍屁股追了上去:“你回去干什么?”
“復仇!”
女妖頭也不回:“為那些和我一樣……被遺忘的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