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兩股白氣從馬庫斯牙關間噴出,木質長劍被他倒拖在身后,右臂肌肉賁起。
“喝啊!”
劍刃帶起風聲,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馬庫斯抓住劍尖朝天的空檔,左手握住劍柄,力貫雙臂,木劍以雷霆萬鈞之勢縱劈而下。
“喀啦……”
木劍精準地將草人的腦袋一刀兩斷,嵌在草人中央的硬木中,一陣輕響過后,不堪重負的木劍發出一連串刺耳的哀鳴,沿著木紋裂開一道縫隙。
馬庫斯喘了口氣,搖了搖頭。
艾澤拉斯的人類脫胎于維庫人,血肉化的泰坦初代造物,這樣的血脈天賦使得大部分成年人類都擁有不錯的體魄,一些訓練有素的人類戰士甚至在和獸人士兵的單挑中都能不落下風。
因此戰士是人類世界最基本的職業,或者說在人類世界中所有的戰斗單位都是以戰士為基礎衍生的。
馬庫斯的圣光“天賦”堪稱獨步天下,唯獨在戰技訓練上始終差那么點意思。
別說六七歲開始就由穆拉丁言傳身教的阿爾薩斯,就連法師羅寧都能將一人多高的雙手巨劍揮舞得虎虎生風。
據羅寧說,肯瑞托一大禁忌就是嚴禁對同僚使用傷害性魔法,因此……
馬庫斯不由得想到兩伙法爺相互對峙,一個個脫掉法袍,露出一身腱子肉,高喊著“白帝圣劍”、“御劍跟著我”打的不可開蕉。
望著再次損毀在草人上的訓練用劍,馬庫斯嘆了口氣。
技能樹的存在雖讓他在圣光之道一日千里,卻也嚴格限制了他的發展方向。
比如說魔法——馬庫斯的魔法天賦令達拉然首席安東尼達斯咋舌。
用老師父的原話就是,我活了這么久,還從沒見過對奧術力量徹底絕緣的人類。
羅寧知道后安慰他:遺體捐獻了解一下,我法師塔底下的魔力回路損耗太大了,考慮過死后給兄弟包電線嗎?
其余力量體系諸如自然法術(德魯伊)和元素之力(薩滿),由于常年呆在東部王國,馬庫斯還沒接觸過,不過想來也沒什么希望。
原因無他,小馬哥的體內壓根沒有這些職業的技能樹,他可以將自己想象成埼玉老師,用最笨的方式勉強訓練戰技,卻無法無中生有,憑空給自己開辟另一種能量形式。
和訓練草人較勁了一上午,馬庫斯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肌肉,汗水浸透了貼身的短衫,絲絲熱氣在他頭頂蒸騰。
“梆梆梆!”
“抱歉,烏瑟爾出差去了!”
如此說著,馬庫斯還是推開小院的門,平日里每天都陪在阿爾薩斯身邊的那位“保姆”在門前叉手而立。
“馬庫斯,泰瑞納斯國王請你進宮一趟。”
侍從官冷冰冰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馬庫斯愣了愣,指著自己的鼻子:
“國王?叫我?”
他第一反應就是,烏瑟爾是不是出事兒了。
隨即緩過神來,且不說原時空烏瑟爾的結局他一清二楚,就憑冰山臉這抹笑容,應該也不是什么壞事。
“啊,”想通此節的馬庫斯臉上立刻堆滿了笑,熱情地將侍衛官迎進院子,態度很是恭敬。
縣官不如現管,這家伙常年呆在國王身邊,隨口傳句話就有自己好果汁吃,可怠慢不得。
“那個……家里陳設簡單,怠慢貴人了,”馬庫斯拎著自己喝水的茶壺給侍從官倒了杯茶,而后突然想到什么,用身體擋住茶壺,擦了擦壺嘴上的口水。
“我這樣子見國王也不成體統,您稍待,我去沖沖身子。”
見侍從官捧起茶杯,斯文地吹著茶水上的沫子,馬庫斯生怕自己笑出聲,飛也似地跑進了淋浴間。
………………
“我滴媽,好大的陣仗……”
馬庫斯跟在侍從官身后,順側門進入王室庭院,恰逢一位軍官打扮的騎士迎面而來,風風火火的與馬庫斯擦肩而過,帶著手下的部曲在王城門口縱馬而去。
馬庫斯疑惑地道:“那些是……動員兵?哪兒又打起來了?王國軍隊都不夠用了?”
侍從官冷冷瞥了他一眼:“少說話。”
馬庫斯悚然,連忙點頭。
但穿越廊道時,見四下無人,侍從官用極低的聲音對馬庫斯道:
“斯坦恩布萊德。”
馬庫斯皺眉,二次戰爭以后,整個東部王國興建了大大小小數十處圈禁獸人俘虜的集中營,在奧特蘭克的山麓以及整個希爾斯布萊德丘陵處,這樣的建筑更為密集。
被收監的獸人們大多會戴上沉重的腳鐐,揮舞著硬木制成的簡陋礦鎬工作至死,馬庫斯并不認為役使這些曾經的侵略者是什么明智之舉,即使他們已經虛弱至極——
飲下惡魔之血的后遺癥困擾著這些綠皮膚的大塊頭,他們常常在嗜血和脫力間來回徘徊。雖說自二戰結束后,這些被囚禁的獸人一次又一次地發動暴亂,但在大部分領主們看來,一點無足輕重的流血沖突在不用薪水的免費壯勞力面前,并不算是什么大問題。
艾澤拉斯有十分完善的工會組織和勞動者保障條規,對這些領主來說,募工不僅要保證每日最高工時和最低薪水,還要時不時的面臨工人們不講道理的罷工和抗議,即使是以囚犯為主的苦工們,也需要保障他們最低的生存條件。
而這些綠色的大牲口則不然,只需要喂給他們足夠溫飽的食物,他們就會為領主提供源源不斷的收入,更重要的是,這些獸人沒有人權,能殺。
洛丹倫的一些貴族甚至在酒會上公開稱獸人的入侵是圣光的“恩賜”,畢竟獸人入侵帶來的廉價勞動力極大程度地壓低了東部王國的勞動力成本。
“至少那些懶惰的泥腿子們不會吃空我領地半年的出產了。”
凡此種種,造成了如今集中營內囚禁的獸人們叛而復降,降而又叛,人類世界的肉食者們被眼前的蠅頭小利沖昏了頭腦,似乎忘卻了戰亂帶來的血海深仇。
馬庫斯自詡沒什么陣營歸屬感,前世的記憶讓他很難體會人類對獸人的切膚之痛,但貴族們的盲目樂觀還是讓他焦慮不已。
這個時間里,舊部落曾經的首領奧格瑞姆逃脫在外,他的接班人薩爾正在接受角斗士訓練,戰歌氏族在格羅姆的帶領下滿世界打著游擊,一旦這些集中關押的獸人們扔下礦鎬,拿起武器,就是下一場戰爭的開始——歷史上的敦霍爾德就是這樣。
………………
泰瑞納斯并沒有出現在他的王座上,在王室庭院的后花園中,馬庫斯幾年來第一次和這位老國王面對面。
“國王陛下,”馬庫斯單手撫胸,深施一禮。
單膝跪地是騎士的特權,馬庫斯沒有洗禮,嚴格意義上講,他只是烏瑟爾的扈從。
“呵呵,”泰瑞納斯笑了笑,端詳著馬庫斯的臉:
“七年前,你剛來到洛丹倫的時候,我在冬幕節的慶典上遠遠見過你。”
老國王絲毫沒有表現出威嚴,和藹的像是鄰居家的老大爺。
他用一只手在肋間比了比:“當時你大概……就這么高。”
馬庫斯臉上洋溢著與有榮焉的笑,就像前世過年走親戚時,輩份都掰不明白的長輩稱贊他時那樣。
沒營養的寒暄后,泰瑞納斯揮了揮手,侍立在一邊的侍從官識相地離開,國王站起身子,示意馬庫斯跟在自己身后。
“他和你說了我找你來的目的了吧?”
國王輕聲道,馬庫斯怔了怔,卻見老國王擺了擺手:
“是我讓侍從官透露給你的,還有,你不用擺出這份誠惶誠恐的樣子,你還不是王國的官員,姑且當做是長者和晚輩的對話就好。”
馬庫斯點了點頭,“斯坦恩布萊德的獸人又鬧事了。”
他撓撓頭,疑惑道:“但我只是個沒出師的見習騎士,這種事情您應該……”
“我已經給你的老師發過信了,算算時間,這會他應該在趕往奧特蘭克的路上。”
國王停住腳步:“你對獸人的問題怎么看?”
“呃……這個問題有點大……我這點幼稚的想法就不在陛下面前賣弄了。”
“小滑頭,”泰瑞納斯笑了笑:“但說無妨,就談談這些囚犯好了。”
馬庫斯沉吟了兩秒,緩緩開口:
“殺!”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但殺光獸人的最好時機已經錯過了,現在的局面……只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黑石山一戰本應是聯盟徹底消滅部落的最好時機,挾最高將領陣亡的哀痛和憤怒對獸人進行戰爭清算,徹底鏟除掉入侵艾澤拉斯的所有獸人。
但這種時機稍縱即逝,時隔五六年,曾經的敵人已經成為了特權階級眼中的生產工具,而洛丹倫也不再擁有戰爭時期那種一呼百應的號召力。
“嗯?”泰瑞納斯笑道:“怪不得烏瑟爾待你如此……特殊,你們確實有很多的相似點。”
“烏瑟爾卿給我的回執中寫道,要用雷霆之勢鎮壓那些敢鬧事的獸人囚犯,一人作亂,全營殺光,總有一天能殺完的。”
馬庫斯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建議出于老騎士之口。
“這……就怕有人鋌而走險……”
他說的有人不是指獸人,而是指那些憑借獸人奴隸帶來的巨大利潤,陡然而富的“新型貴族”。
“哼!”泰瑞納斯輕哼了一聲:
“希望他們有這個膽量。”
老國王轉過頭,渾濁的眼睛中綻放出一絲光芒:“阿爾薩斯,別藏了,出來吧……”
馬庫斯驚愕地轉過頭,發現阿爾薩斯悻悻地從墻后轉出身來。
“父親……”
“怎么,”泰瑞納斯眼角帶著戲謔的笑容,“還不死心嗎?”
王子的臉紅了紅,而后挺起胸膛堅定道:
“父親,我已經十六歲了,您不能永遠將我保護在宮殿里。”
“這可不是你偷偷溜出城的理由,”泰瑞納斯古井無波地道:“身為君主,要以大局為重,若不是御林鐵衛攔下了你,你知道有多少人會因為你的任性遭殃嗎?”
馬庫斯吃驚地望向糾結中的阿爾薩斯,心中感嘆。
好啊,你這個濃眉大眼的都學會離家出走了……關鍵是,王子的這次密謀,竟然沒和他通過氣。
泰瑞納斯絕非夸大其詞,如果真的被阿爾薩斯逃出城,一國王儲不知去向所帶來的動蕩是可怕的。
洛丹倫看似一潭死水,實則這表面的安靜建立在泰納瑞斯的鐵腕壓制下,倘若阿爾薩斯在外遭遇不測,亦或是被別有用心之人劫持,扯旗造反,這平靜下的暗流立刻就會沸騰翻滾,甚至直接動搖洛丹倫的國祚。
也就是王子不成熟的翹家計劃失敗了,真要讓他得逞,旁的不說,負責守衛阿爾薩斯的侍衛全都是死罪。
阿爾薩斯聞言單膝跪地,雙眼卻仍舊倔強的注視著自己的父親。
泰瑞納斯對頑固的兒子笑了笑,轉頭對馬庫斯道:
“幾個月沒見你的老師了吧,這次叫你是讓你跑一趟,給烏瑟爾卿送個口信。”
見阿爾薩斯眼里的嫉妒快要溢出來了,泰瑞納斯補充道:
“你告訴烏瑟爾卿,阿爾薩斯·米奈希爾作為列兵參與斯坦恩布萊德的戰事。”
阿爾薩斯眼中的嫉妒瞬間變幻為激動,而國王的下一句話是:
“暫時由下士馬庫斯管轄,阿爾薩斯,軍令如山,你身為王儲更要以身作則,知道了嗎?”
阿爾薩斯頗有些幽怨地瞥了馬庫斯一眼,點了點頭。
而馬庫斯卻如遭雷擊般呆在原地,熟悉的金光再一次將他籠罩。
馬庫斯<洛丹倫等級45 人型生物 ………………
“說吧,還有什么壞消息。”
入夜,本應休憩的泰瑞納斯卻衣衫整齊地坐在書房,拇指指節有規律地揉動著太陽穴。
“有證據顯示名單上的領主們都有豢養獸人囚犯作為私兵的事實……兵力超過一千人的有不下十位。”
“別跟我說是這些廢物突然開竅了,背后的推手找到沒?”
黑衣斥候遲疑道:“所有線索在奧特蘭克中斷了……似乎背后之人特意將我們引導到了那里。”
“哼,見不得光的垃圾。”
泰瑞納斯冷笑道:“遂了他們的意又何妨,明文傳信烏瑟爾,即日起再征召三個兵團的兵力,讓他把奧特蘭克給我壓死。”
“務必讓沿途所有人都知道洛丹倫此時兵力枯竭,我倒想看看,那些家伙有沒有作亂的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