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接過拜帖,自然陷入沉默。
蕭婦早早就起了身,忙著府中上下的早膳,此時不在房中。
蕭何看了這拜帖,真是十分為難。
虞氏,昔日楚國的王族分支啊,流傳百年的貴族。這陳郡有小半的人,都是這虞氏的人。
蕭何快步就去了廂房,找了他一個門客——孫敖。
這個孫敖,年齡和蕭何差不多。不過他的經歷,說起來卻是和蕭何完全相反的路子。
孫傲本來是江東孫氏大族子弟,可惜因為戰爭,他選擇了支持江東楚國,到最后成了秦國容不下的人。
這些年來,四處奔走,弄得妻離子散,就要落得個晚景凄涼,卻被蕭何接濟了一番。
蕭何心善,見到誰都要接濟一番。
久而久之,受他恩惠的人也就多了,這名聲自然而然也就起來了。
只是蕭何也并不是無條件接濟落難的人,他接濟人也很有原則,第一是不違背道義,這作奸犯科,無廉恥之心者,必定不接濟。第二,對方若是一方有名之士,若是落了難,蕭何定可破例給予接濟。第三,對方雖然可落魄,但是有些膽氣和本事在,他也可以給予幫助。
雖然這些幫助都是一時的,但是卻讓很多人因此在這亂世之中繼續落了下去。蕭何用自家多余的大米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更用自己的堅守和清貧挽救了很多人的信仰。
只是,他既然要選擇勒緊褲腰帶活,家中自然不會奢華,選擇跟著他的人,基本上都是被他的品德感動,決心以后也要干著累死人的活,換來的只有一個好聽的名聲。
蕭何用他的言行匯聚了一大幫脾性相投的人在家里為仆役,所以只要有人來到蕭何家中,不論貴賤,總能討到一碗水喝,仆人也從來不另眼看人,都是和顏悅色請他進來,和顏悅色送他出去。
久而久之,蕭何的名聲可就大了去了!
單說他那接濟人的第二原則,足以讓那些名士渡過難關之后,靠著名士自身的號召力為他宣傳一波。
只是這個孫通,他有些不太一樣。
自己先祖是吳國人,被楚國滅了,他們氏族后來做了楚國人,卻又被秦國滅了。可是這秦國滅了楚國,孫通卻被連累的不輕。他們這些反抗秦國的積極份子,四處流落逃竄。
這個孫通,到了最后,卻被一首歌打動,跑去了咸陽城,想要求見彼時秦國的太子,可是又怕暴露身份,所以用了化名。
只是秦國的太子,住在咸陽城里,又深居宮中,他根本見不到秦國太子本人,又因為沒有“驗”,險些入了牢獄成為寺人。
這去的時候就膽戰心驚,回來又被嚇得屁滾尿流。
幾番周折回到荊楚,可是不成想,太子沒多久又來了楚國。但是總是有人要害太子,這太子的府門前,他又不能靠近。
最離譜的事情卻是,他主動幾次接近太子,求而不得。
可是呢,太子居然主動有意和荊楚世家結好,甚至于秦國始皇帝冊封了昔日的楚國公主為皇后。
當年斷魚之祭,秦國皇后、秦國太子,一同登舟舉行,兩岸百姓夾案觀看。他也在這人群之中,那是他距離秦國太子最近的一次。
可是,他怕被人認出來。
他是孫通!
赫赫有名的荊楚謀士,昔年在楚王負芻賬下,是權貴之家的子弟。
這一番周折下來,孫通就是有心追隨太子扶蘇,但是過程太過艱難,自己放棄了。
但是因為秦國有這么個太子,倒是給了很多人一個不反秦的理由,又或者是擁護秦國的渺茫希望。
你要知道,和平來之不易。主戰派和反戰派各站一隊,很多人反戰片,都是因為楚國滅亡了,導致謀士沒了歸附的地方,所以他們痛恨秦國,每天都在計劃著為了昔日的無憂無慮的日子反抗秦國。
但是這個孫通,他還是想著做個謀士,只靠動動腦子和嘴皮子,就可以讓別人養著他。
可是他卻把目光放在了秦國的太子上。不為別的,就為那首歸心歌!
蕭何正有事要去尋找他,卻聽得一個人大清早就在室內高聲唱歌: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蕭何猛地推門而入,只見孫通又是一宿沒睡,在室內作四言詩。門戶一開,內里的稿紙漫天飛舞,撲到蕭何的臉上來了。
室內本來暗無天日,蕭何這么一開,明亮的光鮮照射了進去,可把孫通的眼睛給照壞了。
孫通當家發出一聲慘叫。
“啊呀!”
蕭何趕緊舉起臂膀,拉了長袖擋在孫通面前,然后扶著他坐下。
孫通穿著中衣,穿著襪子,就往竹席上一坐。
孫通見到蕭何主動來找他,必定是有了什么他拿不定的事情。他坐定后拱拳問道:
“郡公來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嗎?”
“蕭何有什么事能瞞過先生啊!”
住在別人家當門客,自然是要為主公出謀劃策的。只是他這個主公,已經超越大多數人了,倒是很少有什么事讓他覺得自己應該主動出面一次。
而蕭何也因為整日忙著公事,不和他這個門客閑談聊天。
這個人,出身不是貴族,卻勝出他從前的認識的貴族數倍。
今日主動來找他,還是稀奇事。
孫通自己去把窗戶開了,隨后又把門關上,給蕭何身邊舉了個燭臺。
“郡公莫不是有什么難處?”
蕭何徑直把這拜帖遞給孫通看了,孫通皺著眉看完,只覺得奇怪。
“虞氏是當地大戶,如今虞氏兒郎將要加冠,舉行加冠大禮,要請郡公前往做客,這不是很平常嗎,難道郡公不打算去?”
蕭何則道:
“難道先生認為,我蕭何必須要去赴宴嗎?”
“這是自然。”
蕭何頓了頓,遲疑了一會兒緩緩道:
“我聽說,虞氏想要給當今陛下進獻美女。”
“好事!”
孫通恨不得自己變作一個美女被獻給皇帝。
蕭何聽了,額頭上卻青筋暴起。
“我蕭何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如今我是一朝為郡公,人人都想著來找我行方便。他們侵占田地,與民不便,如何要我與他們方便。”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