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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舊勢力的對抗——任囂起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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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黃沙開始松動,上黨郡這樣的塞外之地,植被疏松之地,滿是黃沙漫漫。

  而且因為這里人煙稀少,人家很少,到處都是荒山野嶺的地方,北風從北向南席卷過來,呼呼風聲便和嘩嘩的流水聲聚在一起,咕咚咕咚、嗚嗚咽咽攪混起來響個不停。

  更別說還有一些飛禽走獸,狼叫山巔,虎嘯山林。

  月亮升起的時候,森林顯得黑漆漆一片,各種鳥叫聲不絕于耳,到處都是腳步聲。

  困在山中的樵夫,要么活生生被猛獸吃了,要么就是被這山林里的小東西的叫聲給活生生嚇死。

  這樣的偏僻地方,只有逃難的人會逃竄進去,一進去就是十數年,要么就是求仙問道的人,道家有像赤松子這樣的高人,經常深入山林之中尋訪仙家,以謀求長生之術;再有便是餓死在首陽上的伯夷叔齊這樣的人,寧死不受。

  布谷鳥在春天的清輝寒夜里發出鳴叫,貓頭鷹睜大眼睛,俯視著地面上的動靜。

  大風忽的卷起,反而吹的春木發出聲音,松濤萬頃的聲音就在耳畔,只是這種聲音卻完全不似絲竹之音萎靡動聽,而是給人一種壓迫感,讓人莫名心生畏懼。

  而高大的白楊樹和榆樹像是得到了召喚,體內沉睡的力量被喚醒。

  這股風從山上吹拂過來,像是千萬匹駿馬一般,攢動著馬頭,跨起鐵蹄就往居民處飛奔。

  到了后半夜,天空中聚滿了烏云。

  一些不滿的情緒終于得以爆發,天上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打濕了一切。

  軍營中的火把熄滅了大半,但是馬廄里的馬屁卻伴著這樣的春雨一個個睡的越發香甜。

  只是秦國的皇帝卻無法在這朦朧春雨之夜入睡。

  有地方下雨,有地方起火。

  扶蘇深知,帝國內部矛盾還沒有解決,如今任囂忽的冒出來造反,這確實是讓扶蘇措手不及。

  但是扶蘇對于此事卻也不是毫無預料。

  “任囂所鎮守的南郡,往南又為屠唯駐守的黔中郡,腹地開闊。且他手中又有備用兵馬,有人告訴朕,任囂早在先帝出巡之日起便已經往南拓疆,先前朕派御史大夫前去巡察,他還阻撓王戊進行調查。”

  “看得出,他是早有反心。朕三次召他前來咸陽,他都不肯來。如今朕身在上黨郡之時,他竟然直接聯合黔中郡之屠唯起兵造反,向咸陽之地進發。如今發戰書與我,要我封他為云南王。”

  “簡直豈有此理!可惡!”

  這樣的叛逆大事,換做任何皇帝都會倒吸一口涼氣的。

  扶蘇自然也不例外,他只覺得自己現在大腦里血液倒流,腦袋里一片混亂。

  但是在這三個臣子面前,不管扶蘇怎樣氣的臉色發白,他都表現得極為沉穩,沒有半點慌亂之色。

  司馬欣聽這事聽得一愣一愣的,但心底卻是佩服任囂的。任囂居然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倒也是個漢子。

  心里想著一套,嘴上卻是另一套。

  “任囂年紀越大,越發貪婪,居然想著要為一方諸侯。”

  蒙恬倒是一身正氣,他果斷道:

  “陛下,任何人膽敢背叛帝國只有一個下場——死。”

  董翳為都尉,自然也是經歷過一些大場面的人。

  “陛下,任囂造反雖然早有痕跡,但是如今事情已經發生,舊事倒也不必再提。臣以為,當務之急,是起兵前去平叛。這件事不比其他事,一旦任囂造反的事情傳到天下,到時候……”

  扶蘇擰眉,寒光外露,射向三個大將。

  “到時候,人人皆可反!”

  三人見狀,分外振恐,齊齊作揖:

  “陛下息怒。”

  “朕息怒,倒也容易,你們三人,誰能取下他的項上人頭前來見朕?”

  蒙恬自然第一時間要上前接下這次的差事,沒有實際的兵權,他就是皇帝陛下砧板上的魚。

  這是順理成章在軍中立威的好機會。

  但是他弟弟蒙毅的話卻又適時響起,他蒙恬有了如今的地位,已經是朝野上下無人能及,何不放棄軍政大事,專攻朝政呢,如此皇帝陛下也不會再忌憚蒙家。

  “陛下,臣以為平叛當然是必須的,而且是要速戰速決,但是我們如今并不知道他擁兵幾何?任囂雖然口口聲聲稱自己擁兵二十萬,但是這二十萬兵馬未免太過夸張,即便他已經向南占領了不少地方,但是據臣所知,南郡大江以下,苗疆之人也并不是好對付的,他恐怕連鎮壓新攻下的地盤都難,怎么又會有其他精力向皇帝陛下發兵呢。”

  “臣以為,這任囂只是受人蠱惑,再加上,他自以為手中有幾個蝦兵蟹將,于是便心高氣傲的以為可以和陛下對抗,實則他根本不堪一擊。”

  “臣縱使有心想要帶任囂的項上人頭回來面見陛下,但是臣如今年事已高,平叛這樣的事情,臣以為可派司馬欣將軍領兵前去,而董翳將軍繼續坐鎮上黨郡。”

  蒙恬無疑是老謀深算,他將這個差事都攤給別人,表示他沒有領兵之心,也是為了讓皇帝安心。

  扶蘇捋捋短須。

  “善。”

  隨后扶蘇看向司馬欣。

  “司馬欣,你可勝任此事?”

  司馬欣雙目灼灼,他看了看皇帝陛下的漆案,重重答道:

  “臣愿意前往。此去定然帶任囂的項上人頭前來見陛下。”

  扶蘇定定神,從董翳和司馬欣對任囂造反之事的反應來看,他們似乎并不愿意大秦需要新的猛將了。

  “朕命你領兵十萬,先去探虛實。隨后,朕另外派一位裨將前去支援你。”

  司馬欣本以為自己大顯身手的機會到了,可是沒想到,皇帝卻只給他十萬兵馬,但是他卻要去對付兩個聯合造反的猛將。

  司馬欣臉色微微僵硬。

  “臣斗膽請問陛下,不知陛下將要派何人為我裨將,此人會帶多少兵馬前來?”

  “少府章邯。”

  三位悍將聽到這個回答,瞳孔齊齊震動。

  居然不是軍中之人。

  但是聽到少府章邯,他們這些人卻也沒有任何反對之意。

  蒙恬實則心思細膩,他很容易就察覺出這其中的貓膩所在。

  在這樣危機的關頭,皇帝陛下的表現卻是憤怒不足,冷靜有余。這可是火燒眉毛的大事,任囂和屠唯兩人聯合起來想要自立為王,進攻咸陽,逼請皇帝下詔書,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必定是腦子被馬給踢了。

  但是面對這兩人的叛亂,皇帝陛下絲毫不擔心咸陽城的安危,而是軍中隨便挑選將領,但是獨獨卻點了咸陽城的章邯。

  這分明是要提攜他的意味。

  章邯此人,是個值得重托的人。

  事實證明,蒙恬的判斷沒有錯誤。二世想要把章邯培養成下一個蒙恬,成為軍中第二人的存在。

  扶蘇說著,揮了揮手,中車府令將虎符、詔令、持節三樣信物一起交給司馬欣。

  “你且連夜率軍前去,阻止他們進入關中,關中有內史騰坐鎮,他手中有十萬兵馬,皆為精銳,隨后朕會再給你調撥十萬兵馬。”

  司馬欣看著托盤上的三樣信物,卻未有臨危受命的感覺,反而是背上是重重的壓力。

  司馬欣出了帳子,他的兵屬立刻撐了傘過來。

  “都尉——”

  司馬欣長得九尺余高,體格魁梧,他伸手擋開了遞過來的雨傘,只是遞了自己的腰牌斥令道:

  “速速隨我去取令旗。”

  “可是要作戰了?”

  “陛下要我帶十萬輕騎趕赴函谷關。”

  這雨打在地上,泥土頓時從白色變成烏色。

  司馬欣很快和兵屬一起翻身上馬,他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千萬細長的雨條落下來,打在他臉上,竟然有些疼。

  兵屬詫異道:

  “不過片刻的功夫,這天居然變了。”

  司馬欣也非常感慨。

  “是啊,這天變得可真快。”

  “將軍,我們此次連夜動身,是要去做什么呢?”

  司馬欣沒有說話。

  軍中很快吹起了清亮的號角聲,這外面淅淅瀝瀝的雨滴也一直下到天亮才停。

  將士們從雨夜中爬起身,吹著東風醒了醒神,隨后便披甲戴盔,持劍涌上戰車。

  十萬兵馬,已然人數極重,這樣的輕騎部隊,所帶的糧草并不多,而且上黨郡距離咸陽非常近,距離函谷關也不過兩日的路程,他們到了函谷關,到時候還有補給。

  伴著馬蹄聲,這些將士們紛紛從轅門下涌出,向南進發。

  只是就在司馬欣動身之時,董翳這個都尉挺著他粗壯的腰盤大步走了過來。

  此時天上的雨剛剛停歇,天邊生起湛藍色的霧靄。

  鳥鳴已經響起。

  司馬欣雙眼紅腫,一宿未睡,而且面對的人還是皇帝。

  十萬兵馬,簡直夸張!

  吝嗇!

  司馬欣恨得牙癢癢,幾次想要剁腳,但是在軍中,到處都是郎衛,那個霍成也在圍繞著他轉悠,說是代皇帝陛下親自送他離開軍營,這就讓司馬欣更感壓迫。

  司馬欣一直覺得口干舌燥,于是不停的飲酒。

  這個時候,董翳的出現,無疑是雪中送炭。

  董翳對著霍成言語了一番,隨后便請司馬欣去了他帳中。

  司馬欣自然也察覺出了事情的奇怪。

  “任囂怎么會在此時造反?我看此中還有其他石油?”

  董翳卻道:

  “造反是實,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你不要再在意之前的事情了。只是,你到此時都還未發現陛下只給你十萬兵馬的用意?”

  司馬欣聽了,自然眉頭一擰。

  “請董都尉教我。”

  董翳邁著步子,在偏帳里踱步許久,他看著帳子外四面都是人影,自然更感憂愁。

  “陛下這是試探于你。”

  司馬欣聽了,心猛地一縮,眼底一暗。

  帳外,霍成也有些不耐。

  “司馬都尉,大軍已經備齊,難道還不能出發嗎?”

  司馬欣聽了,對外面的人先不做理會,他對著董翳一拜。

  “多謝董都尉。今日提點之恩,改日我當親自登門拜謝。”

  “預祝司馬將軍此行平叛成功。”

  兩人作平揖,隨后司馬欣大踏流星的出了帳子,董翳也走了出去。

  隨后大軍便急速的涌了出去,聲勢浩大,震動軍營。

  霍成看著司馬欣走了,急忙趕回去復命。

  “陛下,司馬都尉已經率眾出發了。”

  扶蘇知道,這次的叛亂,算是他一手逼出來的,秦國的舊勛貴們多有有人不滿。

  扶蘇喝了一口酒,潤了潤嗓子。

  那么就借這次的事情,給他們看看自己的態度。

  “不知陛下可否要起駕回宮?”

  “回宮?以何名義?”

  “自然是坐鎮咸陽。”

  “朕此時回去,才會在朝臣面前落了話柄。任囂此時造反,像是挑好了時間似的,刻意在此時叛亂。其目的就是要阻止朕。”

  “那陛下不回去,咸陽……”

  “咸陽自有丞相和御史坐鎮。而且若是司馬欣和章邯兩人不能平叛,朕回了咸陽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霍成見皇帝心意已決,也不好再說什么。

  “給章邯的詔令出發了嗎?”

  “陛下,半夜就已經送出軍營了,明日便可抵達咸陽。”

  扶蘇點點頭。

  二世不急,但是霍成急啊,這么大的事情,皇帝怎么能一點都不著急呢。

  而且,居然只給司馬欣十萬兵馬,這樣司馬欣如何能取勝呢。

  “不知陛下打算給章邯將軍多少兵馬呢?卑職記得,關中除了函谷關五萬留守兵馬,剩下的便是咸陽城的十萬精騎了。而且這兩隊兵馬,都是不可輕易調動的。”

  “你說的不錯,朕確實無有多余的兵馬。”

  霍成臉色一白。

  “但是章邯手中有三十萬刑徒,朕已經在詔令中寫明。朕要讓章邯立一個大功。”

  “三十萬?”

  “正是。”

  “以三十萬刑徒,十萬精銳騎兵難道還不能撲滅叛軍嗎?”

  “陛下妙計。只是為何是章少府?其實朝中能領兵作戰的人大有人在。”

  “或許從前朕手下有大量的戰將,但是從今日起,將不再有了。”

  扶蘇說著,隨后將寫著凌煙閣功臣名字的帛書扔進了火盆。

  這帛書在火盆里躥起了火苗,燒的老高。

  三里之外,司馬欣坐在戰車上,他望著前方被太陽照亮的大地,心中也是忽的豁然開朗。

  董翳說的是,皇帝是在試探他。

  試探他有沒有造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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