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這個人,沒什么有意思的啊。
為什么聽嬴政的口氣,這個人倒像是有些本事的。
六國之后,務必要妥善解決掉,殺的殺,流放的流放,羈押的羈押,總之要絕了他們意圖復國的心思。
所以,扶蘇對嬴政的話大為不解。
“君父,據兒臣所察。韓成雖為韓王之后,但是不同于新鄭叛亂的王室之后。韓成一直受其君父之命逃亡命天涯。此次被羈押在驪山館舍,已有一年。扶蘇昨日一見,覺得其為人一沒什么大志,二來膽量極小。扶蘇以為此人,不足為懼。”
嬴政聽了,陡然站起。
坐的久了,便想要站起來活動活動。
“朕非此意。”
“那君父是?”
“韓國之后,生死全在朕一念之間。縱使心中有不滿,也不敢直言。朕當初只是一心想把他們關起來,待風頭過了再解決。朕倒是未想到,利劍加頸,這幫亡國之后的口倒是可以一用。”
嬴政為王二十五載,玩的是權術均衡,君臣之間、朝臣之間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嬴政早就習慣了。
嬴政倒是沒想到,這權術謀略還可以用到天下百姓身上,為大秦一統天下正名。
想到此,嬴政便道。
“按汝所言,這韓安韓成皆是心懷大義之人,朕自然要順水推舟。”
“君父可是另有打算?”
嬴政轉過身來,兩撇胡子今日也顯得各位睿智。
“朕想赦免韓成,準許其住在咸陽城。”
扶蘇作揖。
“陛下英明。舊韓百姓聞此事,必定以為這韓國橫陽君誠心歸服于我秦,故得恩典。”
扶蘇想了想,不若把這件事再添油加醋一番。
“陛下——臣以為,陛下既然要特許韓成住在皇城之中,莫若再更賜其國姓,以示陛下對其之褒獎。”
扶蘇提出這個主張的時候,李斯猛地打了個機靈。
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這么做,那韓國橫陽君日后還怎么出來見人。
嬴政想了想。
韓成本來是韓國的姓,如今改成秦國的姓……
“朕一統天下,天下人皆為秦人,韓成自當也為秦人。朕許之。”
嬴政滿意的看著扶蘇。
從前嬴政覺得扶蘇這小子太過正義耿直,但是如今看來,確實腹中頗有謀略。
扶蘇想了想。
“君父既然恩典韓成居住在皇城之內,這自然是開恩之舉。扶蘇以為,此舉還可對其他被囚諸侯之后起到垂范作用,君父到時可以借這些昔日貴族之口,向天下萬民宣揚,這天下一統于百姓的好處。以華夏之民,宣揚大一統理論,如此可安撫民心,鞏固如今天下一統之格局。”
嬴政聽著,不無道理。
“大一統理論?”
扶蘇作揖。
“正是。”
說著,嬴政看向比他先一步來到蘄年宮的李斯。
“李祭酒掌管太學,太學之中,三教九流,儒道名法,各家英才,兼而有之。李祭酒手下既然集天下英才于一處,為何不用之?”
李斯,六十歲的人了。
在嬴政面前,總是沉穩有度,謙恭有度。
但是這面對太子,李斯總是吃不消的。
李斯潛意識里總想著要順著皇帝陛下的心意,如此才能永保權勢和地位。
但是太子,這位儲君,時不時卻會提出和皇帝陛下相左的意見。
太子雖然不比皇帝,但是卻是未來的皇帝。
雖然現在想數十年后的事情顯得有些過早了,但是李斯總還是擔心得罪這位太子。
當李斯得知,他之所以做了祭酒,都是因為太子提議要建立太學。李斯自然對太子有了些想法。
雖然成了祭酒,他的職位比低了,但是卻比從前空余時間更多,這么一來,陪皇帝陛下的時間就多了。
而皇帝陛下也因為先前的那件事,對他越發器重。
眼看著,他李斯已經完全超過了王綰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但是,這太子卻時不時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弄得他不敢多想。
太子和王相在邊地封君一事上意見相同,而且兩人又是翁婿的關系,太子如日中天,地位不可動搖。
如果相位發生變化,那太子……
一言以蔽之,李斯對太子,比之皇帝陛下,少了信任,多了畏懼。
這被太子在皇帝陛下點名提及,李斯倒顯得有些受寵若驚。
“請太子明示。”
扶蘇笑笑。
“聽眾人議以治國,國危無日矣。有金鼓,所以一耳也。必同法令,所以一心也。智者不得巧,愚者不得拙,所以一眾也。勇者不得先,懼者不得后,所以一力也。故一則治,異則亂。一則安,異則危。”
“天下必有天子,所以一之也,天子必執一,所以摶之也。一則治,兩則亂。”
扶蘇笑問。
“不知李祭酒對這些話耳熟否?”
“殿下所言,皆出自《呂覽》。”
李斯說著,顫顫巍巍看向了嬴政。
呂不韋是一個禁忌之詞。
嬴政自然眼底一暗。
但是扶蘇方才所說的那些話,嬴政極為耳熟。
那是他年少時,王綰天天在他耳朵旁邊念叨的話。
王綰已經是呂不韋下的門客,雖被呂不韋派去做嬴政的師傅,但是王綰也參與了《呂覽》的撰寫。
而《呂覽》,嬴政雖然對呂不韋深惡痛絕,但是這《呂覽》那可是嬴政在少時于《呂覽》成書后,被王綰監督著一字一句全部背會的。
是故扶蘇方才剛起了話頭,嬴政便知道扶蘇說的是《呂覽》。
扶蘇轉身回去對著嬴政一拜。
“君父——天下一統之局,為君父奠定,但是天下一統之術,卻尚未制成。扶蘇翻閱諸多典籍,獨獨在《呂覽》之中見到統一之術。君父今集天下為一,實乃千古未有之局。”
“但若是無統一之術加以策應,這天下不過是地域一統,人心未一。故扶蘇請君父下令,命李祭酒率太學之眾共議這統一之術。”
李斯倒是沒想到,這太子竟然還有這樣的想法,制統一之術。
先前李斯想著要焚書,禁書,遭到了太子的反對。
但是如今看來,太子殿下的策略并未怎么奏效嘛。
也不知道太子究竟用了什么辦法,讓陛下聽他的,但是李斯覺得,治國用一家之言便足以解決所有問題。
這召集百家,百家本就各行其是,爭論不休,上次李斯初在太學召集諸家門生齊聚一堂,諸生便給他來了一場治國辯論。
李斯只看出了這百家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字——亂!
本就是各行其是的百家,將他們聚在一起,只會爭執不休,如何能制出大一統之術。
李斯當即臉色一沉,臉拉的老長。
他李斯反對這件事。
(本作者不復制歷史,而要創造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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