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炎炎夏日。
咸陽王宮之中,主殿附近內,都陳放的是精美的銅器,但是在一些后妃寢宮,尤其是僻靜清幽之地,草木極其茂盛。
蛙聲蟬鳴混雜交響。
長長的宮廊里,一個穿著黑色深衣的小少年在咸陽王宮里的長廊里率著腦袋四處游晃。
胡亥拖著長長的袖子,手里捧著竹簡,裝作好學的模樣,隨意在宮中四處走動。
而嬴政,當他聽了扶蘇講述的那個夢后,便整日食不知味,也夜不能寐。
直到目前,嬴政還是沒有將扶蘇的這個夢告訴別人。
他想試試,先找個人占卜。
僅聽扶蘇一人之言,嬴政實在是不愿相信,秦國將要亡在他自己的手里。
嬴政心事重重,趙高和余陽兩個人一左一右跟在面色陰沉的嬴政身后。
嬴政有心事,而且不對外講明,這樣的情形,十分少見。
兩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疑惑:太子殿下究竟對皇帝陛下說了什么了?
自太子離開章臺后,皇帝陛下就一直愁容滿面。
趙高幾次詢問之,嬴政都沒有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么。
而就在此時,椒蘭殿附近,胡亥正在一處廊檐下面,雙手扶著欄桿,但是腦袋卻向上夠,眼巴巴望著廊檐下面的兩個大巢。
胡亥剛才聽見了,上面有小鳥在叫。
胡亥當即決定去掏鳥窩。
卻在此時,他遙遙聽到了一陣腳步聲,隨即轉頭便看到了嬴政。
但是這次他并未慌張,也沒想著干凈一溜煙跑了完事。因為他如今可是有備而來,他手中拿著一簡書。
上次他大兄為他行方便的事情被君父知道,非但連累了大兄,而且這還導致他多了一位師傅——張蒼。
這個男人,用大兄的話來說,長得是蠻帥,人很聰明,懂得又多,還很會玩。
但是,胡亥喜歡不起他來。
因為他如果有空了,就要跑來對著自己彈琴,還動不動對自己說教。
他彈琴并不比高漸離彈得好聽,但是高漸離卻是被關起來的。
在這一點上,胡亥覺得他大兄并不是很聰明。
真正琴技高超的,反而被關了起來,而琴技一般的,卻被委以重任。
雖然大兄不是很聰明,但是他對自己非常好,還教了他一個道理。
很多時候,有些事情的實質不需要被改變,但是做做樣子,就可以達到自己想要達到的目標。
胡亥之所以敢四處游玩,就是因為他也掌握了這個道理。
他手中拿著一卷書。
而嬴政也是因為心事重重許久了,所以今日刻意跳了這樣一個時辰出來走走散散心,順便重新考慮定奪這件事。
在秦國立儒,對于整個秦國來說,其影響是實在是太大了。
胡亥主動迎上前去,眉目明朗,讓嬴政看了心生歡喜。
“兒拜見君父。”
嬴政見到胡亥手里捧著書,這景象可并不常見。
“胡亥,玩什么呢?”
胡亥站定,腮幫子鼓的緊緊的,很是嚴肅的模樣。
“回君父,兒臣在此處讀書呢。”
胡亥開始認真讀書了,這是嬴政從前期盼胡亥做的事情。
趙高見機會來了,想要讓嬴政開心一點,于是主動上前。
“陛下,十八世子如今可比從前乖順知禮多了。”
嬴政聽了,心頭卻覺得不是味兒。
但是為了繼續鼓勵胡亥,他不僅對著胡亥笑了,而且當即道。
“汝既潛心向學,朕便賜你金鶴一對。”
胡亥聽了,心里樂到飛起,但是他并未表現的像以前那般歡欣鼓舞的模樣,而是非常謹慎的對嬴政作揖。
“謝君父。”
這反應,讓嬴政很是驚奇,也覺得好笑,隨即心里起了一種莫名的失落。
其實嬴政看到這樣的胡亥,其實心里微微是有些不喜歡的。
因為在嬴政心里,那個胡鬧,無法無天的小兒子才是他的最愛。
上次嬴政舉辦宮宴,這胡亥小兒竟然在每個兄長的鞋子上踩了一腳。
嬴政喜歡這樣的胡亥。
嬴政確實有為胡亥的轉變感到心喜,但是他忽的也對胡亥的喜愛沒有以前那么深了。
嬴政只對胡亥,眼中含著笑。
“朕的幼子長大了。”
“大兄說,男子二十加冠才算是成人。”
嬴政聽到胡亥提到扶蘇,又想起那件事來,又沉色,隨后便什么話都沒有說就走了。
趙高緊跟著嬴政又去了別處。
嬴政走了,別的兄弟姐妹或許會失落,但是他才不呢。
胡亥只覺得自己又自由了。
而胡亥本人,他也因為這次的事情,對他大兄倍加佩服。
沒想到,他不僅逃過一劫,而且還因此得了賞賜。
如此說來,我以后都不用讀書了。
讀書最是無趣了,如何比得了打鳥捉魚好玩。
不過,還真如大兄所說,每次君父都只是問他讀不讀書,而不問他讀了什么書,讀的怎么樣,那么,他只要做出讀書的樣子,那么君父也不會再說什么。
胡亥決定就此保守這個秘密,日后天天就靠這個法子摸魚。
嬴政占卜的事情,并沒有下文。
因為他是一國的皇帝。
皇帝的身邊,左右言官不說,更是身邊跟隨了一大批隨侍。
這就意味著,他一旦問卜,其結果,必定會透露出去。
而當下,是天下一統之初。
若是這個時候,朕就召太史令前來問卜,必定會讓朝野上下關注此事。
問卜,是決計不能為之的。
因為,嬴政也怕那個結果。
所以,扶蘇再次被召入章臺。
而這天天被嬴政叫來叫去,罰來罰去的,也坐實了扶蘇這個太子為嬴政盛寵。
太子的地位日漸堅固。
“臣拜見君父。”
“平身。”
嬴政面色鐵青,此刻他的心比利刃還要鋒利百倍。
他下了極大的決心。
這一次,嬴政沒有屏退左右。
趙高、余陽等人統統在列。
嬴政開么見山道。
“分封,或可一試?”
扶蘇聽了,心內一喜,但是卻作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仿佛這件事和他沒有什么太大的干系。
扶蘇對曰:
“臣以為,天下必一,但邊地分封可為迂回折中之策。”
嬴政挑眉。
“迂回折中?”
扶蘇點點頭。
“此事,臣也考量過多次,貿然施行分封,其實弊端諸多。君父若要封王,那便是要封其土地,授其百姓。長此以往,新王勢力便大,于君父而言便是一患。”
嬴政對分封,本來極其厭惡。
“天下因分封之制,共苦不休五百余年,而今天下一統,分封之策既久,天下必然又將不安。然而誠如汝所言,郡縣之制,因地理之遙,也未必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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