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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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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綰聞聲,面部忽的僵硬給了起來。

  不會,太子是諫言陛下這個了吧。

  按照太子對李斯的態度,極有可能啊。

  王綰腦中靈光一閃,他頓時明白了太子為什么被關起來了。

  這太子,倘若他真的直言諫言陛下行事暴虐,那他這個老頭子,便是要從打心眼里佩服這小子啊。

  扶蘇太子日后繼位,必定又是一位雄主。

  王綰如是想。

  但是很快,他倏的站起身,而后跪倒在嬴政腳邊。

  王綰自然不敢直接用言語回答嬴政的問題,而是用沉默和行動向嬴政表露他的態度。

  而此刻,嬴政的心緒,不僅異常平靜,而且淡然如水。

  “是故,汝也認為,朕與紂王無異?”

  王綰還是伏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聲。

  王綰深知,他今日要是敢對這兩個問題做出任何回應,觸怒嬴政,那他全家的項上人頭,可就不保了。

  但是,王綰在緊張自保的時候,又深切的預感到,陛下的心意已經有了轉變。

  當陛下開始對質疑自己的行為時,那轉變就已經開始了。

  這對于秦國來說,無疑是大喜。

  而王綰,也不得不再次佩服陛下的氣量。

  “朕先前聽聞,良藥苦口,卻利于病;忠言逆耳,卻利于行。”

  王綰聞言,眼中閃爍著激動和喜悅。

  陛下竟然又肯聽勸諫之言了。

  王綰感動之余,想到,這必定是太子勸諫之功。

  “陛下之言,醍醐灌頂,臣亦受教。”

  嬴政隨即又問:

  “那在王相眼中,朕是忠奸不辯之人?”

  這個問題,王綰也不敢直接明答。

  十七年前的秦王和十七年后的始皇帝相比,自然是前者更為賢明。當初陛下可是對忠義之士,奸佞之臣,分的清清楚楚。

  但是如今的陛下,絕不是聽得進去逆耳之言之人。

  那么,這忠奸的界限,也就不甚分明了。

  “陛下生來便是帝王之才,天資聰穎,臣早就悉知。然帝王心術,臣不敢加以揣摩。”

  王綰的回答,無疑是完美的。

  嬴政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而王綰也全身而退了。

  嬴政倒吸了一口涼氣,而后用平靜的眼神掃了一眼王綰。

  “朕說過,赦汝無罪。平身吧。”

  王綰這才顫顫巍巍的起身。

  嬴政則全然沒有了喝酒的興致,他對著王綰道。

  “夜深了,王相回去吧。”

  王綰望著漆案上兩尊盛滿了清酒的銅爵,又見陛下孤身一人坐在窗邊。

  伴君如伴虎。

  這酒,王綰今日是不敢喝的。

  “臣聞陛下,每日躬親處理政務直達半夜,批閱奏章達到一百二十斤。國事要緊,但臣私以為,陛下身體更為緊要。”

  嬴政聽了,淡淡道。

  “朕知道了。”

  “那臣告退。”

  王綰徐徐退下。

  出了殿,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一股股涼意從兩側襲來,可王綰心里確是暖騰騰的。

  王綰走在宮廊里,皮靴踩著積水啪嗒啪嗒的作響,王綰心里卻有了前所未有的愉快。

  陛下的變化,一直都被王綰看在眼里。

  陛下昭明自身,時至今日,仍能容逆耳之言,而且虛心悔過,可謂十分難得。

  路過時,王綰瞧見,華陽宮里今日也還是燈火一片。

  王綰撫著胡須,笑呵呵的拂袖瀟灑而去。

  而華陽宮。

  重華殿里,擺著兩個搖籃。

  扶蘇強行將兩個兒子的腦袋拼在一起對比,這非同母所生,確實長得不太一樣。

  王琳臉上滿是擔憂。

  她的夫君,她最為了解。

  如果不是有空,他甚至都不會想起,這華陽宮里還有個重華殿和瓊芳閣。自然也更不會想起他還有兩個夫人。

  而除非突然,他也不會看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看這么久。

  現下還是把兩個抱在一起,端詳了這么這么久。

  王琳覺得這是某種不祥事情將要發生的前兆。

  這一晚,王琳可謂過的甚是難熬。

  王琳自然還是年輕水靈,而且生養之后,別有了一番嫵媚之態。

  熬了一晚上,王琳眼眶微微發青。

  當然扶蘇自然是神清氣爽,拉王琳游湖她害怕,扶蘇只好一個人對著湖畫山水畫。

  雨過天晴,春意更盛。鴨子又嘎嘎嘎的叫起來,在水里撲棱撲棱扇著翅膀,被攆到岸邊。

  這太子悠哉悠哉畫畫、釣魚、喝茶、對弈……

  這天底下悠閑自在輕松的事,扶蘇一個人可謂全做了。

  蕭何站在岸邊,一臉憂色。

  華陽宮被封,宮外議論不休,太子卻在這里和華陽夫人閑趣。

  這事情要是傳到陛下耳中,不知陛下該如何作想。

  張蒼和蕭何二人站在湖邊上,兩個人面面相覷。

  這如何是好?

  誰也不知道扶蘇在想什么。

  而章臺宮的人,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在想什么。

  皇帝陛下昨天夜里,自斟自飲了好一會,而后一夜未眠。

  事實上,扶蘇是開心。

  扶蘇終于做了他想做但是一直不敢的事情。

  扶蘇一直想告訴始皇帝,他其實就是一個暴君。

  在這個皇權空前集中的大秦帝國,如果,始皇帝嬴政不作出改變,這個秦國,就算添了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靈魂,也于事無補。

  至于,旁人的擔心么,扶蘇其實明白。

  大家都覺得扶蘇觸怒了嬴政,擔心未來日子可能不好過。

  而且,歷朝歷代廢太子的也不是少數。

  他們的擔心,可以理解。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過,扶蘇一點也不擔心。

  因為他是始皇帝的長子啊,不管他再怎么皮,這虎毒還是不會食子。

  死是不會死的。

  不過這太子之位穩不穩,本來就是嬴政一人之言。

  這躺平躺了三天,華陽宮的宮門終于開了。

  對于扶蘇來說,這不是對他的釋放,而是秦國命運的轉折。

  章臺宮。

  嬴政對一個問題困惑的不得了。

  朕一統四海,立不世之功。可是在世人眼中朕竟然成了商紂那等暴虐之君?

  道理何在?

  嬴政想不通。

  扶蘇跪在陰云布滿面孔的嬴政面前,大氣不敢出。

  扶蘇面對嬴政,就像是貍奴對著大老虎。

  這是扶蘇從王琳那里聽來的。據說王戊聽他父親家訓時,一聲不吭,只是跪在地上,等到王綰氣消了,然后他也就全身而退了。

  “朕聽聞,汝在華陽宮,不亦樂乎?”

  “臣只是擔心日后不會再有身居華陽宮這樣快活的日子,于是及早行樂。”

  嬴政聽了,雙目瞇成兩道細縫。

  嬴政再次打量著扶蘇。

  這個回答倒也合情合理。

  “朕以為,汝對朕全然無懼。”

  “臣絕對不敢。臣深知,帝王一怒,伏尸百萬,血流漂杵。”

  嬴政立著。

  眼前這只貓看似顫顫巍巍,實際上頗有心術。

  朕不會為表象所欺騙。

  “是故汝明知會觸怒朕,還是冒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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