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忘記給你推銷書籍了!”夏紅軍腦袋一拍,這才想起這事。
“沒事,實在不行我完了把錢退給你,夏紅軍,你今天講的真好,對我在詩歌寫作構造上幫助很大。”陳東東笑著說道。
夏紅軍謙虛了兩句,又說你放心下一場一定幫你把書賣出去,突然又想到什么急忙問道。
“韓東呢?”
“他,好像剛出去。”
“走......找他去。”夏紅軍急步出了教室。
韓東沿著道路匆匆走著,他準備趕回金陵。
對于今天的辯論,他承認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心情有點沮喪。
不過無所謂,來日方長。
以后有的是機會,想到這里振奮起精神,加快步伐。
“韓老師,韓東......”他剛走出校門,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竟然是夏紅軍。
“韓老師,干嘛著急趕回去?好不容易見面,走,咱們喝酒去王寅、孟浪、郁郁、劉漫流也趕過來。”夏紅軍笑著說道。
韓東知道夏紅軍說的這個幾人都是申城小有名氣的詩人,他本來是山東人嗜酒如命,不過聽到夏紅軍要他一起喝酒心里感覺怪怪的。
“韓老師,古人云,君子和而不同,”夏紅軍笑著勸道:“不管咱們如何爭吵,但我們們彼此清楚,大家都是熱愛詩歌的!”
是啊,如果不是為了詩歌,自己怎么會跑到申城來?
夏紅軍一分錢不要,在學校搞講座?
以他的現在的身份,隨便跑到什么地方,官方搞的所謂的文學討論會,吃吃喝喝幾天,游山玩水還能拿一筆研討費?
“行!喝就喝!”韓東突然來了豪氣,大笑道。“夏紅軍,我辯論不過你,但喝酒一定能喝過你!”
就在距離復華不遠一條偏僻小街口的小餐館里,夏紅軍、陳東東、韓東以及隨后趕來的王寅等人,圍著一張餐桌開始吃喝起來。
菜是本地很常見的家常菜,油燜筍、扣三絲、糖醋小排.....酒是石庫門老酒,知道韓東是山東人喜歡喝白酒又特意準備了一瓶本地產的七寶大曲。
陳東東笑著哥們都是窮人吃不起大閘蟹也喝不起洋酒,大家湊合下就好。
其實本來夏紅軍是準備掏腰包請客,但是被陳東東堅決拒絕,說再窮地主之誼還是要進的,等哪天我去燕京你在好好請我吃一頓全聚德的烤鴨。
聽了陳東東這話夏紅軍笑道:“瞧你說的,詩云:幡幡瓠葉,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嘗之......古人拿瓠瓜瓠葉照樣做菜招待朋友,只要心意在,這都不是事!”
“呵呵,夏紅軍,果然你對詩經研究深刻。”韓東接過話茬又對陳東東說道:“夏紅軍說的對,咱們都是窮詩人,不講究這些,將來你到金陵,我也招待不起你美人肝、鳳尾蝦,頂多一道咸水鴨!”
“來來來,不說這些啦,今天我們能坐在一起,舉杯!”
大家站起來,共同舉起杯子。
詩人們在一塊,各自聊近況,不知不覺話題轉移到詩上,韓東喝了幾杯,臉有點紅。他看了看旁邊坐著的夏紅軍,忍不住又說道:“夏紅軍,不是我說,你提倡的那一套詩歌理論真的已經過時,現在是九十年代,提倡個人化寫作,對日常生活的深切關注,像北島芒克那一代關注社會,關注宏達的歷史已經吃不開了。”
又要辯論?
陳東東他們幾個停下筷子看著夏紅軍。
和韓東這幫人不同,陳東東所在的“海上詩派”很少就詩歌理念和別人發生爭執,他們一致認為:“我們都孤獨得可怕……躲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里,寫詩,小心翼翼地使用這樣一種語言。”
既然如此,和人爭執有什么意義?
夏紅軍沒有接韓東的話,而是突然換了個話題:“哥們,你們知道《詩刊》最近幾期發行量有多少?
“最起碼也有也有十萬份吧?”陳東東想了想回答道。
“錯了,據可靠消息,最新的這一期《詩刊》只賣出來六萬份!”
這么少?
大家都吃了一驚。
韓東也忍不住問道:“不會吧?我記得《詩刊》最高發行量55萬冊!怎么下降的這么快?”
“消息確切,我一個在《詩刊》編輯部工作朋友告訴我的。”夏紅軍繼續說道:“還有成都的《星星》詩刊最新的一期訂戶也只有3萬!這是劉編輯電話里親口給我說的。”
聽到這話,韓東沉默了。
他知道《星星》詩刊雖然比不上《詩刊》,但最高發行量也曾經達到20萬份!
“《傾向》已經被勒令停刊。《大鳥》也估計辦不下去了。”陳東東突然說道。
《傾向》是陳東東曾經呆過的一個詩歌雜志,而《大鳥》事新奸g辦一份先鋒詩歌民刊,在西北地區很有影響。
“真的,讀詩的人越來越少,你說我們再爭執有什么意義?徒增笑爾罷了。”夏紅軍輕輕嘆了口氣。
的確,自從八十年代中期開始,所謂第三代詩人高呼“打到北島、pass舒婷之后,各種詩歌派別層出不窮,相互攻擊不斷刷新讀者的認知下限。
“所以,我認為我們最緊迫的任務是爭取更多的讀者,讓更多人的喜歡詩歌。”
“真的,別再標榜什么個人化寫作與他人無關,你寫的詩畢竟是讓人看的,好不好讀者說了算,否則你為什么要發表?躲在屋里自己我欣賞得了。”
很出乎意料的,夏紅軍這段話并沒有引來韓東的激烈反駁,他端起一杯酒悶悶喝了一口,沒有說話。
最后,韓東喝的醉醺醺的。
本來,按照夏紅軍的意思說韓東在申城住一宿,明早在坐火車趕回金陵,但韓東執意不肯。
“這點酒真沒事,我在火車上睡一覺就好,明早我還有課。”韓東笑著說道,步伐踉蹌。
沒辦法,夏紅軍和陳東東把他送到火車站,扶上火車。后來又不放心,在車站找了個公用電話,給韓東的在金陵的愛人打了個電話告訴韓東這邊的情況,車到站后接他回家。
等處理完這些事,已經是華燈初上,兩人在公交車就此別過。
“夏紅軍,你說詩歌真的會死去嗎?”要上公交車的時候,陳東東轉過頭突然問了一句。
還沒等夏紅軍回答,陳東東已經擠上公交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