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阿彌陀佛，多謝這位檀越好意相勸，但貧僧這回是一意孤行，執意要當這破道的惡客了！縱使身死道消，魂飛魄散，也是貧僧活該，死有余辜！”余琰神情淡然，他雙手合十，口宣佛號。
既已敵對，又怎能退避？
更何況，余琰覺得自己縱使失敗了，也多半是沒事。
人神混居，人神不觸，這一句話其中所隱藏的深意，他這會兒倒是突然完全明白了。但到底是不是如他猜測的這樣，還需要驗證一下才行。
“好膽！九殘無竅仙身，也敢如此欺我！既然你自尋死路，那么我便成全你！”
這貌美女子怒而甩袖，然后轉身。
瞬間，她的身影消失。
連帶著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那棋盤。
出現在余琰眼前的，只剩下那被一條條紅線捆綁的女子石像，而和剛才不同的是，有些許黑氣從石像中飄散出來。
余琰便繼續上前。
但很快他就遇到了阻力。
倒不是又有什么人物阻攔，而是無論他怎么走，余琰都發現自己前進不了半步。
就像是咫尺天涯一樣！
“你敗了！”而這時，方才那女子的聲音出現，一絲絲從石像中飄散出來的黑氣，頓時就化作一顆顆骷髏頭，朝著余琰張嘴咬來。
“米粒之光，也敢于皓月爭輝？”那女子聲音似乎是極為不屑，“可憐你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仙身，就要淪為道鬼的養料了！”
然而下一刻，這女子聲音便又驚呼起來：“不可能！道鬼怎么無法碰到你？大道之爭，一旦落敗，絕無幸免，你的道究竟是什么？竟然如此詭異！”
余琰這會兒一臉懵。
眼看著那幾個骷髏頭朝他撲來，他心中頓時一緊。然而那幾個骷髏頭撲上來，卻是穿他而過，別說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對勁，就是輕風拂面感都沒有。
不過余琰沒有什么“就這”的想法，他這會兒滿是難以置信。
“貧僧敗了？”
余琰看著四周，那幾個骷髏頭這會兒圍著他一副想要拼命啃噬的樣子，但無奈的是，無論是怎么張嘴咬，都碰不到他絲毫，每一次都是直接從他身體中穿過去。
看起來，就像是這幾個骷髏頭在一直無聲的“阿巴、阿巴、阿巴”一樣。
收回目光，余琰不再去看這幾個這會兒顯得頗有點傻乎乎的骷髏頭，他已經確定是自己破道失敗了。
只一碰面，啥感覺也沒有，就敗得一干二凈。
但他的猜測也果然沒出錯。
那個名字特別長的器靈，的確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害他的意思。
“人神不觸……”
余琰有了體會，頓時對這一句話的領會更加深刻了。
他若是有所修行，哪怕只是第一境，此時都已經淪為這幾個所謂道鬼的養料了，可他偏偏從沒修行過，這幾個道鬼便連啃他一口的權限也沒有。
“南無阿彌陀佛，貧僧從未有所修行。”余琰雙手合十，淡淡的說道。
“沒有修行過？”
乍聽到余琰這番話，這一聲音的主人頓時就像是呆住了一樣，片刻后驚疑不定的問道：“那你這仙身是怎么回事？”
余琰微微一笑，卻不再說什么。
雖說此地無法施展破妄之目，他也沒有洞悉萬物之能的指引，無法得知眼前這位的具體情況，但只憑紫金葫蘆仿制版的那幾句“備注”，余琰這會兒倒是對于自己該怎么做，心里有數了。
此地這位，是將自身寄托于明日。
正所謂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只要有今日，那么明日無窮盡。畢竟從今天的角度來看，明日只存在于理論上，只是一個時間概念。
而余琰無法前進半步，便是因此緣故。
他的確是在往前走，但他只是在今天往前走，并沒有在明天往前走，因為明天是還沒到來的。
可偏偏此地這位，她眼下就在明天！
余琰和這位，就像是在不同的時空，能看到，但又無法碰到。
是以，余琰又怎么能走過去呢？
這位的道，果然是非同一般！
遙寄一切予明日，縱使身敗隕落，只剩下真靈神意，都可憑此使得自身不墮，亦不死不滅。
這種高層次的力量，余琰算是見識了一回，還真不是一般的大開眼界。
至于怎么破道？
余琰的目光不由有些古怪，不過他沉了沉心神，還是立即照做。
對敵人，不必講慈悲。
況且他也不是什么慈悲之人！
雖然眼前這是一位絕代佳人，還極有可能是天上真仙，但是……女人只會影響他念經的速度！
“這位檀越，且聽貧僧一言。”
余琰淡淡的出聲道。
“檀越手段，確實高超。只不過，檀越須知——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話音落下，余琰便感覺到一股無端的心悸感。
似乎有什么危險在這一瞬間正逼近他。
這讓他不敢去看那石像。
但下一秒，這心悸感又很突兀的消失了。
但余琰能清晰感覺到，似乎是有誰在幫他擋住了剛才使他產生心悸的來源，于是他趕緊接著說道：“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將至。難不成檀越也要如此嗎？檀越雖不必擔心有老死之憂，但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百年明日能幾何？”
“恐怕是日月復期待，到頭一場空。檀越，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啊！”
這話說完，余琰頓時就聽到了一陣碎裂聲。
他不由看向了那一石像。
此時，這石像上已經出現了裂痕，有金色的血液不斷流淌而出。那些原本捆綁石像的紅線早已不見，但卻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了一道道印記，借著這金色血液流出，不斷融入這石像之中。
“禿驢你不得好死！”
那個女子的聲音再次出現，此時已經沒了方才的輕慢不在意，語氣中充滿了不甘的怨恨。
“破我道，你也別想好過！”
“我以我身，咒你之魂！”
“他日你成道之日，就是我借機還生，化作陰陽厲鬼取你性命之時！”
“無生之道，望你念在昔日之情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最后這一聲，是那女子聲音竭力嘶吼出來，似乎是要讓什么人聽到一樣。
轟隆隆！
一聲霹靂，憑空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