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宴早已結束了。
那些參宴的僧道儒士,在吃下那“人參果”,恢復少年時的樣貌后,便一個接一個喜上眉梢的離去了,也不必向此地主人告辭,直接走便可,這算是韶華宴歷來的規矩。
來時禮待,去時隨意。
畢竟此地不是那等級森嚴的官場,來此參宴的又都可以說是修行之人,而山中人喜自在,自然只要個基礎禮數就行。
至于那些寒藤小廝,更是早就不見了蹤影,似乎是在放下人參果后,也有可能是等參宴的人吃掉人參果后,無人留意到這些小廝是怎么時候離開的,就是留意到了,也無人會在意。
譬如,一直戒備著的余琰。
但他只是納悶的看一眼,然后就跟著人匆匆下山去了。
這荊棘嶺,非久留之地!
這一路上走得匆忙,一步也不停,直到來到了山腳下,才喘了口氣,然后抬頭望一眼月色,準備尋個方向。
山中最容易迷路,余琰走得又不是來時那條山道,加上天色已晚,他此時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而就在余琰努力辨別方向的時候,他耳畔突然出現了人聲:“和尚,我們要回去了嗎?”
這聲清脆,聽著還有些舒心。
正是連裝死都不像的那只憨憨貓。
余琰瞥了一眼,這貓這會兒正趴在他肩膀上搓爪子,宛如在洗手一般。
這一幕,看得余琰不免有點懵,就忍不住問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去去晦氣呀!”無月一臉嫌棄的朝著荊棘嶺上瞄了一眼。
余琰眼角一抽。
搓爪子就能去晦氣?這貓是怎么想出來的?
而且……去晦氣???
這是認真的嗎?
于是,他幽幽的說道:“那要不要再給你弄個火盆跨一跨?”
“好呀!”無月開心得一口答應,然后見余琰沒動靜,就奇怪的問道:“咦?和尚,你不是說要去弄火盆嗎?怎么站著不動呢?”
余琰:“……”
他想了一下,忍住了,然后朝著前方一指。
“無月,你看,那前方不是什么好去處,這看著陰霾彌漫不說,還鬼火狐鳴一般,實在是不適合去找個鐵盆來生火呀!萬一引來一些晚上出沒的東西,就不好了。”余琰委婉的說道,畢竟這是大腿,不能開懟。
因為打不過。
“既然前面有問題,那我們不湊過去不就好了?悄悄繞過也可以的嘛!”無月那一雙漂亮的豎瞳直看著余琰,透著一股認真勁之余,還有一抹隱藏起來的狡黠。
余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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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怕鬼。”余琰面無表情的說道。
“原來和尚你怕鬼呀?”無月原本想笑來著,但旋即想到了什么,趕緊憋住,然后就跟余琰解釋一般的說道:“不過和尚你放心好了,前面雖然有鬼,但不多,只有一小部分,大多數都是人!而且,你的便宜徒弟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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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是鬼,作為地仙之屬,她可是分得很清楚的!
之前在荊棘嶺,那一開始只是意外而已!
真的只是意外!
嗯,下次一定不會再被鬼給騙了。
“那里有人?神行也在?”余琰愣了一下,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便宜徒弟,貌似那廝也跟著自己一起來了,打算上荊棘嶺蹭一頓飯,然后……就被他給忘了。
畢竟他一不小心,就把荊棘嶺上的大秘密給挖了出來,還差點往鬼門關走一趟。像神行和尚這個糟心的便宜徒弟,自然是順便不想記起來了。
“神行在那做什么?”余琰不免有些好奇,便往好的方向去猜測:“難道是被人打個半死后,扔在那兒了嗎?”
“沒有請柬,亦或者沒點來歷的,想要去韶華宴,需要過論道林、杏樹書坊這些地方,而你那個便宜徒弟,現在就被困在書坊里頭。一時半會兒的,他還不會有事,但要是你不去救他的話,他多半是要死了。”
“他不是在書坊?怎么會死?”余琰不由有些奇怪,這書坊聽著也不像是會有恐怖存在的地方呀!
而要是死了的話,那豈不是……正好吃席?
好歹也是師徒一場,他這個當師父的,一定會讓神行和尚走得無比風光的!
“杏樹書坊里的藏書,不僅僅只是書。每一個無法走出書坊的人,都會被杏樹書坊的主人剝下皮,然后做成一本新書,而人的魂魄也會隨之被困在這本書里,直到找到一個替死鬼才能夠解脫。”
余琰點點頭,然后立馬說道:“那我們更加不能去了,誰知道我們去了,會不會也被當成替死鬼!”
無月聽了,忍不住說道:“和尚你一身佛韻那么濃郁,你去了,那些書皮鬼,反而要給你讓路。”
佛韻?
余琰眉頭一挑,他原本還在琢磨自己該怎么問來著,沒想到這貓自己先提到了,于是他連忙問道:“無月,你說的這佛韻,究竟是什么?”
無月先是一愣,但旋即想到這個和尚連修行都不知道,便解釋道:“就是你身上一股像是光一樣的氣息呀!這個和佛門金身之法有關,再具體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難道你真得一直都對自己身上的佛韻,沒有半點感覺嗎?”
“沒有。”余琰搖頭,他自打穿越過來后,就一直稀里糊涂的。
不過,他現在倒是對佛韻有所了解了,就是……爛杏寺里沒有金身之法,那這神秀和尚哪來的佛韻?
莫非自己這前身,得“神秀”這一個法號不是巧合?
余琰想了想,就問道:“無月,你說這佛韻,是不是每個和尚身上都會有呀?”
“韶華宴上的幾個和尚有,爛杏寺里就只有你有佛韻。”這句話是無月翻著白眼說出來的。
余琰頓時驚奇不已。
這只貍花貓居然會翻白眼,這真是太神奇了!
成精的就是不一樣!
๑乛◡乛๑
然后,他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走。
這韶華宴的危險,可真是不少。要不是他帶著無月,且不說那寒藤小廝曾提到過的論道林和雙煞鎮龍棋局,光是這杏樹書房,就夠嚇人的了。
就算是按無月說的,那書坊里的書皮鬼畏懼他,這也得虧是前身太對得起他那法號,居然在不知道金身之法的情況下,養出了一身佛韻。
難怪,神晦要在他來荊棘嶺赴宴之前,對他許下重諾了……
一個監寺長老的職位,余琰現在想來,和赴宴會遇到的危險相比,根本不算什么。畢竟這個監寺長老的職位,也只在爛杏寺內被承認,去其他寺廟,搬出這個長老職位來,人家寺廟里的和尚,理都不帶理的。
而看似這監寺長老手中的權力不小,但能使喚的人,真的不多。
因為爛杏寺的和尚少。
算上還沒拿到出家文牒,但已經在開始學習佛經的,人數也才五十出頭。
仔細說來,也就人家香客來上香禮佛時,用監寺長老這個身份去接待,余琰和人家香客都會感覺臉上有面子,心里頭舒服罷了。
“賊禿!”余琰心中忍不住來了句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