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你又給我找了一個爹?
尚王這些日子被法國人甩了不知道多少臉,人家根本就不把他當回事。雖然也不至于呼來喝去,可是壓迫之意盡顯。
原本還準備向毛鳳來大發脾氣,可是事情的發展令尚王完全沒有想到。法國人居然退出了王城,只在城門留下了幾個警衛。英國人則在稍遠處設立崗哨,擺明了就不是監視琉球人的,是為了監視法國人的。
首里城內,竟然成了一方“自由”之土。之前不能和內外臣僚見面的尚王,這會子又能召見臣僚了,只不過就是要受到法國人和英國人的兩次盤查罷了。說是盤查,主要也是盤查是否攜帶文書或者是武器。
武器是以防發生誰都不想看到的事件,文書是避免尚王又給誰授權,然后首里再來一個爹。
“這是為何呢?”坐在寶座上的尚王,望著下面的幾位心腹大臣,有點懵。
你問他們,他們問誰?明明和法國人還有英國人簽訂的條約,那都是標準的喪權辱國條約,基本上國家主權賣了一個干凈。要是全部按照條約執行,尚王已經是徹底的傀儡了。
可現在不僅沒有變成傀儡,雙方甚至給予了尚王一定的自由。且原本法國人不屑一顧的琉球本地士族,居然也被英法兩邊的首領,招待宴會,頗有幾分拉攏之意。
法國人甚至說,準備雇傭幾位親方擔任那霸殖民政府的顧問。英國人則是表示邀請他們出任新編海陸軍的軍官,成為琉方的代表。
大伙兒一齊看向毛鳳來,就是你小子把英國人招來的,你總有個說法吧。
毛鳳來能有什么說法,他也懵著呢。他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英法雖然表面上合作攻打清國。但是事實上,肯定是有齟齬的。只不過這個齟齬到底在哪里,又怎么會牽扯到琉球,他就不是很懂了。
“如此說來,英法兩國,這是爭上了?”一名大臣望向毛鳳來。
“想來便是如此……”毛鳳來點頭。
雖然這話說起來確實有些令他們悲傷,可是他們這樣的小國,原本就是被薩摩島津家所操縱的。自主權大為削弱,連朝貢貿易都被奪走了。
現在無非是從被島津家一家操縱,變成了受法國人和英國人兩家操縱罷了。作為主人的琉球,反倒成了無足輕重的第三方。
或者說之前是無足輕重,現在英法兩邊為了加強在琉球的統治和影響,琉球王室和士族這個第三方,就陡然有了幾分價值。
至于英法兩邊,因為能夠真正做主的人都不在,留在琉球的,不過是駐清公使館的秘書一類的小角色。為了避免沖突,他們自然而然的,稍稍分開距離,防止擦槍走火。都是列強嘛,有幾分薄面的。
順便趕緊去通知自己的上級,這個琉球把自己賣給了兩家,到底應該怎么處置,請上面的各位大人們,給出一個解決的辦法。或者就你們自己來談吧,我們談不攏的。
御前會議的氣氛有些冷,除了忠右衛門以外,其他的所有老中,不管是不是開國派,都是秉持著和洋人虛與委蛇,跟著洋人把洋槍利炮學會了,再翻臉的觀點。
在這之前,盡量避免和洋人產生什么激烈的沖突,或者是交惡。更重要的是,德川幕府就是一個封建反動政權,他的主要目標是維護德川家的封建家天下,而非是其他。
和洋人沖突,就有可能導致傳習隊受到損害,江戶城被洋人攻擊,那么德川幕府本就不高的威望和實力,就會被持續削弱。
所以,島津定義把琉球的事情,攤到御前會議上來說,大伙兒并不能給出一個幫島津家出氣的答案。
“琉球乃是鄰國,幕府發一份照會,先表示關切吧。”忠右衛門裝的沒事人一樣。
“照會?照會什么?”井伊直弼轉頭過來。
你這話問的,要是事事都要追求出一個結果,那么還玩什么外交啊。外交不就是各種更加高大上的扯皮和對線嘛,是大國實力的博弈,也是小國可悲的開始。
忠右衛門的意思,當然是先安撫一下島津定義,這可是幕府的駙馬爺。表示幕府起碼不會袖手旁觀,然后再和洋人了解一下。你們到底準備干嘛,是要直接割土占地,還是建立租界,劃定勢力范圍。
琉球的位置,現在雖然不如后世那么重要,可在整個地球海權逐步興起的當下,其重要性也在日益凸顯。
作為日不落帝國的帶英,既然有意在東亞拓展自己的影響力,那么東亞大陸和太平洋之間的關門鎖鑰琉球,就是他必須控制的一處要隘。
未來的歷史上,爭奪太平洋霸權的美國和日本,一個擁有超過三百萬噸的艦隊,一個擁有二百二十萬噸的艦隊。他們兩個有多重視琉球,那是眾所周知的。
“以我來看,洋人對琉球勢在必得。且琉球本系一國,并非幕府舊土,硬要干涉,未必能行。”忠右衛門示意島津定義不要急。
反正你們家在琉球的利益,已經不再那么大。所以也別那么著急,幕府幫你先關照著。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是和法國人翻臉對你的好處大,還是不翻臉的好處大。
幕府這邊,如果英法等國,能夠在琉球和清國的問題上,多拖延幾年。而美國則很快就要發生內戰,俄國人在西伯利亞大鐵路通車以前,那完全沒有實力和幕府對線。幕府便能夠獲得寶貴的時間,繼續整理內政。
每多一分時間,便多一分積蓄。
“坐視洋人侵占琉球,心中實有不甘!”島津定義到底年紀還輕。
“法國人想要琉球,未必英國人美國人不想要啊,所以我說照會諸國嘛。”忠右衛門拍了拍島津定義的肩膀。
這話說出口,在座的就突然有些明白了,既然幕府暫時管不了,那就把水攪渾看看。只不過在座的沒有想到,不需要幕府出手來攪,琉球的水,已經很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