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上臺執政,井伊直弼自然要大干一場,不能辜負德川家定對自己的殷切期盼和囑托。不干出一番事業,就玷污了他們井伊家代代之威名。
抄沒流放旗本御家人三千家之后,幕府海陸軍一道上馬,財政很顯然是根本不敷支應的。進行大規模的檢地,或者增加年貢之類的,來錢太慢。而且現在已經八月,根本來不及檢地什么的了。
井伊直弼把德川家慶的喪事處置完畢之后,便下達了令天下諸豪商都驚恐萬分的命令。譬如一桶冰水突然在大夏天澆到他們的腦袋上,要了他們半條老命。
奉納黃金六百萬兩!
大阪豪商奉納二百五十萬兩,江戶豪商奉納二百萬兩,京豪商奉納八十萬兩,小濱敦賀北回貿易豪商奉納五十萬兩,長崎豪商奉納二十萬兩,總計六百萬兩。
說的更加直白一點,那就是幕府要明搶了!
忠右衛門看井伊直弼上臺以后,大刀闊斧的砍掉了三千家旗本御家人,大小也能為幕府省下來幾十萬兩的年支出。靠著這每年多出來的幾十萬,一步一步的辦成某些事業,并不算是什么太難的事情。
無非就是循序漸進,慢一點,不能夠快速的跑步進入近代化嘛。忠右衛門自己想的是借洋債,拿英鎊美元來快速發展幕府的各項事業。不曾想井伊直弼來的更加直接,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已經燒得夠嚇人得了,第二把燒的更是厲害。
之前咱們提到的老中兼陸軍奉行并水野忠精去往大阪,便是帶著一千傳習隊去的。若是大阪諸豪商肯聽話,愿意繳納出二百五十萬兩黃金,那么一切都好說。若是不肯乖乖從命,抗拒井伊直弼的征調,一千剛剛見了血的傳習隊也不是好說話的。
以鴻池和三井為代表的的大阪豪商精神崩潰啦,他們的財產當然遠遠不止兩百五十萬,甚至可以說是十倍都不止。此時根本坐不到第一把交椅的三井,在歷史上,準確判斷幕府軍會被新政府軍擊敗,在開戰前就給新政府軍送去了黃金十萬兩。
沒多久,江戶開城,三井居然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為新政府籌措到了三百多萬兩黃金的現款,得以為新政府建立基礎準備金。
錢他們一定能拿的出來,可是當年三井拿出來三百多萬,獲得的回報是代新政府發行貨幣,還掌管全國的金銀匯兌業務。
現在幕府就是無償的索要這么多錢,沒有任何回報,或者說只是簡單的繼續維持他們本身所擁有的各項壟斷經營權。
拋開大阪諸豪商,江戶豪商的佼佼者,同時也是忠右衛門的白手套之一,奈良屋茂右衛門此番也被下令攤派黃金十八萬兩千兩。雖然不至于讓他傷筋動骨,可是如此巨額的無償奉納,也讓奈良茂滿頭大汗。
“殿下,此番彥根侯大索六百萬巨款,我等委實難以籌措啊……”毫無疑問的,江戶諸豪商立刻到處活動。
攤派到他們頭上的兩百萬兩,數額實在巨大,希望幕府能夠酌情減少份額,或者說起碼不是立刻拿出來,而是分期三年或者五年這樣,慢慢的拿出來。
本來諸豪商一年就要給幕府運上金幾十萬,這是他們維持壟斷權的必要開支,他們當然肯掏。可這平白無故就突然要這么多錢,他們真給不了。
更主要的是,他們怕啊,怕這玩意兒變成慣例啊!
若只是今年要一次,以后十年二十年就不要了,咬咬牙給了也就算了。他們怕的是井伊直弼要上(屏蔽)癮了,今年要完明年要,明年要完后年接著要。多大的家底,也不夠井伊直弼這樣瘋狂掏的啊。
“彥根侯強項至極,非是我一言便能說服的。”忠右衛門也沒有想到井伊直弼的想法這么直接,只能先安撫一下諸豪商。
“殿下乃是上様親弟,可否勸動上様,若是能減免至百萬……”奈良茂試探著問道。
若是數額減少到一百萬,那么攤到他們每人頭上的就只有幾萬兩而已。在封建國家做生意,哪年不得臨時開銷掉幾萬兩。他們各自也好接受,就當掏錢向井伊直弼賣個好,得了平安,繼續壟斷經營。
“唔……”
忠右衛門不置可否,其實從這些豪商身上刮錢,未必不是好事。咱們以前說過的,日本的豪商根本不需要經商的才能,只需要會討好幕府高層的本事即可。一般的經營都是交給職業經理人操辦,他們每天只有兩件事情要辦。
一件是斗富享樂,一件是結交上層!
刮這些人的錢,拿來發展幕府的軍備,建設近代實業,忠右衛門甚至心里面有點想要鼓掌的意思在里面。
不妨說句難聽的,排擠死幾個豪商,將來忠右衛門統合資源,建立德川興業株式會社的時候,還能少幾個對手呢。
可現在人家都求到了咱們的面前,尤其奈良茂還是自己扶持起來的白手套之一。繅絲業剛剛走上正軌,荷蘭代為采購的機器馬上就到。明年換約之后,正式開港,立刻就能向歐美出口生絲,可不能把奈良屋給排擠死了。
“還請殿下居中轉圜啊!”眾人齊聲哀求。
“也罷,我且舍了這張臉,去會一會彥根侯吧。”忠右衛門感覺最近和井伊直弼的溝通確實少了一些。
正好趁此機會,了解一下井伊直弼的心思。或許他有一個很宏大的計劃,已經全盤布置完畢了。若是能夠和忠右衛門的想法重合,還能立刻得到六百萬兩黃金的啟動資金,那么忠右衛門也不得不做一回惡人,幫著去搶錢。
“謝殿下,謝殿下……”一般人忙不迭的謝恩,然后起身告退,他們還得去別家,說服其他的諸侯,給井伊直弼說人情。
乘馬出門,忠右衛門趕到彥根藩邸。才下馬,馬韁尚未離手,便見到彥根藩邸左右停靠著的好幾頂轎子。
嗐,這說客顯然不好做,這么多人已經來了,井伊直弼也沒有改變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