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我連一條小炮艇都無!”
忠右衛門望著洋面上排列著陣型,斬波劈浪,以側舷火力不斷炮擊富津的美軍艦隊,情緒復雜。
此時此刻,甚至不需要什么魚雷艇,單單來上兩條“蚊炮船”,也就是淺水重炮艇,就能大大的威脅水面上的美國海軍。
蚊炮船扛不住什么大海的風浪,可在算是風平浪靜的江戶灣近海,憑借相對大船更加靈活的小船,以及最高可達320mm的主炮,完全能夠對美國海軍的蒸汽戰艦造成威脅。
“米船只得六只,未必能同富津較量。”天野八郎觀察著戰況。
他在英國讀軍校的時候,雖然主修的是陸軍步兵,但是觸類旁通嘛。打仗這東西的思路,顯然不會差之千里萬里。別看美軍六條船上側舷就有數十門大炮,且火力也相當的迅猛,但是富津炮臺有工事遮蔽,防御能力比之木質戰艦要強的多。
就算只有八門大炮,數量只及美軍火力的三分之一,可生存能力,以及單個火力強度,卻比美軍的艦炮,要強上一些。
“米軍尚有陸戰隊在后準備呢,須得示警。”勝海舟也在緊張的觀察著戰斗。
果然在出擊的蒸汽戰艦一側,有不少小船分作兩團正在向富津海岸挺近。掛著英國旗的一條運兵船也放下小艇,看樣子是要加入攻擊。
“英國人真是首鼠兩端!”忠右衛門這里可不是說英國人猶豫不前,而是既在幕府這邊賣好,又和美國人合作,腳踩兩條船的功夫,到底一流。
昨天勝海舟和英國人談過之后,轉達了巴夏禮的條件。和美國人一樣,逼迫幕府開國是一定的,且長崎貿易,琉球自由通行等條款也是一樣的。
關鍵點在于開放江戶為通商港口,且必須在江戶城下建立使館區,明確派駐使節以及必要的守衛兵力。英國大使要求面見德川家定時,德川家定必須給予接見。
很顯然,英國人已經在清朝廷那邊吃了血虧。知道在東亞式的封建國家,什么狗屁的兩廣總督、欽差五口通商大臣,都是假的,說話和放屁一樣。沒有任何大事的實際決定權,國家說了算的只有君主一人罷了。
和那些大臣說一千道一萬,都沒有卵用。上頭的封建君主來一句,是他未得授命,擅自簽署,條約便翻臉不認。
所以英國這一次不準備畢全功于一役,而是讓美國做那個紅臉,他來做那個白臉。要建立同幕府的直接交流渠道,保證同幕府上層統治者的溝通沒有阻礙。
東亞式的封建國家,只要頂層統治者下了令,約等于就有了所謂的大義,很多事情辦起來,比用武力威脅和強迫,還要容易許多。
其他亂七八糟的條件,完全可以等幕府開國以后,英國的經濟入侵加強,社會影響增加,以及同幕府的溝通乃至于操控更多之后,循序漸進的來實現。還是那句話,等“精英”徹底成為了幕府的中上層骨干官員,這帶英的買辦政權,不建立也勝于建立啦。
有一說一,英國的這個條件,忠右衛門覺得是可以接受的,開港通商,這是必然的。不開國的話,已經把資本主義的觸角伸到東亞的帝國主義列強是不會罷休的。早一年,晚一年而已,不可能擺脫。
派駐大使,其實也沒有什么,在后世是非常正常的外交行為。也就是在東亞,覺得洋夷進了京城,有礙觀瞻,會驚擾龍氣,會侵害百姓良好的風俗,等等等等。
一開始要是英國人來提議,保不齊忠右衛門背著罵名,可能也就把這個條約簽了,做一回“國賊”。可一開始來的美國人,忒孫子,那要求太過分了,實在接受不了。
“打中了!打中了!打中了!”
驚喜的歡呼把忠右衛門的思緒拉了回來,左右人群涌動,紛紛擠在岸邊圍觀。一條美國海軍戰艦的船尾被富津炮臺擊中,雖然并未造成什么大的殺傷,卻一下子將士氣給鼓動了起來。
這年頭的木質戰船,那船身上的木板,可不是說只有一層,是多少層夾在一起,面對實心彈有相當的防御力。甚至在很多時候,實心彈打中了船體,會被直接彈開。有些大口徑的火炮就算是砸開了船身,卻也不至于引起大火,或者把整條船打爛。
許多情況下,僅僅只會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甚至都不會出現什么木屑亂飛的場面。陰干或者是從其他舊船上拆解下來的木材,其性質相當穩定,被擊中后真不容易出事。
“若是打中明輪,便是斷米軍一臂啊,屬實可惜,只差那么一點兒。”勝海舟很是興奮,嘴上雖然說著可惜,可臉上全是歡喜的笑。
“打的好呀,再接再厲。”忠右衛門趕忙拿起望遠鏡,想要仔細瞧瞧美國船的受損情況。
眼下的情形,未必要把美軍的艦船給打沉,只要他有好幾條戰艦失去戰斗力,美軍就無法繼續保持攻勢,只能退回香港或者上海修理軍艦。到時候幕府完全可以拒絕美國的一切條件,只和英國稍稍接觸。
你在海上我確實奈何你不得,可你沒了堅船利炮,你還能威脅我什么?
下次再來吧你!
“又打中了!”左右又是歡呼連連。
到底是請了荷蘭教官,前后操練了三四年,每每使用實彈操練的傳習隊老炮兵。臨戰只要能發揮出平時訓練的四五成,或者二三成實力,就足以和美軍打一個有來有回。
海上的佩里望著戰況,還是很平靜的,戰艦和炮臺對轟,本來就是下下之策。若非必要,哪里要這般行險。只要沒有被打中鍋爐,全船爆炸,受點皮外傷都是小事。在船廠也工作過幾年的佩里很是篤定,一般都能修復。
他所在意的是繞后的一千二百海軍陸戰隊,劃了這么好久,陸戰隊馬上就要靠岸了。今天能不能攻克富津炮臺,全看陸戰隊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