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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骨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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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沈元景雖在米明娘和余英男之后出發,可遁光更快,只這點距離,片刻即達。

  因在半空飛遁,雖有鬼霧遮掩,憑借一雙慧眼,仍將底下一座座高臺看得分明。縱然他于陣法一道并不很精通,可兩儀四象、五行八卦之理也是很有些積累,一下便看出不妥,找了俞巒過來。

  俞巒確定此陣法厲害非凡,且作用不是一般的大,沈元景吩咐后面跟來的弟子,分成三路,將地面高臺摧毀,他與俞巒先殺到了北邙山頂。

  山頂之上,離著徐完鬼宮還有些距離的一座平臺,有一樣顯眼的高塔,占地頗廣,高達四十九丈,有七層七面,全是白骨累成。

  每面黑霧騰騰,既有幽魂厲鬼、全非人類,齜牙列齒咆哮;也有懼怒哀憎各樣人面陰魂,漂浮游蕩。每層斗拱與最高處的屋檐,是一個個頭骨拼接,雙目之處空洞洞的,十分怕人。

  以沈元景之見識,見此無盡白骨構建的魔塔,胸中也要騰起滔天怒火,臉色陰沉,幾要按捺不住,拔劍就殺。

  徐完察覺二人前來,與他情婦、血河仙娘鬼姥鄢妮攔截上來,厲喝道:“清玄子,此處是北邙山腹地,你為何不經通稟,擅自闖入?”

  沈元景伸手一指白骨塔,說道:“特來除魔!”與此地罪惡相比,鄧八姑之受傷、北河畔鬼怪侵擾,都算是微小之事。

  徐完臉色一變,說道:“你不過是個旁門野道,什么時候學了峨眉那般虛偽,除的什么魔?你自己在旁人眼中,還不是殺星降世、真魔一流,怎地不把你自己除了?”

  他見對方目光停在白骨塔上,哈哈大笑起來,又道:“你不會是為了這些個區區凡人來報仇吧?那可真是笑話了。我等修士已然超脫生死,有無邊神通,本就與他們不是一個物類。

  譬若人之視于牛羊,要殺便殺,要剮便剮,難不成我殺它們,吃它們的肉,也要考慮它們如何去想?還要應對你這等假慈悲過來討伐?”

  沈元景冷聲說道:“你將凡人視作牛羊,本也不差。因你地位已高、神通已大,呼風則來,喚雨則至,生殺予奪,全在掌控,早就忘卻當年生而為人,凡塵里頭打滾的經歷,自將自己算作天神。

  忘本斷根本只是你一人之事,奈何你不肯躲入深山自娛自樂,偏還想要眾生供奉,取其膏粱為用,卻鄙薄其賴以生存之麩糠;既喜萬眾朝拜,又以戲耍愚弄之為興致,卻非其俚語、禁其俗聲。

  人于馬、牛、羊、雞、犬、豕,用可,殺可,食亦可,惟虐之不可。非有物傷其類,實是以強凌弱之心起,則視牛羊如此,視婦孺老弱亦會如此。以自然之野性替圣人之教誨,怎可謂天神?不過禽獸爾。

  若持禽獸之念,鼬可食雞,鷹亦可捕黃狼,全憑物競天擇。那你昨日殺凡眾肆無忌憚,今日見我來,又叫囂作甚?”

  徐完語塞,不能作答,強道:“你就以為自己一定能勝過我不成?此地雖然不是在我宮中,可我要勝你,也如殺雞屠狗一樣容易。”

  沈元景輕蔑的道:“憑你?還是憑底下那些個,我一根指頭就能滅殺的廢物,就敢大言不慚?你現在滾回鬼宮中,說不得還有一線機會保得狗命。”

  徐完心中暗恨,若非他為鑄就大陣,將所有門人弟子都遣送出去,也不至于現在只他鬼夫妻兩個,剩下的確如對方說過,恐怕堅持不了一個回合。

  他又很是后悔,為了保守秘密,一個好友也沒有請,對方兩人過來,雖能抵擋,可要騰出手來將陣法最后一步祭煉,卻又不能。

  就在他進退不得,呼喝手下上前拼命的時候,山底下余英男一劍將撞見的第一座高臺摧毀,立刻反饋到了白骨塔上,“咔嚓”聲不斷響起,一面墻上,許多白骨上的血色紋路漸閃漸暗。

  徐完大驚,喝道:“你還勾結了旁人,過來與我為難?”

  沈元景道:“只滅你鬼窟一門,何須尋求外援,我門下出手足矣!”他立刻將劍丸放出,分化漫天紫色劍影,散到各處,一開始就使出了劍陣的手段,將此地完全籠罩。

  又起百多道劍光,直沖到白骨塔上。只是那塔上白光一閃,就將劍光消解于無形。

  俞巒說道:“沒用的,不將底下那些高臺破壞,這白塔就有十萬厲魄之力庇護,除非你有天仙法力,否則破壞不得。”

  沈元景點點頭,但見地上涌起四個面如白灰,身穿白麻道裝,頭戴麻冠,相貌陰冷獰厲的妖道,領著許多同樣打扮的許多妖魂殺來。他只催動劍丸,一片紫光掃過,盡數化作飛灰。

  徐完臉皮一抽,鼓動法力,抬手就是萬千幽靈鬼箭,如雨而落;又將身上佩著的一個葫蘆拋到空中,往外一倒,百丈綠火傾瀉下來。他為盡快趕走敵人,一上來也是拼了命。

  沈元景也不敢大意,更將劍陣一催,各道劍影齊齊震動,紫光劍氣如若絲線,來回穿梭,片刻織就一張大網,將鬼箭碧砂兜在其中。

  “你裁縫似的織布,也妄想擋住我的魔火。”徐完諷刺道,雙手往外一推,幽靈鬼箭陰寒之氣直冒,點在劍網上,立刻浸染一層白霜,劍絲節節崩潰。

  沈元景說道:“果然是有幾分本事,不容小覷。”伸手一點,半空現出一柄巨大的飛劍,生出億萬縷毫光,如太陽之明,幽靈之箭冰消瓦解,消散無形。

  徐完深吸口氣,催動半空中的那葫蘆,噴出一道綠光,涌入碧磷砂中,沙沙而下,將空中巨劍包裹,不住旋轉。

  俞巒在一旁提醒道:“沈道友小心,這可是腐尸毒氣、污血陰穢以及萬千兇魂厲魄合煉而成,能污穢法寶飛劍。當日知非禪師一個不察,飛劍也受了損。”

  “賤婢膽敢多嘴!”鬼姥鄢妮大聲道,抖手便是一道血光,匹練似的朝她襲來。

  俞巒雙手一合,白光生發,虛空現出一個霹靂,炸到血光上。又不停手,更催動金風如刀,猛烈襲去。

  鄢妮吃了一驚,這才曉得對方厲害,先將血光往身上一繞,化作護身之用,這才抬手取出一面暗紅色大旗,一個搖動,便有朵朵血蓮生出,緩緩往這邊飄來。

  沈元景早使出由實化虛的手段,將空中巨劍散去,化光穿出碧磷砂外,反過來將之包裹,劍氣如絲,將一粒粒碧砂擊破。

  他見得妖婦紅蓮,分出幾道劍光落在其上,并不能有絲毫損毀,皺了皺眉頭,傳音兩句。

  俞巒點點頭,取出前古金燈,一催燈焰,飛出數百點金星,撞到紅蓮上,竟也只將之攔停,并不能消滅。

  這金燈本是多樣靈寶聚合而成,又在天蓬山靈嶠宮得了赤杖真人之助,非但給她添加了許多靈材,更是親手祭煉了一番,威力無窮,不輸天府奇珍。

  她頓時慎重起來,忙也如對方一樣,將金燈頂在頭上,金光垂落,先將自己護住,才發靈焰御敵。

  徐完對沈元景喝道:“你自身難保,還敢多管閑事。”抬出一團紅中帶黑的火光,砰的一聲炸開,照亮了整個劍域,一朵一朵,往空中來回穿梭的劍影追逐而去。

  這赤尸神焰,是他取尸毒練就,專能污穢毀壞正教中的法寶飛劍,每一朵落在劍影之上,滋滋作響,紫色劍影像是冰雪遇火一樣,漸漸消散。

  徐完大笑,喝道:“看你還有什么手段!”更是加緊催動魔焰,要將遮天蔽日的劍陣燒開。

  只是這一歡喜并未持續多久,那魔焰上一刻才將劍影除去,下一刻便又在旁邊生出一道來,不多不少,不快不慢。

  這時白骨塔上噼里啪啦之聲大作,又有好幾面塔上厲鬼咆哮、陰魂哀嘆,齊齊消散,乃至白骨松動,光芒一齊黯淡。

  徐完臉色立刻陰沉下去,知不能再等,先飛起一團灰白色的冷焰,緊跟著右手一揚,又是千條慘碧綠光同時射到,這是他多年心血煉就的阿鼻元珠與碧血滅魂梭。

  沈元景見對方拼了命,將法力涌動,低喝一聲,漫天劍影齊齊放亮,紫光大閃,充塞劍陣籠罩的整片領域,轟隆隆的一陣炸響,無論那幽魂靈鬼箭、碧磷砂,還是阿鼻元珠與碧血滅魂梭,盡數被逼退回去。

  便是鬼姥鄢妮催生的朵朵紅蓮,也只多頂了兩三下,一樣化作血光,落回大旗中。見得紫光如烈陽灼烈,劍氣似針刺而來,她忙將大旗一展,將兩人護住。

  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陣亂響,白骨塔另一面墻光輝熄滅,徐完一推鄢妮,喝道:“這時候護身還有何用,叫他多攻一會,大陣就完了,快放出血河。”

  鄢妮點點頭,嘴中念念有詞,法決一掐,便見陣旗紅光大盛,一道血色長河落出,從地面往上涌動,頃刻之間,將一片領域化作澤國,又有厲鬼無數,從中伸出手掌,朝人抓來。

  沈元景聞著濃郁的血腥氣,臉色更是變化,怒火熊熊,喝道:“一個用白骨鑄塔,一個竟敢將這十萬生人之血練成一道血河,今日若不是殺你這一對狗男女,難洗我心頭之恨!”

  他胸中怒火越熾,法力盡數化作劍陣之中,千百道劍影升空,遮蔽天光,化作漫天星辰,齊齊搖晃,一道道的劍氣粗壯如柱,戳落下來。

  鄢妮忙催動血河,一根根藕枝探出河面,頃刻紅蓮開遍,沖天而起,承接劍氣。只是未料到對方憤怒之下,劍氣威力極大,將紅蓮砸落,又撞入血河中。

  她悶哼一聲,眼角流下血淚,顯然這一下措不及防,受了重傷。徐完忙放把阿鼻元珠放出,灰白冷焰滔滔,尚未顯出厲害,卻被一道劍光刺中,焰光連同整個珠子,一時消解。

  鄢妮再不敢托大,忙揮動血旗,血河一個盤旋,急速縮小,化成一道彎曲的溪流,落在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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