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舒見說了半天,對面那少年竟然一言不發,還悠然自得的喝著茶,頓時心生不快,開口便問:“賢侄,若你遇到這樣的事,該如何處置?”
沈元景輕輕放下茶杯,說道:“若我有女兒,便讓她自己選,看上哪個就是哪個。前輩找來的都是青年才俊,想來也不會差到哪去。”
沈流舒聽他如此說來,反倒是不生氣了,暗道:“果然是草莽出身,識不出好壞來。”笑了一笑,說道:“賢侄此言差矣!人們常道門當戶對,所謂何事?還不是只有高門大派,才能提供你成長的養分。試想出生小門小戶,家中只一高手,應付層出不窮的敵人都忙不過來,哪里還有時間指導于人,更不用說找人切磋都不可得,縱使再奮發,也到此為止了。”
沈元景裝作聽不出他言外之意,說道:“元景一介平民,實在想不到里面還有這樣的道理。前輩之愛女,真是為之計深遠,如此費盡心思,必可得償所愿,元景便在這里祝前輩早日找到乘龍快婿。”
沈澤見著沈流舒臉色一變,忙開口道:“誰個父母不是如此呢?若元景你父母尚在,恐怕也期許你找個好妻子,有個好地方落腳吧。”
沈元景淡淡的道:“我父母若在,定然不會干涉我之想法,我愛娶誰,他們也只會默默支持。至于好地方,有父母在的就是好地方。”
“可他們不在了!”沈流舒沉聲道:“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今日叫你過來,便是有意要招你為婿,你答不答應?”
沈元景道:“哦,前輩是要將沈小姐嫁給我么?我出身低微,恐怕是配不上。”
“那是自然,犬子怎能配虎女?”沈流舒道:“且不說你母親不過是王家被趕走的庶女,父親充其量也是沈家不知道哪一輩流傳出去的血脈,就算你是王家嫡子,也配不上我女兒。不過現下乃是大爭之世的開端,你運道來了,以人榜第六的名頭,倒也勉強夠資格入贅沈家。”
沈元景氣得發笑,說道:“沈家主實在是低估自家在江湖中的地位了,依我看來,顧家那位人榜第一顧重言,才配得上你女兒。他晉升宗師之機就再眼前,到時候你翁婿二人都是宗師,也是江湖佳話;至于年紀大點有什么問題,他輩分高,到時候連大宗師顧拙言都要算是你的晚輩。”
沈流舒怒氣勃發,差點就要出手,顧及名聲,才將手往邊上桌子一按,那紫檀木做的茶幾頓時腐朽,化作滿地木灰,鳳凰釉面的茶杯“啪”的一聲,摔的粉碎。
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小子,你是在找死么?”
沈元景端起茶杯,卻見著里面無有茶水了,皺了皺眉,隨意放下,說道:“我不過是在替沈家主出謀劃策,選一個好女婿罷了。貴女得一佳婿,沈家得一強援,家主得一重聲望,豈不是一箭三雕?”
“哼!”沈流舒目光陰鷙,說道:“莫非你真以為我不敢出手?”
沈元景毫不畏懼的看了過去,道:“沈家主只管出手!”
沈流舒看了他一刻,見其面平如水,確實不是故作鎮定,便又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愿不愿意入贅沈家?”
沈元景紋絲不動,又道:“沈家主只管出手!”
“牛啊,敢跟我沈流舒這樣說話。”沈流舒語氣平和,似乎冷靜了下來,可沈澤與沈騰都知道他是動了真怒,這般做派是出手的前兆。
若在平時,他們也不會相勸,可現在家主大壽,四方賓客云集,倘若沈元景在這里亡故或者受傷,傳揚出去,世人還以為是因為沈俊之事而起的。
那件事早就人盡皆知了,確實是沈俊有過在先,倘若沈家報復,那對于家族聲望可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況且就算是無此事,無緣無故主動招人上門,卻要打要殺的,無論放到何處,也說不過去。
名聲可是沈家自認支撐家族傳承三千人的不二基石,如何肯為了區區一個不懂禮數之人,而敗壞掉。
沈澤站起來開口道:“家族息怒,想來沈公子初入江湖,還不知道沈家與王家的差距,且待我勸一勸。”
他轉身朝沈元景說:“沈公子,你若入贅沈家,旁的不敢說,十年之內,保你人榜第一;二十年內,許你榮登地榜。”
這條件不可謂是不豐厚,可沈元景依舊無動于衷,說道:“沈某雖屬于草莽,可也有幾分骨氣,你說的這些,我自取可也,何須人來施舍。”
“倒也有幾分豪氣。”沈流舒瞥了他一眼,說道:“不過你以為入到人榜前十,就必定可以晉升地榜么?人榜前十的位置,三五年就要變動一次,那些消失的若是都去了地榜,那地榜豈不是要人滿為患了?如此李持也不必守著地榜的尾巴,一過就是十幾年不能挪位。年輕人,考慮清楚再說話!”
他此刻亦是冷靜下來,示意沈澤再勸。沈澤立刻開口勸說道:“沈公子志向高遠,我也佩服,不過家主說的對,自李持入人榜十幾年來,前十的總數怕不是有三十個了,一個也為登上地榜。不是時運不濟喪命,就是突破時候功敗垂成。”
見得沈元景依舊不置可否,又轉過話題,說道:“若是沈公子因為當日和俊兒生出的口角,說了不娶玉瑤侄女的話,不好反悔,那也可在族中擇其他女子。與其靠你舅家,反不如丈人來得親切,都是姓沈,也算是讓父親認祖歸宗了。”
“夠了,此事不用再說,我絕不會同意!”沈元景斬釘截鐵的說道:“兩個沈字是否一筆,還未可知。我豈能為了自己,就替我父親胡亂攀附出一個祖宗來!”
“好,夠膽!”沈流舒說道:“真以為我沈家還要求著你不成。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先出手,省得讓人說我以大欺小。”
“父親大人息怒,區區一個先天,哪值得你出手。”沈騰連忙站了出來,先對沈流舒行了一禮,才又說道:“這位沈公子和我排名只在伯仲之間,若是由我出手,想必也沒人會說閑話。不過今日不是時候,等到壽宴那天,我再為父親助興。”
他轉過身來,面朝著沈元景,說道:“沈公子如此高傲,想必不會避而不戰吧。”
沈元景說道:“沈騰公子既然有此雅興,我定當奉陪。時間、地點,由你決定。”
這幾句話顯露出強大的信心來,沈騰自然也不肯輸陣,大叫一聲:“好!沈公子爽快,那咱們壽宴那日一較高低,讓我看看沈公子的劍法,是否如傳說中的一樣神妙。”他點出對方的武功來路,也是表明自己明白其底牌,也怡然不懼。
沈流舒見著兒子如此,面現欣慰,伸手一拂,將沈元景喝過的茶杯掃落,說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