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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北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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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經完全轉黑,出了木婉清的宅子,鐘靈還是磨磨蹭蹭,不肯回去,段譽連番追問之下,才知道鐘父立下規矩,萬劫谷內不準姓段的入內,否則殺無赦。

  鐘靈既怕段譽和父親起了沖突,真的受傷;又擔憂沈元景武功太高,打起來害了父母。

  段譽無奈,好在這些天也算是長了點見識,便要送鐘靈回家,然后和沈元景另覓他處,安歇一晚,明日再往大理城去。

  只是鐘靈偏不肯走,說道:“我好容易出一趟遠門,遇見了段哥哥,下次再見,又不知道什么時候了,讓我多待一晚上吧。”她眼巴巴的望著段譽,后者心軟,便答應了。

  三人尋了一處干凈的位置,真到安頓下來之后,沈元景暗呼失策,這兩個人平素都是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何能有野外生存的常識。

  他只得自己動手,教兩人拾了些干柴,先是升起火堆,又自去打兩只野兔回來,借了鐘靈身上小刀,剝皮洗凈,架在火上燒烤,雖然手藝不如何高明,也無有調料,可兩人都是饑腸轆轆,十分愉快的吃得干干凈凈。

  飯后鐘靈依偎著段譽,敘說這從小到大里頭好玩的事,間或問一問大理城中見聞,倒也其樂融融。

  沈元景這時候才有空,查看起北冥神功來。他展開帛卷,從頭開始看,李秋水的字跡娟秀有力,別有一番柔美,上面所書的注解,乃是敘述北冥神功之源流,追溯于《莊子》之“逍遙游”篇。

  其后三十六幅女子赤身圖像,或立或臥,或現前胸,或見后背,各繪有顏色細線,注明穴道部位及練功法訣。

  沈元景邊看邊想,越看神情越是凝重,反復看了三遍,忍不住照著運起功來。初始并無異樣,爾后一旁蕩起微風,他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如同盡數張開了一樣,暢快異常。

  這樣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抬頭看向對面兩人,依舊小聲說話,恍然不覺。他低頭看著帛卷,贊嘆道:“好一門海納百川的武學!”

  這一聲將對面兩人驚醒過來,鐘靈眼珠子一轉,蹭了過來,要看他帛卷上的東西。沈元景也不避諱,可她看了兩眼,就雙頰羞紅,嬌聲道:“沈大哥,你怎么看這種東西?”

  段譽手里還有凌波微步的秘籍,以為也是一樣的易經之類,下意識的問道:“什么東西?”

  沈元景也不答話,將之一拋,正好落在他懷里,他想也不想,立即打開,等鐘靈想要阻止,已來不及。

  段譽見著女子赤身之圖,霎時間面紅耳赤,全身發燒,心中怦怦亂跳,急忙掩卷不看。

  他依稀記得記得畫里面女子模樣,有些眼熟,想了一想,才記得似乎和玉雕那張面孔極為相似。又要打開確認,被鐘靈按住,說道:“不許看!”

  沈元景道:“內功心法的行氣圖而已,都是江湖兒女,還講究這些?段譽,你且把凌波微步拿給鐘靈。”

  他本來想教授的是少林武學,譬如易筋經,段譽身具佛性,又無意于練武,正好適合此秘籍“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的要求,配著九圖六坐像身法這樣的武功,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可前次為了趕路,選了容易入門的凌波微步,算來索性也北冥神功配成一套。

  那鐘靈得了凌波微步的秘籍,喜滋滋的到了一旁看了起來,不再阻止段譽,他便打開秘籍接著看了起來。

  那所繪的女子面相果是洞中玉雕模樣,縱然俏麗,已難將他迷惑。他只看了手太陰肺經一課,便隱覺得這門功夫頗不光明,引人之內力而為己有,豈不是如同偷盜旁人財物一般?

  心有所想,段譽便直接問了出來:”沈兄,按著這門功夫所載,功成后能吸人內力,如此行徑,不是魔道了?”

  沈元景答道:“百川匯海非是海掠百川,人不犯我,你自不必去犯人。況且,‘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余’,此是道家正宗的法門。”

  他半是替段譽講解,半是梳理脈絡,說道:“若論及這般的魔道武學,別有兩門。一則如卷中所言‘本派旁支,未窺要道,惟能消敵內力,不能引而為我用,猶日取千金而復棄之于地,暴殄珍物,殊可哂也。’,損人不利己之法。

  李秋水所言的,是星宿海丁春秋的化功大法,這人非但武功高明,還擅長用毒,你日后撞見了,可得小心一些,不過要克制他,倒也不難,等你學了段家一陽指及六脈神劍,不讓他近身即可。”

  “李秋水?”段譽立刻就明白了恐怕就是那玉雕的原型,又想道:“星宿海遠在西域,離著大理恐怕有十萬八千里,我只要老老實實參佛念書,也遇之不上。”他雖不打算投身江湖,卻也知這些見識,頗為難得,靜靜聽了下去。

  沈元景接著道:“其二便是吸星大法,能吸人內功,卻無法轉化,以至于多種真氣雜糅于身,后患無窮。”

  鐘靈看著凌波微步秘籍頭昏腦漲,聽這些江湖故事卻是精神頭十足,問道:“那這門功夫,又是哪個人會?如何防備?”

  沈元景淡淡道:“天下只有我一人,也用不著你們去防備。”段譽和鐘靈均點頭,想到他這樣的武功,要殺自己,似乎確實不用那么麻煩。

  沈元景接著說道:“帛卷上的這門功夫的精華之處有二,正是那兩門魔功所缺的。其一是吸。秘籍上說‘北冥大水,非由自生’,此言大謬,武功練到了高處,須得‘以我為主’,若不能前面就奠定基礎,后面任你如何轉化,引來的內功總如無源之水,無有根本。

  是以這門功夫的第一縷內力,需要自己練出。李秋水說丁春秋的化功大法是小道,她自己何嘗不是誤入歧途。”

  沈元景發出這番感嘆,忽然又想起天龍里頭,現下武功最高的,才是一個宗師,放到白羽世界,能不能登上地榜,還未可知。這樣一個世界,能夠有北冥神功這樣頗為神異的武功來,已經十分可貴,還有什么可指摘的?

  他稍微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第二步便是化。有了自己練出的這一縷真氣為憑,后面無論是吸得他人內力,還是取用山川草木之精華,都能壯大己身。”

  他還有一些話未說,北冥神功縱然神異,轉化之后絕無殘余,可也到不了宗師境界,更遑論往上。

  這非是創功之人的才情不夠,而是這方天地局限。沈元景恍然憶起曾和大舅說過的“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之語,自己若不是跳出了前世那一副軀殼,何來今日之燦爛,不禁喟然嘆息道:“籠中之鳥,非是不能高飛,實無地可展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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