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仿佛要讓自己冷靜一下般，輕輕短期桌子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這一舉動，略微超乎了對面半神巫妖的預料。
它同樣平心靜氣地靜坐在林奇面前，舉起了尤自散發溫熱煙氣的琺瑯彩茶杯，也抿了一口。
“你明明已經對我產生忌諱，此刻倒是不在意這些微末枝節了？”
林奇輕輕搖頭。
越是心理攻防，越要展現強大自信。
有些人明明知道自己是在胡謅，都能夠說得井井有條，甚至鍛煉到后期本能地反應下，明明不確定的事情，依舊能說得斬釘截鐵！
所謂推理，本身就建立在極大的猜測成分之上，但不說得振振有詞，連自己都騙不住的話，更別說拿去唬住別人了。
“因為這一切都有些奇怪。”
林奇眉目間仿佛陷入深思與追憶。
“既然你要讓我成為法師，并將其設定為我的愿望。此后你給與我的無數死靈師記憶，都印證了這一點。”
“你確實在引導著我朝著法師的道路前進著。”
“然而，我想我的一些小突破，超乎了你的預料，最后的那一位記憶……”
林奇說到此處忍不住掃了對方一眼，能把自己的記憶作為“祭品”拿出來套林奇，也絕對是一代狠人。
可他現在提及這點，這位中年男子依舊面無表情，仿佛就是下樓打上一瓶醬油拌，路過而已。
“從我快速地在那位死靈師的記憶里脫離后，我便發覺，你對我的教導方式由原先的記憶放養轉為了主動引導。”
“甚至每當我思緒紛飛之刻，閣下便拋出一項又一項的關鍵超魔技藝。”
“力量雖好，但有時也是讓人沉迷而難以自拔的毒藥。”
說著林奇忍不住挑眉。
“尤其是，最后一次我施法的那一刻，那種掌握巔峰的奧妙感覺，卻依舊沒有成功。那一刻，我甚至懷疑我的法師之路是否能夠繼續走下去。”
林奇頓時死死盯著對面的半神巫妖。
“所以，我有著充分的懷疑。”
“或許在你的計劃里，我應該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仿佛棋盤上的路數，依次下子，最終走出一盤你滿意的局面。”
“然而，當某個棋子自行其意時，走出一步與眾不同的路數來時。雖然都是朝著勝利的防線繼續前進，但顯然破壞了你的計劃。”
棋類有一種招數，叫做“緩手”。
緩一步，甚至不惜犧牲部分局面的優勢來換取更大的戰略縱深，以求后來的聯動效果。
半神巫妖告訴林奇的這些超魔技藝，絕對都是萬金不換的絕世秘密。
因此對方整個行為都“無比合理”。
“哈哈。”
此時的半神巫妖臉色一變，沒有慍怒，反而帶著異樣的欣賞目光，深深凝望林奇，焦點卻是落在篝火照射后的影子上。
“那你為何又如此馬上拆穿呢？”半神巫妖反問，“既然我要釣魚，先期的魚餌必然下的重本，你又何不繼續等待？”
“就如同你最初這般。”
“時不我待。”林奇感慨，“如果你還在教授我眾雷之子、法術孿生這種技藝，那么我真的會有充足的耐心等待下去。”
“因為它們都是戰術層次的堆砌傷害，屬于為某個流派而專門打造。”
“甚至閣下后面轉向‘進階能力’，我同樣也是甘之如殆，因為這些進階的實力有限，無法破壞太大的平衡。聽聽就當長見識了。”
“可是，后來你都已經掏出到‘制作暫效法術’這點了。”林奇此時雙眸充滿戒備，仿佛一位死死盯著狡猾兔子的獵人般。
“這種超乎戰術，屬于戰略級別的重大關鍵，我光是聽著都覺得心驚膽戰，而此時它卻只是你用來緩我一手的方法，這讓我更是害怕。”
“半神巫妖閣下，你對我，到底有著什么樣的期待？”
林奇筆直站立，語氣變得冷淡而肅靜。
以最后一位記憶里的那位不死君王使者的說法，這位半神巫妖試圖將他帶往亡者道路！
所以那近百位死靈師的記憶，看似為了他鞏固法師的基礎，更本質上卻是為了潛移默化影響他！
而中年男子面對林奇的突然攤牌，也明白過來自己還是操之過急。
餌放得太大了，讓獵物都不敢咬了。
看來他遇到的真的是一位無比謹慎的對手。
“你知道和不死生物的對戰方式么？”
忽然，這位狐妖卻是岔開話題。
“嗯？”林奇沒反應過來。
半神巫妖再度站起，轉身背對林奇，朝前邁步。
“比如那巫妖，它們的戰術基本由能力所決定。絕大多數巫妖只會在目標入侵擊穿了布置的層層衛兵、魔法陷阱與諸多防御措施后才會親自現身，與敵人進行交手。”
都是伏筆？
聽懂對方意有所指后，林奇也不得不陷入困惑中。
這是在暗示之前的所有表象，斗不過是“層層衛兵”？
而半神巫妖卻仿佛真的在將亡靈戰術般，繼續圍繞著這個話題走下去。
“作為一位實力不菲的施法者，我們巫妖都是以魔法力量來實現攻守，除非遇到極端情況，否則任何人都不會遇到一位沒有準備的巫妖。”
說著他忽然轉頭，身軀不動，頭顱呈現180度的極限旋轉，“一旦巫妖決定動手，那必然是如狂風暴雨般的猛烈攻勢，不鳴則已，一旦出擊就是最大強度的毀滅之力壓箱敵人頭顱。”
“再加上作為高智商施法者的特性，巫妖更是擁有極強的隨機應變能力。”
說著那頭顱緩緩轉回原先正常的角度。
“一位普通的巫妖，戰前必然是刷防御魔法，隨后準備召喚與呼喚法術。”
“第一輪則是對團隊敵人施展區域型法術，必要的話以瞬發形式。”
“第二輪則是朝最具危險的目標施展削弱斗志或者能力的法術。”
“第三輪則與敵人拉開距離，通過法術手段來阻礙、傷害甚至削弱敵人。情況不對則以傳送、回返真言等類似手段逃跑。”
“你猜，我現在正在那個層次呢？”
林奇也一時間沒明白對方所說的意圖，有些愣神這究竟是在和自己討論戰術，還是在暗示什么。
只是瞬間，整個帳篷的光芒逝去，陷入一片永恒的黑暗與寂靜。
“既然你識破了，那就進行最后的出師考試，從這里殺出去，終點便是一道讓你可以返回學院的異界之門。”
林奇抬頭四處掃看，卻發覺瞳孔中的的光線都已經被黑暗所吞噬。
唯有虛空之中，留下最后的余音。
“作為限制，接下來你只能夠以自身能力施展法術，一旦越界，異界之門便會消失，你就永遠呆在這里。”
“同樣作為你通過的獎勵，你在深淵第73層黑暗之井留下的所有因果，我都會為你掃平。”
隨即，光芒恢復。
林奇目光微微凝住，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甬道，四周以紅磚堆砌，縫隙已經長滿青苔，墻角的壁燈光線極淡，隨時便被微風吹拂熄滅。
只靠我的法術？
林奇還在遲疑，馬上就感覺到周圍空氣所呼吸的異樣。
他就好像在一個全新的培養倉之中，感受著高濃度的活性分子激發自身潛力。
這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秘能場！
原先最為困惑而難以琢磨的秘能場參數，此時都無比直觀的映入腦海，刻在上方。
很顯然，對于微處理器已經成型的林奇，唯一還剩下的“參數”問題已經不復存在。
他猛地一個激靈，當即掃視這所有零環法術！
它們才是林奇此刻唯一可以依賴憑借的武器。
對抗不死生物！
光亮術！
林奇飛快地運轉著腦海里的零環法術模型，熟練地將秘能場參數代入計算，隨即在矩陣運算之下，最終的參數調用結果便平鋪直敘于眼前。
伴隨著林奇消耗自身的秘能粒子，反饋作用于秘能場后。
虛空中的奧術能量瞬間成型，仿佛深海中的暗涌渦流凝聚起來。
他順勢在墻壁上刮下一片作為施法材料的磷光苔蘚，隨機伴隨著咒語念出——
林奇徒手一指，點了點地上的碎石頭。
熱量驟升。
那石頭馬上便傾瀉入大量秘能，隨即如同火炬般穩定散發光芒，光亮度雖然沒有達到刺目的境地，卻已經足以照耀六米內的一切。
光亮術，塑能系零環法術，顧名思義可以讓一件物品散發光芒，持續時間為十分鐘級。
它便是法師們的手電筒！
不死生物具有黑暗視覺，而被限制的林奇并沒有。
所以他第一步便是在戰斗環境上拉回同一水準，而一塊可以持有也能夠丟棄的“石塊”，也方便林奇用拋擲來控制距離，不然點亮自己的袍服，那他可就是夜空中最亮星，完全失去躲藏可能性。
法師戰，最重要的便是戰前的準備時間！
甚至可以說，它已經決定了整場戰斗近乎七成的走向！
無論是高層的陰謀還是宏偉的冒險，亦或者在地底廢墟與怪物們的殊死搏斗，法師們的身影終究會回到城市之中，而在那片看似安寧祥和的環境里，有一項極為熱血而刺激的項目，便是——
法師決斗。
沒有什么比賽能比兩位法師的決斗還要來的刺激，因而整個決斗也有著繁復的規則，遵守著古代的光榮傳統來進行儀式化的法術對決。
而法術決斗前兩輪都有嚴格規定，第一輪只能施展對自己有效的法術，第二輪可以準備反制法術，第三輪才能開始動手進行決斗。
這“準備”的一環節，很多時候也決定著法師的生死存亡。
真正開戰，大家的“時間”都公平，除非有人無賴開時間停止，因此真正能搶時間就在開戰之前。
林奇腦海里不斷思索著不同亡靈生物的弱點與能力列表，不停回憶著曾經穿越的百位死靈師的記憶，好在他們的人生從來都不缺乏死靈師，因此林奇很快就整理出一套完整的思路來。
偵測魔法！
零環預言法術。
伴隨光芒射出，林奇雙眸馬上得到了前方一片錐形區域的魔法掃描信息，他原地裝了一圈，觀察是否存在暗處的鬼物。
當猶豫不定的時候，選擇獲取情報，終歸不會是錯誤的選擇。
魔法伎倆！
零環通用系法術。
林奇用這道印記法術，悄無聲息地在墻角上留下一道他獨有的標記，省得等會路過還要糾結有沒有走錯。
提升抗力！
零環防護系法術。
略微提升一丁點豁免能力，聊勝于無，總算堆砌一些防御系數，對不死生物的負面能力也更能抗些。
林奇每一道施法都是手起刀落，經過流暢的計算后，很快就成為一名合格的施法者。
唯一無奈的還是零環法術太過弱勢，壓根就沒幾道能夠丟出來逆轉乾坤的。
但他還是嘆了嘆氣，寧可多丟也不少丟。
這種事情就好像犯罪般，一萬次的謹慎都不見得換來一次彌補，但一次不慎便足矣后悔終生。
他繼續揮舞指尖，調動記憶宮殿中的微處理器，同步處理周遭的秘能粒子。
偵測毒性！
這一次的偵測法術終于不是扇形區域，而是一個定點卻有限的空間掃描，能夠察知空間是否帶有毒素。
而掃描結果，依舊是一片祥和。
奇怪了？
不是殺出去？
不死生物呢？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待林奇再繼續刷零環法術，她眼角的余光一瞥，便看到轉角墻壁后數只閃著金光的恐怖眼神！
殺機已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