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入座后,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眾人在交談,他也不怎么插話,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似乎有心事。
司馬若華見他奇怪,目光不時從他身上瞟過,一走神,本來端起熱茶,想冷冷再喝,就這么送入口中,被燙得發出“呀”的一聲驚叫。
李建成應司馬若華的驚叫從遐思中驚醒,他左手握著右手,深深呼吸,為自己鼓氣。
“若華,有件事情正要與你說,下個月,我家會舉辦女子商詩會,是我奶奶的注意。你若是有空,定要與小九一起來看看。”李建成臉紅著把話說完。
馮立見他忸怩,插口道:“老祖宗說了,建成到了婚配的年紀,老祖想給建成找個知書達理的女子,好讓建成定下心來。”
司馬若華聽見這話,羞澀至極,兩耳透紅,低下頭,不語。
司馬九第一次見到小妹如此,他知道司馬若華與建成雖月余沒見,兩人的情愫,卻反而更加深厚了。
“我們家若華哪會什么詩文,這賞詩會,怕是去不成了,我們就盼著建成找個才女作伴。”司馬九故意逗妹妹。
李建成和司馬若華一起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
公孫靈音則捂嘴笑一笑,道:“九哥的才賦,可是在帝都出了名。九哥在云韻府臨場發揮的詩詞,現如今,已成為帝都熱點。九哥稍加指點若華,第一才女的名頭,若華肯定是少不了。”
司馬九心中苦笑。
他的才賦,都是剽竊所得,不太好再轉移給小妹吧。
何況,李家的賞詩會,隱隱透著一種莫名的詭異。
他不是不相信李建成,只是忌憚李世民。
此人出手果斷,絕不會因為他救過一次觀音婢而手軟。
“我不會什么詩詞,小時候,就與海伯學了些字,哪里會什么韻律詩詞。”司馬若華抬起頭,輕輕的搖了搖。
李建成見她如此,一下子急了起來。“什么才女啊!大興城中那些勛貴女子,做出的盡是亂七八糟的詩文,父親、奶奶卻都說他們有才氣。若華你到時候隨興做文就好,我一定會支持你。”
“我去干什么?那些都是什么柱國、總管、大將軍的女兒、親眷,我就只有哥哥,去了與她們也說搭不上話。”司馬若華再次搖頭。
李建成道:“不會的,有我在。你去見見我的家人,父親人很好,奶奶雖然嚴厲,想來也不會為難你,世民去了隴西,不到明年恐難回家,家中無人,你去了正好熱鬧。”
司馬若華不再接話。
司馬九本來想阻攔小妹,卻想到小妹一生,在并州山里長大,算不得享福,天生殘髓體質,也是費了很大的周折才醫治痊愈,可算是命運坎坷。
她對李建成的情意,絕不能受到門第差別的影響。
作為哥哥,小妹的幸福,就是他必須傾力的目標。
不論這賞詩會如何?不論有什么陰謀?他都得去。
別說是唐國公府,就算是皇宮,為了小妹的幸福,他又何懼之有!
司馬九想通此節,頓時釋懷。
頃刻間,司馬九變得有所不同了。
圓方年紀幼小,卻極其敏銳。
他正在飲茶時,卻忽然感覺到一股一樣的氣息從司馬九身上散發出來。
宛若池塘中的漣漪,一圈一圈向周圍散播。
圓方立即方向茶杯,高念佛號:“阿彌陀佛,九哥,你是下了斷心念么?如此強大的禪氣,九哥若是出家,定會成為我佛家高僧。”圓方小和尚光頭一晃一晃,老氣橫秋勸著司馬九為僧。
霎時,在場眾人都哄笑起來。
不過,司馬九沒有笑。
而是看著司馬若華,鄭重的問道:“小妹,我來教你詩詞,你學么?”
“學”
“賞詩會,我們一起去。”
“好!”司馬若華回答宛若蠅哼,若非司馬九離司馬若華近,險些聽不清楚小妹說了什么。
李建成見司馬若華甜甜的答應,頓時眉開眼笑。
大興城通往潼關的官道,是帝國最重要、最繁忙的道路之一。
時值正午,片片雪花落下,一個滿臉胡渣的瘦高番僧,居然敞著臟兮兮的僧袍,在官道上旁若無人的行走。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官還未上任,火已經起了。
前不久,潼關守將擅自封關被罷黜,自此后,這條道路,管理得更加混亂。
十六衛府兵、京兆尹郡兵、沿途縣鄉的軍府,在道路上設置了眾多卡點,對好不容易能通過潼關西進的商人,收取厘金。
潼關西十幾里處,就有一個這樣的關卡。
幾個京兆尹的郡兵,正在為難自關東來的一對商人夫婦。
商人夫婦是青州販魚商販,魚全封在長寬各一尺左右的冰塊中,放在大車上。
夫婦兩人和十幾個伙計,在潼關被堵了十幾天,早已心力交瘁,若不是天氣寒冷,魚被凍住,不會變質發臭,此趟,商人夫婦恐怕就要虧得血本無歸了。
“十兩銀子,少一分毫,此路不通。現在,已經過了冬至,大興城那么多人在置辦年底咸貨,你們這些魚到了大興城,價格能翻幾倍,現在給些厘金,怎么也如此不情愿?”京兆尹看守關卡的小吏,一臉大胡子,他淫笑的看著商人容貌嬌美的妻子。
“官爺,不是我們不交厘金,本來堵在潼關,多花了十幾日的旅費,現在,手上真沒多的現錢了。僅留的點銀子,進大興城后還要打點。您看看,能否搬些魚,銀子,真沒有了。”商人夫婦的丈夫,一口關東話。
大胡子小吏毫不理會他,不收錢,就是不讓他們過。
一個屬下看出了大胡子小吏的心思,湊到商人的妻子身旁,耳語了幾句。
商人妻子性情很是剛烈,聞言,抬手就給了那個屬下一個耳光。
“讓我陪陪他?你當我是什么人,這關中也太欺負人了,不把我們關東人當人看么?”商人妻子高聲叫喊。
這些販魚的伙計,一半都是找來的漁民,漁民最是好勇斗狠,見對面不講道理,都抄起木棍圍了上去。
“吵什么?吵什么?沒錢還想去大興城,要我看,就是陛下太賢明了,才讓著你們這些人還能販魚,我關中老秦人給你們錢賺,陪爺睡睡,又怎么了?”大胡子小吏大發官威。
伙計們聞言,愈加憤怒,揮起木棒,一沖而上。
眼看,兩邊就要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