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皇宮禁內。
大殿龍座上,高麗王高建武,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他年紀看來只有三十上下,膊頭高聳,雖穿起鮮艷的龍袍,頭頂高冠,卻給人似穿了壽衣的頹廢感覺。
近些時日,他一直寢食難安,便是坐著龍椅寶座也如坐針氈,惶惶不可終日。
如今高麗國已到了亡國之危,燕云十八騎的可怕顯然超乎了他的想象,連破十三城,屠戮高麗幾十萬人……
王宮大殿內,所有大臣不是被他處決,就是先一步逃亡而去,此刻整個大殿除了他這位高麗大王與護衛外,只剩一人。
此人容貌俊秀,身材魁梧,美須髯,冠服皆飾以金,佩五刀,左右護衛莫敢仰視。
近年在高麗以東倔起的一個地區大酋,名叫蓋蘇文,外號“五刀霸”,此人不僅在高麗境內籠絡多方勢力,還與渤海、新羅、百濟多有來往。
高建武雖為高麗之王,但對其也要忌他三分,要不是燕云十八騎的出現,怕蓋蘇文早就起兵作反。
看著蓋蘇文,高建武顫聲道:“大對盧,可……可還有應對之策?”
蓋蘇文氣魄倒比高建武強上不少,即使此時此刻,仍有幾分氣定神閑道:“想要退敵,還須‘奕劍大師’傅采林親至,王上已遣人請傅大師了,我等靜候便可。”
陡聽有人道:“不必了,他來不了了!”
咯吱一聲,大殿大門忽然被人緩緩推開。
沒有人稟報,沒有人通傳,但自大殿外,一個身影緩緩走了進來……他腳步很慢,步履安詳,面目和悅,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他整個人都有股描繪不出的,閑適縱情暢意,白發勝雪,輕裘覆身。
伴隨著人來,寒風也席卷了整個大殿,在寒風之中,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腥味。
那是血氣,血氣實在太濃,濃的令人作嘔!
高建武見著來人,用漢語道:“你是漢人?”
任意道:“我是。”
高建武道:“你是誰。”
任意笑道:“滅國之人。”
語落,揚手一指,凄厲至極的銳嘯登時響起,指勁似無形似有形,拖曳出彌久不散的痕跡,宛若劃分天地,銳射而去。
只聽“哧”地一聲,高建武瞪大著雙眼,眉心迸濺出血花。
在眾護衛還未回神之際,任意已再揚起手來,一掌徐徐按下,掌按虛空!
融于天,執于地,溶透天地,執掌生死,隨著這一掌按下,只有凝固不動的死寂和無邊無盡的殺機。
人定住了,連風也止住,只待人定風止過后,左右兩列足足八十八名護衛同時發出一聲慘呼,接著一齊吐血倒飛。
蓋蘇文見著眼前如此駭人一幕,只覺一股寒意悄無聲息的在全身散開,這是種強烈的空洞感覺,使他想到死。
他必須殺人,只有殺人他方可抑制住那股死亡的恐懼。
人倏然出手,雙刀齊施,兩把金刀使出,一柔一剛,卻是配合得妙到毫巔。
可任意隨手迫出一記刀氣,只在他脖頸輕輕一絞,繼而斬落了他的人頭。
翩然轉身,緩緩步出大門……
此時大殿外,百丈內一片赤土,幾無雜色;伏尸盈野,白雪已被染紅,猶如人間煉獄,修羅之所。
祝玉妍回首,露出俏麗的玉容,正深深凝視著他,妙目深往,帶著些許復雜之色,像是第一次認識這么個人一般。
“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輕柔婉轉,嬌柔悅耳的語聲傳來。
任意看著她道:“為何這么問?”
祝玉妍輕嘆道:“你不求名利,不逐富貴,不近女色,就算是問道仙人也不甚在乎,你究竟有何所求?”
任意臉色古怪道:“誰告訴你我不近女色?”
祝玉姸微微一怔,隨之黛眉微蹙道:“你是瞧不上婠婠?”
想到那赤足倩影,任意搖頭道:“只是心有顧忌!”
祝玉姸訝道:“你這樣的人,也有所顧忌?”
任意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只是對外人無所顧忌,但若是我的朋友,我之嬌妻,自然有所顧忌。”
祝玉姸美目瞪大,吃驚道:“你還有妻子?”
任意頷首道:“有賢妻,有悍婦,也有惡婆娘!”
祝玉姸聽之一愣,瞬間明白他話里含義,轉又冷哼道:“天下男子皆是一般模樣,自命風流,其實都盡是一些好色之徒。”
任意輕輕的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可聽過一句話:癡情既是無情,癡情亦是絕情!一個男兒若是有本事,自會得到不少女子的青睞,他若癡情于一人,必會做出許多無情、絕情之事。”
祝玉姸妙目睜圓,道:“這是什么歪理!”
任意平靜道:“所謂的好男兒,必須生得樣貌丑陋,心思單純,也沒甚本事方可。可惜,這樣的男兒卻沒有女子喜歡,即便真有女子喜歡上他,他也不會看上這個丑女,只會對自己心中仙子,暗自傷神!”
又一番歪理說出,聽得祝玉姸目瞪口呆,神情呆滯;可深思一會,她卻發現這番話竟有那么幾分道理。
任意見她真信了自己的話,不禁莞爾一笑,隨而道:“婠婠呢?”
祝玉姸木訥道:“我叫她將傅采林的頭顱懸掛城門去了。”
任意頷首,踩進血地,漫步離去。
祝玉姸呆呆的跟上,腦海之中,還想著那番“歪理邪說”!
雖未見夕陽,但已是昏黃。
寒風吹拂,飛雪灑落,整個平壤城都響徹著殺聲與慘呼,宮外御道上,無數高麗軍倉皇逃竄,一聲聲驚呼傳開。
“是他們……他們來了。”
“是燕云十八騎!”
嚴月十九,高麗國都平壤告破的消息傳開,天下巨震!
早先,無論是中原各地,還是外族各國,皆是認為平壤可守,燕云十八騎誓必與三十年前一樣,最后罷手而回,返回荒城。
可誰也沒有想到,高麗“奕劍大師”傅采林并沒如畢玄那般阻擋住這十八神魔,反倒是其首級被高掛平壤城門,高麗王一族被屠殺殆盡,高麗亡國了!
自燕云十八騎北伐高麗,不過區區十二天時間。
十八騎渡過遼水,先屠建安,再滅新城,而后破玄菟、橫山、蓋牟、磨米、遼東、白巖、卑沙、麥谷、銀山、后黃、駐蹕,以及平壤十四城池,共計斬殺高麗軍三十七萬,殺戮高麗平民五十萬有余。
此次燕云十八騎出動,可謂是殺得神驚鬼泣,遮天蔽日,伏尸百萬,血洗了遼東北原。
經得此次出動,燕云十八騎“神魔”之名,再甚往昔,其殺名、兇名之盛,引世人為之膽寒。而高麗雖已亡國,但燕云十八騎殺戮仍未停歇,他們沿途清掃,大有先亡國高麗,再絕戶斷根的意思。
正因為人人為之膽寒,正因為如此,高麗數百萬流民竟被渤海、新羅、百濟三國拒之門外,各地城池城邑都閉門自守,均是不敢觸怒神魔。
絕戶斷根,他們是受任意之命,當年楊廣三伐高麗,每次均征兵數十余萬,隨行百姓數量尤為甚之,三征之后,直致大隋戶籍銳減至兩百余萬戶。
若三伐高麗在上位者看來,亦不過是楊廣“自負才學”的話,那與尋常百姓而言,楊廣罪該萬死,乃不折不扣的暴君。
任意并未拿楊廣泄憤,殺一個楊廣不足以平心,漢人在遼東伏尸百萬,那他便要高麗絕戶斷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