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壤城中,有處別院,位于內城北部。
周圍九里,只此一家,也被城中百姓視為禁地,只因它名“弈劍閣”。
弈劍閣禁苑所在,內設池塘、小橋、假山、亭榭,景致極美。主閣坐落池南,雙層木構,朱戶丹窗,飛檐列瓦,畫楝雕梁,典雅高拙,氣勢非凡。
此時在池心方亭,三名素衣高麗美人立在亭中,看向亭外。
亭外是長發披肩的白衣男子,他眺望遠方,不動若磐石的姿態,頗有仙家氣息。只是此人有一張窄長得異乎常人的臉孔,面上五官更無一不是任何人不希望所擁有的缺陷,額高頷長,彎曲起折的鼻梁還高聳巨大,再加上一張闊嘴,令他本是極小的雙目更顯細小,誰也想象不到一個氣質如此出塵之人,竟會生的這般丑陋。
而此人正是高麗“奕劍大師”,號稱“天下三大武道宗師”之一的,傅采林。
只聽他幽幽一嘆道:“當年燕云十八騎遠赴北漠,一戰不僅斬殺突破十余萬大軍,還洗盡突厥十余部族,要不是畢玄領得數萬精兵攔截,怕整個突厥會因他們十八人而滅族。”
傅君婥上前一步,急道:“師尊,如今國難當頭,那為何我們還……還……”
她語氣不僅急切,神情更為焦急,平若尊敬非常的師尊,此刻也忍不住質疑。
傅采林搖頭道:“縱然我能擋他們一時,又豈能擋他們一世。待為師入土,我高麗上國誰還能阻攔燕云十八騎?”
傅君瑜也是急道:“我高麗已到滅國境地,師尊還在等什么?”
傅采林又是長嘆一聲,道:“若早先出手迫退他們,我高麗如何覆滅他們?在燕云十八騎攻破建安消息傳出,為師便傳書大漠,叫那畢玄與我一起聯手。”
傅君嬙美目一亮,驚聲道:“師尊是想與畢玄聯手覆滅‘燕云十八騎’,好以絕后患?”
傅采林微微點頭。
傅君婥仍是急切道:“難道我們還要繼續等下去?”
傅采林苦笑道:“不必了,他已拒絕于我,想不到這十數日的等候,換來的卻是如今這番境地!”
聽到這話,正當三女氣的咬牙切齒時,一道語聲忽來:“倒是未想到,你雖生的不堪入目,卻還有幾分智慧。”
語聲就響在三女耳畔,然后她們就在亭外石橋上,看見一個人。
沒有人知道他何時站在那的,便是傅采林也不知此人何時出現,那是一張溫柔的臉,溫柔的臉上掛著些許柔和的笑意。
一身剪裁的十分合身的白衣,一柄如雪如玉的長劍,一個看上去溫柔文雅的人,一個神情帶著懶散,似柔弱無力的男人。
就是這么一個人,卻給了傅采林一種無懈可擊的感覺。
傅采林深深的看了前人一眼,神色不動,淡淡道:“說話者何人?”
傅君婥與傅君瑜一眼就認出來是誰了,兩人剛想開口,就聽任意淡淡道:“還未有人敢以如此姿態與口氣,對我說話。”
余音猶在,人影立消。
奇變突至,傅采林隔空虛抓,高掛在亭落間的一柄四尺長劍,若如被一條無形的繩索牽扯般,出鞘飛縱他手中。
“鏘!”
劍化長虹,宛若驚芒掣電,劍起如青天白云無瑕無垢,劍出剛柔并濟,連環不斷,但見劍氣縱橫,千點萬點,遍空飛灑。
任意一拳擊出,騰起云破天開之勢,一拳仿佛虛空破碎,沒有任何言語可形容他這一拳的威力和速度。
傅采林臉色大變,叱一聲叱破天地,一身功力應于劍身,劍氣化作一團光雨,向人籠罩擊去。
沒人能避開他無雙劍氣,可這一拳,似乎已近乎天地寰宇之力。
拳劍相交,劍氣忽化無形,只聽得一聲慘呼!
罡風暴卷,余勢所及,積雪紛飛,小亭搖晃不止。
傅采林被一拳打的霎時倒退,退入亭內撞在亭中巨大銅鼎上,銅鼎碎裂爆開,變成七八九塊,四散開來。
雪花飄落,石橋上,任意抖抖衣袖,負手而立,其輕描淡寫的姿態,簡直叫人匪夷所思。
“師尊!”
嬌呼聲齊來,傅君婥、傅君瑜和傅君嬙三人,顯然想不到自己這位譽為“天下三大宗師”的師尊,竟會被人一拳擊傷。
兩道風姿綽約的身影,飄然而下,落在任意身旁。
祝玉姸盯著亭內臉色蒼白的傅采林,難以置信道:“他……他真是傅采林?”
三十年前,祝玉姸也曾見過傅采林,自然認得其人,可她想不到的是:縱然三大宗師,在這位面前,也羸弱如小兒稚童般,毫無招架之力。
婠婠看向任意,眼光中滿是笑意,柔情脈脈,盈盈欲滴。
見著被三人扶起來的人,任意皺眉道:“生的如此丑陋,卻能收得三個貌美的弟子!”
祝玉姸瞪眼道:“他收怎樣弟子與他容貌有何關系!”
任意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敢跟我頂嘴,你是不是也想捱我一拳。”
祝玉姸俏臉一白,立即止聲,只是轉而見著笑臉如花的婠婠,妙目冷冷的掃了過去。
婠婠臉上的笑意,霎時退去,只是那一副故作無事般的神態,氣的祝玉姸稍退一不,低聲罵道:“你越來越放肆了。”
婠婠語聲略帶小女子撒嬌般的,頑皮道:“祝師息怒,婠兒再也不敢哩!”
“你……哼!”
祝玉姸冷哼一聲,別過臉去,卻粉頰暈紅,泛起三分嬌羞,七分嗔怨;余氣難消下,只能對著那個讓自己出丑的背影,惡狠狠的瞪了過去。
傅采林緩緩起身,臉上的驚駭之色尤存,沉聲問道:“你是誰?”
傅君婥立刻道:“師尊,他便是那個任意。”
傅采林驚訝道:“你就是任意?”
任意頷首笑道:“與我說話,就該如你此刻這般模樣,要是還故作姿態,我會打斷你雙腿,叫你日后跪著與人講話。”
傅采林臉色陰沉卻不敢反嘴,適才那一拳已是他窮極一生所望的境界,眼前之人的武功,已達到一種“非人”的境界。
傅君婥嬌喝道:“你出手突襲,究竟想做什么?”
任意微笑道:“你可曾記得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