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希夷顯然比其他人還顯得吃驚一些,可當他看見一只手向自己拍來時,那里顧得上其他。
功力瞬間催動,勁風隨之掠起,周遭勁氣嘯風伴隨著他催發的功力,瘋狂涌動,先凝煉匯集,繼挾裹著強大無匹的力道,自四面八方擠壓碾而去。
比之當下歐陽希夷迫出的功力,引出的聲勢來看,那什么沈乃堂簡直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勁氣宛若有滄海之力一般,逼的他身周之物,之人,無不震開。
飛沙走石,人搖影動。
他這是要以功力震開任意,可所有人都被震開,唯獨該震開的人還是立而不動。
拂不動銀絲,掀不起衣角,手依舊那么地落下。
歐陽希夷顯然不虞此著,立即想退,然后便在這容不間發的剎那,一股吸啜之力引來,然后是九重可怕的力道。
他身軀竟是直接向那一掌撞去。
第一層是啜力,拖拽萬物的啜力。
第二層是掌力,有若萬鈞的掌力 第三層是罡力,威猛無儔的罡力。
第四層是勁力,驚濤駭浪的勁力。
第五層是柔力,排山倒海的柔力。
第六層是剛力,開山裂石的剛力。
第七層是灼力,流金鑠石的灼力。
第八層是寒力,霜化凝結的寒力。
第九層是毒力,生死不能的毒力。
最后一層則是陰力,一種撲殺一切力道,一種泯滅丹田內息的陰力。
當十絕力道同時逼發,歐陽希夷被吸啜了過去,接著掌力劈開了護體真氣,罡力沖擊四肢百骸……其后,勁力分筋,柔力錯骨,剛力震裂內府,寒力凝結全身,灼力焚之血肉,毒力侵之經脈穴竅,陰力直毀丹田內息。
沒人能明白這瞬間他遭受的痛苦,天上地下,根本無法形容這種痛苦。
他想發出一聲凄厲,凄切,凄凜的叫聲,可他人被凍住,根本喊不出半字。
人直直的倒下,看似毫不著力的倒下了,一張極度扭曲的面容被僵住,人已死去,死去的人,卻在死前體味到了誰也無法感受的痛苦。
就在那一瞬間,他仿佛歷遍了世間所有苦難,體驗了人世所有的痛楚。
十段棉本是任意早年所創的十式掌法,而今他通過《天魔策》與《長生訣》,已把十段棉改善成了如今的《十絕掌》。
掌成十式,每一式便是一種力道,只不過以任意如今的修為,他已從五掌并合,至十掌成一,十重力道迸發拍出“十絕寂滅之力”。
若說五指神印掌依是他最強掌法,那十絕寂滅掌既是他最狠的掌法。
當眾人見著死去的歐陽希夷臉上余容,除了不寒而栗,他們仿佛已忘了那人一掌掌斃一位成名四十年的高人地可怕了。
他到底經歷了什么?為何面若如斯?
理解不能,想象不到,除了可怕,什么也似乎感受不到。
任意面上仍是一臉淡色,但方才接來的幾人,的確惹起了他許久不見的火氣。
就連廳內的兩個俏婢,亦然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公子的怒意。
人還在失神之中,老儒生率先驚醒,他看著任意,畏然道:“尊駕到底……到底是何意?難道你來我府上,就……就為了殺人?”
老儒生正是此宅的主人王通,他看著老友的尸體,悲切不已,但對這人也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恐懼。
任意一掌息了怒,熄了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閉嘴!”
一個小輩竟叫他閉嘴?
若是以前……
王通沒想往日往昔如何,他不敢言語,甚至怒都不敢怒了一下,適才歐陽希夷便是因一語而丟了性命,其死相之凄恐,直至此刻他還身伴寒意,面隨駭色。
一身朝服的王世充,原是奉了楊廣之命領兵來要對付瓦崗軍的,今日他只不過忙里偷閑到這里,本是為了一睹石青璇的風采,卻不曾想到瞧見了這般可怕的人物。
一句“閉嘴”雖是對王通而言,但無論是王世充,亦或者其他任何一人,均是立即抿起了雙唇,合上了嘴巴,各個儼然一副不輕吐半字的模樣。
單琬晶一直遠遠凝視著任意,已是癡了。
俏眸中顯露著神往,崇敬的光輝,故以這丫頭的自負,也不敢招惹王通與歐陽希夷這兩位超然人物。
可她那位“長輩”,先殺了歐陽希夷這般的前輩高人不說,還呵斥得當代大儒王通,屁都不敢放一個。
情不自禁,情難自己的喃喃道:“爹有未有他這般厲害,這般神氣?”
怒喝忽然傳來道:“誰敢來此撒野!”
本是轉身渡步,打算繼續歇坐的任意又轉過頭來,怒喝之人尚不知所謂,但堂內所有人,嚇得差點軟倒。
一聲冷哼,足音來自大門外傳進。
三男一女悠然現身入門處。
先一男子高挺英偉,雖臉孔狹長,但輪廓分明,顯出幾分剛硬,其凌厲的眼神,使他深具男性霸道強橫的魅力。
他頭扎一條紅布,青色的外袍內著貼身勁裝,腰際各掛一刀一劍,既顯干練也極具威武,年紀尚在二十四五間,卻好似顯盡了男兒氣概。
他身邊的女子,無論面貌身材,都美得直叫人抨然心動。口鼻眉目,處處透著動人,只是面上冷若冰霜,煞有生人勿進的意思。
而在女子身后,正是寇仲與徐子陵兩個小子。
當兩個小子見著詭異一幕,先是大感愕然,不知為何數百人動也不動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繼而再見任意,嚇得兩小子差點跪下。
他們能從海沙幫手中逃出全靠了他,可是正是那一個晚上所見,令他二人驚魂了足足七天七夜。
兩小子實在沒想到,便是在此處也還能與這位相見。
相見不如不見,不見不如永遠不再見。
英偉男子不明所以,更不知自己身后兩個小子,正……怕怕怕的要死。他環顧一周,好整以暇道:“在下跋鋒寒,今趟與這位小姐還有兩位兄弟結伴而來,是……”
語聲未著,任意袖口一拂,一陣輕風隨去。
飄如絮,韌如剛,剛柔兼并,意勁如水如刃。
跋鋒寒登時一驚,右手拔刀,立既生出一股凌歷無匹的刀氣,橫向那一縷流風。刀幾作一道長虹,泄出一陣森然的刀光……
“當”地一聲,人在連退,右臂震的發麻,要不是兩個小子機謹逃開,怕三人就要撞作一團。
跋鋒寒連退七八步,終于穩住身形,一臉震驚的看向任意道:“你……你是誰,想不到中原還有你這樣的高手!”
任意沒再理會他,因為又有人來了。
人來時,雖然眾人不覺,但簫音而下,驚住了每一個人。
蕭音忽起,非是動聽,而是奇妙!頓挫無常,若現若隱,音節似傳遞著一種凝神靜心的曲調,延錦不休,愈發輕柔。
如雨聲,如秋月,如湖光山色,如草長鶯飛。
僅僅縷縷蕭音,就好似書畫成了無數景色,直叫人沉浸其中,再難生出半分戾氣,來破壞這一片片美景盛色。
蕭韻宛若魔音,眾人心神已醉,醉的忘卻了可怕,不記得寒意。
一曲終了,只聽一記甜美清柔得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喻的女聲,傳下:“青旋奉娘遺命,特來為世怕吹奏一曲,事既了,青旋自該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