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寶對于菇千秋的話語嗤之以鼻,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就收回目光,閉口不言。
大堂無人應話,菇千秋卻是自得的又陰惻側道:“王爺大可無須動氣,此等可笑的謊言,輕易可破,到時我等即能參他謝安、謝玄一本,直拿他謝家問罪。”
王國寶雖口中無聲,心里卻直罵其為‘蠢材’。
這般想的,自然不只他一個,只見司馬道子一掌忽然拍在身旁小幾上,大怒道:“你個蠢材,你以為謝家也與你一樣都是蠢材?!所謂‘燕云十八騎’與‘天君’,你覺得一切乃謝安叔侄虛構而出?”
菇千秋一驚,低聲道:“難道……難道不是?可……可這世間怎會……怎可能……”
“住嘴!”
司馬道子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劍劈了這蠢材,想到自己身邊跟著這么一人,也無怪乎多年來一直斗不過謝家。
王國寶此時淡淡道:“以十九人勝百萬眾,這的確難以想象。但比起此等驚世駭俗之事,我卻更不愿相信謝安叔侄敢謊報軍情戰事。須知北府有八萬士卒,此等謊言一擊既破,謝安叔侄怎會這般愚笨。”
見著身邊還有個可用之人,司馬道子的怒火斂去少許。
他深吸口氣道:“不錯,正如國寶所說,看來一切皆為事實才對,八萬北府士卒絕不可能與謝安叔侄一起同謀編造謊言,此事經不住任何一查,所以謝安怎會說出如此愚蠢的話。”
被司馬道子瞥了一眼,菇千秋當即不敢再多言。
司馬道子轉頭問道:“國王認為,我等而后該如何辦?”
王國寶道:“王爺難道未曾想過與那位天君交好?”
司馬道子眼前一亮,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那位曾在建康生活七年之久,然而卻一直不曾被謝家收服,倘若本王把他納入麾下的話……”
王國寶連忙打斷道:“王爺且慎重行事!”
司馬道子皺眉道:“國寶難道不是這個意思?”
王國寶嘆道:“王爺莫非忘了,他自號為‘天君’。”
司馬道子肅然道:“以‘天’為號,以‘君’為稱。”
王國寶額首道:“不錯,‘天君’之名,實乃大逆!是以,可想而知此人乃是一個狂妄之極,不可一世之輩。王爺若要納入麾下,在國寶看來必不可行,一若不好,甚有惹惱此人之危,我等該投其所好,以結交為主。”
司馬道子雖面色不愉,但還是點了點頭,認可下來。
見此,王國寶繼續說道:“屬下聽聞,那被譽為秦淮第一才女的紀千千,正是那任意的紅顏知己。”
司馬道子臉色一變!
司馬元顯是司馬道子的長子,在建康都城中,世家公子皆知司馬元顯對紀千千十分青睞,甚至可說幾近癡迷,便是司馬道子自己也多有耳聞。
若是元顯得罪了那位,豈不大事不妙!
司馬道子怒道:“那畜生我會好生管教一番。不過對于他謝家,你二人可有對付謝安的辦法?”
王國寶沒有開口,再如何說他也是謝家之婿。
菇千秋忍不住,終于開口道:“我等可逼謝安隱退,只需讓他萬念俱灰,謝安極可能會隱退山林。”
司馬道子道:“如何迫他隱退?”
菇千秋正色道:“謝安待人親厚,對待身邊親隨亦然如此,特別是宋悲風,聽說謝安把他當半子看待。謝家一門四公,謝安、謝石、謝玄、謝琰,我等動不了,但宋悲風的話,可殺!”
適才明明一番愚蠢之言,此刻卻又想出一條可行之計。
司馬道子看向了王國寶。
王國寶開口道:“宋悲風是謝府龐大家將團中的第一高手,其劍法雖不入九品高手榜上,但卻不在九品高手之下,即是我也沒把握能勝他。”
司馬道子眉頭再緊,菇千秋又道:“無須我等動手,王爺莫非忘了彌勒教?!”
南晉之主司馬曜督信佛教,因君主的推崇,佛門在南方享有諸多特權,不但不用服兵役,又可逃避課稅,且世家高門多為佛教信徒。
如今南地所興建之佛寺,可謂窮奢極侈,許多佛門高僧甚至奴婢無數而巧立的名目,佛門其實已與高門大族無異了。
彌勒教是佛門的異端,教中僧侶不遵佛門戒律,以享樂為主,所以更得世家歡心。司馬道子就與彌勒教關系甚近,近期還為彌勒教興建佛寺,只因苻堅南下才把此事耽擱下來。
明白過來的司馬道子,大笑道:“好,此事就交給千秋你了。”
菇千秋陰陰笑道:“王爺放心,有彌勒教的竺不歸出手,我定能把宋悲風的人頭取下。”
任意緩緩走在明月下。
他本就是個做什么都不著急的人,因為他做什么事都能成功,所以對任何事他都變得不太急切,既予人一種懶散的印象。
當結果重要時,經過就會不那么重要,當結果不重要后,經過就會令人在乎起來。
任意如今就是個注重經過的人!
夜漸深了,月已將圓。
月下有河水流動,河上有一葉扁舟,扁舟閃爍著星火,任意看到了舟上的人。
那人似乎在等他!
一步踏出,已落足于水面,步履漾起一點漣漪,他輕的好像連肉體都不存在一般。
一眨眼,人已來到舟頭,在小舟上一共有兩個人,謝玄,劉裕,還有一爐火,爐上有酒。
“一別四年,再見世,衡之卻令我為之驚駭。”
任意笑了笑,坐了下來,謝玄也坐了下來,唯獨劉裕還站在謝玄身后。
“你特意在等我?”
酒杯早被擺好,謝玄在斟酒。
“有千千在,衡之一定會回建康,所以我就在此等你。”
任意舉杯,一飲而盡,然道:“為何要等我?”
謝玄也淺嘗了一口,應聲道:“謝玄心中甚有一慮,想向衡之請教。”
任意點都道:“你說。”
謝玄昂首,雙目凝視定睛看去,肅容道:“衡之打算如何待我南朝?”
任意淡淡道:“我要殺一些人。”
謝玄追問道:“殺何人?”
任意笑道:“司馬家,以及世家。”
他輕描淡寫的說出,說的是如此理所應當,如此不容懷疑……
一語后,謝玄卻是渾身一震,劉裕聽聞更是險些摔倒。本以為他只是仇視北胡,不想他連世家皇族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