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綠水湖,離開了謝家村,天色也不早了,夕陽西下。
官道上,夕陽下,兩個人。
任意一直以來不喜歡騎馬,不喜歡坐車,他無論去哪都喜歡用走的,用飛的。任何道路,任意地方,沿途都有美麗的風景,這樣的風景任意不愿意錯過。
以前他不是這樣,從前他實在太忙了,他不會賞月,不會看云,不會聽風,那時間的他腦子里只有自己的病,眼中看的不是藥草就是醫書,絕不是風花雪月。
直到那一年他認為自己活不久后,他懂得了欣賞沿途風景。
自然,也是那時任意徹底放飛自我,行事開始隨心所欲,他要殺自己認為該死的人,他不想顧忌什么江湖規矩,他只想講自己的道理,他連師門武當也叛了出去。
一切的一切,為了任其所意,隨心而為,他只為開心,只為快樂。
這么多年過去,他太放縱自己了,不過任意并不想改,隨心所欲的活著,比什么萬人敬仰,世人尊敬還更有意思。
官道上很安靜,任意有時候話會多,有時候人也很安靜。
青青那被輕紗遮掩的俏臉上,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她有話想問,但任意不說話,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任意看不見她此刻臉上的表情,但他仿佛什么都能知道一般。
“你想說什么?”
見他先開口,青青也道:“你真的會殺謝曉峰?”
任意沉吟一會,說道:“應該吧,我一直都想殺他。”
這話在謝曉峰前,他也說過,青青不解道:“你為何要殺他?”
任意忽然“嗤”笑了一聲,言語充滿輕蔑的說:“你若知道謝曉峰的過往,興許你都會想殺他,這個人本就不該活著,他該死。”
“他的過往?”青青問道:“謝曉峰以前是個什么樣的人?”
任意道:“謝王孫有三個兒子,老大老二,早年都死在了別人劍下,所以謝曉峰一生下來,就繼承了謝家的榮譽,得到謝家人的寵愛。他也絕艷驚才,十二歲就擊敗華山第一劍客,一舉成名,天下側目。”
青青道:“這些,江湖人人皆知,我也知道。”
任意道:“但你不知道他有多少個女人。”
青青搖頭,她的確不知。
任意笑了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個女人,一個有本事的男人,女人多點沒什么,因為我也是這樣的男人。”
青青嬌媚的白了他一眼。
任意續道:“但他的那些女人都死了,全因他而死。一個女人喜歡上男人的時候就會很傻,那些傻女人死前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男人喜不喜歡自己。”
青青點了點頭,看了眼任意……她忽然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這個男人。
“謝曉峰成為天下第一劍后,忽然不想再殺人了,所以放下了劍,去做個普通人,你說這人是不是矯揉造作,無病呻吟?”
青青奇道:“他做普通人?”
任意笑道:“妓院的龜公,流浪的乞丐,還倒過糞水……其實這并沒什么,可偏偏這個人到這時,還有很多人愿意幫他,結果這些人也都死了。”
青青問道:“也是為他而死?”
任意點頭道:“他可以出手救下那些人,可為了不再拿劍,他沒有那么做。”
青青嘆道:“那他的確害人不淺。”
任意道:“其實他已死過一次,那一次他死在了燕十三的劍下,不過一個女人求我救了他,那個女人就是小荻的母親。”
青青問道:“所以你還是想要殺了他?”
任意忽然皺眉道:“我從未遇到過他這樣的人,明明我很想殺他,卻偏偏不好下手,這讓我心念不通達,很是不舒服。”
青青忍不住,笑道:“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自己。”
任意笑道:“我本就是個自私的人。”
青青無奈道:“為何這樣話,你總能如此理所當然的說出來?”
任意淡淡笑道:“何必要遮遮掩掩?”
青青沒什么話好講的了,她突然黛眉微微一蹙。官道上,在兩人前方不遠處,一些人倒在了地上。
等二人靠近后,青青眉宇間更加凝結了……這些人都死了,他們還都認識,正是四大掌門,還有五派弟子。
他們每個人都是被一柄極快,極利的寶劍,刺穿咽喉而亡!
當今天下,有這樣劍法的人一定不多,而能殺了幾十名五派的精英弟子,甚至加上四派掌門……如此劍法,天下僅兩人可以做到。
任意瞥了幾眼死尸,仿佛就跟沒看到似的,繼續邁開了腳步。
青青跟上去,問道:“是誰做的?”
任意淡淡道:“不是我,也不是謝曉峰。”
青青皺眉問道:“那會是誰?”
任意道:“我如何知道?他們是先中毒,后被殺;只是殺一些手腳無力的人,這樣的劍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青青驚聲道:“你知道他們是中毒?”
任意道:“早年我為給自己醫病,去過很多地方,他們中的乃是西域一種奇毒。中毒者半個時辰內渾身無力,藥效散后,體內不會殘余毒素,誰也不能從尸體上察覺到什么。”
青青道:“那你如何知道的?”
任意笑道:“你難道沒聞到一縷淡淡的輕香?”
青青認真又嗅了嗅,真感覺都有一股淡淡的輕香在鼻間,幽幽沉沉、似麝非麝,氣息不甚濃,要不是經任意提醒,很難察覺。
任意道:“這種香味若持續嗅上半個時辰,就會渾身乏力,連真氣都調動不能。”
青青點頭道:“誰要想殺四派掌門?”
任意道:“除了你爺爺,我想不到還有誰。”
青青立即開口:“不會是爺爺。”
任意笑道:“那就是想嫁禍于我,其實從山莊下來的人,也沒全死在這。”
青青驚道:“還有人活著?你記得?”
任意頷首,道:“自然記得,有五個人還活著,至少他們沒死在這,五人五派,各派都缺一個人。”
聽到這,青青如何還不明白,有人毒害了四派掌門和五派弟子,又故意留下了五個活口。
任意道:“若沒猜錯,那五人一定會活著回到門派中,告訴門中長輩,我就是兇手。”
青青問道:“誰想害你?”
任意好笑道:“江湖上想找個不想我死的人很難,你說是誰?”
她當然猜不到。
青青轉頭,看到他還一臉不在乎的表情,苦笑道:“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
任意饒有興致,道:“這種驚喜,該高興才是。”
青青幽幽一嘆,對他實在無可奈何,也無話可說。
而任意的確沒有猜錯,那五人此刻就再趕往回自己山門的路上,他們回到門中,也的確會說是天君殘害了同門,殺了掌門。
他們為自己如何能活下來,統一了口徑。
天君不殺他們,就是故意要他們回去報信。
這很天君,這很任意,這當然也很令人相信!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