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浴準備好了。
他禁制約束的一身藥力,便如堤壩規限狂暴的洪流,能致命,也能救命。因身體羸弱經不住時而銳烈,時而陰柔的真氣,若行功沖破玄關,必須要有藥力牽制。
任意褪去了衣衫,坐入了藥池,抱中守一。
施以行功法門,徐徐引導真氣游走經脈……
他以渾天決運功之法鎮懾心神,調勻內息。此時心如止水,神游物外,不過比起平常行功運法,此次卻是為了沖破周身穴竅。
如今,他已調動了丹田所有真氣,這時越是運功,四肢百骸越是難受,幾乎每處大穴之中,同時有幾百枚燒紅了的小針在不住刺入。
以任意的內功修為,早可打破最后幾處大穴,直通生死玄關。
可身體有虧,他一直都未曾引導真氣突破穴位,如今丹田真氣游走全身,他只在瞬間就突破了沖、帶、陽維、陰維、陰蹻、陽蹻,六處奇脈。
當下,任意掌心發熱,像火般灼痛,接著火熱上竄,千絲萬縷地涌進各大小脈穴,那種痛苦,足以令常人自盡去了結……
這還不止,接著一股奇寒無比的真氣,由腳底貫入沖頂,然后流入各大小脈穴,直可凍得人差僵斃。
這一寒一熱兩股真氣正是陰陽兩氣,任意引導調和,真氣此時痊不穩定,這便是任意所擔心的時而銳烈,時而陰柔的真氣。
此刻他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是脹得要爆裂開來,且冷熱交替,其中的痛苦根本無法言說、道明,若非藥力約束,怕他已真氣撐破經脈,變成血人。
藥池忽然開始沸騰,不過須臾,又泛起白霧,結出寒霜。
任意身軀也一赤一青,幾乎幾近透明,肌肉里的每一根筋絡,每一塊骨頭都能霎時隱現,讓人瞧得清清楚楚,整個人變得說不出的詭秘可怕。
誰也不知道還會如此過的多久,就連任意自己也不知道。
這種奪天地造化的玄妙功法,只要他成,亦是不知他會發生什么驚天變化。
那一身驚人的藥力開始活骨、化肌、養血,而他則全力大通身體玄關。
暮去朝來,斗轉星移。
墨綠色的藥浴變成清澈之水,再過一晚,水又被血洗盡。
如此,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七天!
光陰荏苒,日子一天天逝去。
房門被人推開,青青走進了藥池……
誰能想到,任意這一坐,竟已過去兩年有余。他早已留下囑咐,若七日后人還未醒,那第七日開始,就要人推門而入為他更換藥浴。
一晃過去了兩年多,開始還是娃娃負責照看,她本就是任意的丫鬟,只是半年后,已變成了青青。
瞧著池內瘦骨嶙峋的人,青青微微嘆息,面對一個赤裸的男人她開始也是臉紅心跳,可過去這么長時間,人也平靜了下來。
青青不由得想起那日他傳給自己四式劍法時的場景。
那究竟是劍法,還是仙法?
那是人間的劍,還是鬼神之劍?
四式劍法,無論是哪一劍,她也無法學會,特別是最后一劍‘驚悸’,毫無花巧的一劍,偏好似已顯盡了天地微妙的變化,有若貫通了鬼神之秘。
那段時間,青青都沉浸在那四劍當中,無法自拔。
嫣然一笑,搖了搖頭,把手中的藥材放在地上,含情凝睇,看著他怔怔出神……
這是個很討厭的男人,當初被他戲弄,而后自己卻成了他弟子,如今更是照顧了他兩年時間……想到他全身上下被自己不知看了多少遍,不覺得臉紅,反而覺得有趣。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眼睛,在這時緩緩睜開,青青并有有所察覺。
“你看什么?”
正在失神的青青幡然醒悟,妙目一眨,凝視在他臉上……接著美眸越睜越大,檀口微微張開。
任意聲音很輕,甚是虛弱,有些嘶啞道:“去幫我取件衣服來。”
青青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瞬間紅暈雙頰,嬌艷無倫的臉上,帶著三分喜色,三分羞澀,甚有幾分薄怒。
霎時之間她變成了忸怩作態的小姑娘,什么話都沒說,轉身竟向門外跑了出去。
任意吐了口氣,想起突破生死玄關時的驚現,猶有余悸。
不過這番生死,他的確打通了全身穴竅,如今甚感天地都在掌握之中,僅是感知就有說不出的神奇。
他靜心,把身周一切一一有感于心,如今不說落葉飛花,好似云變、風起,他都有所感應……
任意突然笑了起來。
丁鵬的手,緊緊握著這柄彎刀。
青年人在盯著他的手,又看著他的人,表情奇怪之極,眼睛里的也不知是驚訝,是歡喜,還是有著些許惆悵?
他忽然仰天而笑,狂笑,狂笑聲中,他的刀已飛出,那也是一把彎刀 彎刀一出,刀光一起,就有一股逼人的刀氣迫人眉睫而來。
丁鵬已感到這股刀氣,森寒肅殺的刀氣,逼得人似乎連眼睛都已睜不開,他當然不能閉眼,只看見漫天刀光飛舞,自己已被籠罩在刀光下。
刀氣破空,刀在呼嘯,刀光飛來。
丁鵬的彎刀,還在刀鞘中,刀光如月,冷月、弦月。
人影已如鬼魅襲來。
丁鵬揮手,掣出了彎刀,刀光艷麗,迫出一道凌厲的殺意,刀光劈向人影。
兩柄刀,兩記刀光,一樣的刀光,一樣的刀法,皆是無雙的刀法,皆是絕世的刀鋒。
雙刀相觸,星火頓時亮起,刀聲瞬間交織,兩人的出手快慢不定,時疾時緩,忽疾忽余,在刀光撩繞之間,兩條身影驀然分離。
他們出手狠辣而無情,交手也不過僅在呼吸間就已經結束。
青衣人的彎刀崩開了幾道口子。
“好,好,好!三年的時間,你只用三年時間你就練成這種刀法了。”
丁鵬沒有說話,看著老師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青衣人道:“我早知道你遲早有一天要走,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絕對不愿意在這里過一輩子,如今你已練成我的刀法了,怕是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吧!”
丁鵬并沒否認。
以如今他的刀法,什么柳若松、鐘展、紅梅、黑竹,實已變得不堪一擊。但憑他手中的彎刀,要想縱橫天下,出人頭地,他自信易如反掌。
只要一想到此處,他心里就忍不住激動,他全身的血都會沸騰。
青衣人道:“我從未想過要束縛你留在此地,你是個年輕人,年輕人就該闖蕩江湖。你若要走,明日就可以離開。”
丁鵬神色突然黯然的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九記響頭。
“留下刀,明日就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