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淡了,暮色濃了。
青山紅葉,已漸漸的隱沒在濃濃的暮色里。
船快靠岸了,對岸站了個人。這個人并沒什么特別之處,他年紀不小,兩鬢已斑白,眼色中也露出老年的疲倦。
他穿著很樸素,一褸青衫,布鞋白襪。
船上三人都沒見過他,但也能猜出了他的身份。
‘神劍山莊’莊主,謝王孫!
謝王孫名聞天下不是因為他的劍法如何,他的過往如何,而是因為他是神劍山莊的莊主,更因為他是三少爺的父親。
船靠岸時,謝王孫已先走進笑道:“你是燕十三,我知道你,用不著介紹自己了。”
他說完后目光落在了任意身上,有些奇怪,也有些詫異的問道:“敢問臺甫?”
“任意,任衡之!”
謝王孫問:“任意的任?”
任意笑道:“也是任意的意!”
謝王孫忽然怔了怔,兩眼看著他不禁有些呆住了。
任意和燕十三都有些奇怪,奇怪呆住的謝王孫,不過有人打斷了他。
薛可人語聲急切,情緒激動的說道:“他……他在嗎?”
謝王孫回過神來,歉意的看了任意一眼,隨而道:“敢問姑娘是……”
薛可人道:“我叫薛可人,我……我來找他!”
謝王孫知道她要找誰了,輕嘆道:“你見不到他,你還是回去吧。”
薛可人一愣,神情更為急切道:“他……他不在?”
謝王孫緩緩地搖了搖頭;也不知是說人不在,還是其他,只言明道:“我不能帶你上去,你回去吧。”
姣好的俏臉忽然失去了血色,柔情的美目忽然多了淚光。
薛可人幾乎哭了出來:“你想見見他,我求你了。”
謝王孫又嘆了口氣,只對另外兩人道:“兩位請!”
薛可人終于哭了,不僅淚如雨下,嬌柔的身軀也跪了下來。可惜三人都已轉身,她想要跟上去時,謝掌柜攔在了她前面。
夕陽的余暉映照在山林間,楓葉在余暉下多姿而艷麗。
晚風中伴著山林獨有的清香,楓林下有一條小小石道。
燕十三有話要問,他也如薛可人一樣,想問三少爺在不在,但老人不說他也不好開口,而且他們已經在上神劍山莊的石道上了。
謝王孫忽然感慨道:“神劍山莊還是我先祖在兩百年前建立的,至今過去兩百年了,其實這里都沒有一點改變。”
他笑道:“建立山莊的人,也就是謝家第一代莊主,你們大概也知道他。”
就在兩百年前,天下群雄匯聚于華山之巔,談武論劍,而也在那一年,決出了‘天下第一劍’這至高榮譽來。
兩百年過去了,這段傳說依舊讓后人記得,可天下間卻甚少有人知曉,在華山‘天下第一劍’前幾十年,還有個更加精彩的江湖。
那是個英雄輩出,精彩紛呈的江湖。
那是個有著眾多絕艷、傳奇人物的英華年代。
李尋歡、上官金虹、天機老人、飛劍客、荊無命、嵩陽鐵劍,即是后來的葉開、傅紅雪、公子羽……
而在這眾多傳說之上,還站著一人,凌駕于世人之上的‘天君’。
可惜,自‘天君’隱世消失,昔年的江湖已沒人敢再提及他了,更沒人愿意想起那個如神鬼般的人物。
兩百多年后,誰還知曉那一座壓在世人身上的‘巍峻’?
謝王孫知道這個人物,全因為神劍山莊第一代莊主曾記錄過‘天君’的些許事跡。
而天君……
他慢慢的走在前方,斷開了自己思緒,再緩緩的說道:“一個用劍的人,絕不能太驕傲,驕傲最易使人犯錯,兩劍相斗,任何一點疏忽都足以致命。”
任意笑了笑道:“可這江湖,用劍的人幾乎都很驕傲。”
謝王孫停了下來,意外問道:“你也用劍?”
任意點了點頭。
謝王孫道:“你是個驕傲的人?”
任意笑道:“我不僅人驕傲,我的劍也很驕傲。”
謝王孫再是一愣,轉瞬又笑道:“抱歉,想起了一段久遠的故事。”
任意道:“故事?”
腳步再啟,謝王孫邊走邊說:“這段故事太久了,除了故事里的人物,我也不知這故事內容是不是真的。”
任意若有所思道:“你似乎認識我?”
謝王孫喃喃道:“任意,任意,這個名字很特別。”
說完這話,他已閉上了嘴,三人也同時安靜了下來。但燕十三清楚,任意不僅名字特別,就連他的外貌也很特別,任何見過他的人一定忘不了這人。
謝王孫真認識任意?
經得石道,夜色悄然而至,此時神劍山莊也已燈火亮起。
跟著謝王孫,他們走入了大廳旁的一間屋子。
大廳里燈火輝煌,可這屋里的燈光卻是黯淡不少,屋子里每樣東西,都蒙著塊黑布,更顯得陰森冷寂。
他掀開一塊黑布,露出了一塊匾。
五個滾燙的金字:天下第一劍!
謝王孫道:“這塊匾是謝家老祖兩百年前所獲的榮譽,謝家的子孫,一直都對它很珍惜,也很慚愧。”
他長嘆一聲,續道:“兩百年來,謝家子孫都愧對這五個字。”
任意輕笑道:“那為何不毀去它?”
謝王孫道:“先祖所留,我等子孫后輩怎敢毀去?”
任意道:“它只是塊匾。”
謝王孫道:“亦我謝家的榮譽。”
任意問道:“這榮譽你們背負的起嗎?”
謝王孫默然片刻,接著問道:“你來神劍山莊為了什么?”
任意笑道:“我不喜歡天下第一劍和神劍山莊這兩個名,所以我是來毀了這匾,讓你謝家再換個莊名。”
謝王孫怎么也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不喜歡,我謝家就要換?”
任意頷首道:“對!”
謝王孫問道:“這是何道理?”
任意道:“我的道理。”
謝王孫道:“你的道理謝家就要聽?”
任意點頭。
謝王孫道:“若是不聽呢。”
任意笑道:“我會殺人!”
謝王孫雙目睜大,瞳孔收縮道:“就為這事你便要殺人?”
任意淡淡道:“我個人喜好的確只是件小事,但殺人與我而言,也不過是小事。”
謝王孫很驚訝的看著他,道:“看來你殺了不少人了。”
任意點頭道:“的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