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水波間,一層淡淡的白霧升起,白霧間仿佛有一條淡淡的人影。
沈璧君忽然看見了這條人影,她一顆提起來的心終于放了下去。
蕭十一郎也看見了這條人影,他心里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看見那條人影的感覺。淡淡的人影消失了,出現在眼前的是神態悠揚的男人,蕭十一郎終于明白那種感覺了。
這個男人身上有股奇異魅力,他腳步緩慢輕浮,看似毫無力氣卻有著無窮力量。他嘴角上揚,眼若嘲弄般的笑意,心中藏有可畏的自信,既使人感到他玩世不恭的本性,又兼有看不起天下眾生,蔑視一切的驕傲自負。
這是個睥睨天下的男人,可惜誰又能第一眼就看透他內心的那種自傲和自高呢?
“你沒受傷吧?”
“我若說自己快死了,你信嗎?”
“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任意笑了笑,目光一轉,看向了小公子……
小公子瞬間打了個寒噤,他手中雖然不見了長劍,但看見他手中多出來的刀后,小公子就立即明白結果是什么了。
任意道:“你可以走了。”
小公子不可置信道:“你……你讓我走?”
任意笑道:“你難道想死?”
小公子搖頭,搖頭轉身就走,飛一般的走了。
與逍遙侯一戰,不僅不轟動武林,還偏偏沒有一個人能親眼看見,就算知道逍遙侯死的人,也不過四人。
割鹿刀回到了鞘中,任意拿著刀與沈璧君自沈家莊走去,蕭十一郎望著那人背影,久久未曾離開。
蕭十一郎實在不明白,他為了什么,一個人行事總有目的,難道他真的只為喜好?
等過了不知幾時,人影早已消失后,回過神來,他也離開了這大明湖畔。
晨光熹微。
晨曦徐徐拉開了帷幕,穿破層層霧靄,消融了屋檐瓦片上的秋霜,又是一個絢麗多彩的早晨,帶著清新降臨人間。
男人不想起身,而女人想起卻起不來。
所謂洞房花燭夜……雖未成婚,也無花燭,但洞房還是洞房了。
本來璧君是千不肯、萬不愿,可在昨夜一戰后,昨晚終究答應了下來。
這是美妙的一夜,也是令人沉醉的一夜,也到了該起身的時候了。
“快……快起來,要給奶奶請安了。”
任意掀開被子,引起了一聲嬌呼,接著悠然自得,神清氣爽的穿上了衣衫……未了,還幫佳人易服、更衣。
人已在梳妝前,一面銅鏡映著千秋絕色……
任意拿著玉簪,胡插亂扎,最后人被趕了出去。
本有兩個侍女服侍,不過今日小姐閨房卻不讓她兩進去,等任意從房間走出來,她們也是明白為什么了。
房門外,他的步伐更囂張,更跋扈了,他的頭幾乎是昂了起來;就是這么昂著頭,去見了老太君。
下人遞來了茶水,任意托著茶盞,撥動著茶蓋,呷一口清茶,嘴中還嘖嘖了兩聲!
老太君看著他這模樣,眼角抽搐……也不知是否后悔把最寶貝的孫女許配給了他。不過再后悔也是沒用,這門親總是他搶過來的。
沈太君勉強笑道:“君兒為何沒與你一起來?”
任意笑著應道:“璧君怕是不好意思見你老人家。”
沈太君沒再深究,只問道:“你與君兒打算何時成婚?”
任意淡淡道:“老太君隨意就好,你覺得幾時合適,那就幾時吧。”
沈太君終于會心而笑了,只是還未笑開,他又道:“其實與衡之來看,最好還是不要辦這門親事為好。”
沈太君皺眉道:“這話又是何意?”
任意輕嘆一聲,緩緩說道:“不瞞你老人家,君兒遲早要跟我回家的,如今除了沈家的人,沒人知曉沈家對我的態度。天下人還是認為老太君與沈家不過是迫不得已……沈家莊與天下人來看,依舊是被我這魔頭脅迫的受害者。這江湖,想我活的人怕是一個沒有,若辦了親事,怕是江湖人士會看出沈家態度來。我若一走,沈家可不會好過。”
沈太君一驚,瞬間就明白了其中深意,如若他真與君兒離開,那沈家莊該會如何?縱然自己在江湖上還有些許威望,可這人得罪的是整個江湖武林……
“你家中是在何處?家中可有人在?”
任意搖頭道:“任家就我一個了。”
沈太君道:“那你為何不好好呆在沈家?”
任意笑道:“這可不行,其中詳情,老太君就莫要深究了,我與璧君定會離開。”
沈太君點點頭,站起了身,長嘆道:“望你好好對待君兒……”
任意微笑道:“老人家請放心。”
江湖很平靜,很太平!
當今天下的江湖人都變的很老實了,各門各派,各宗各家,各種人物都老實的不敢在再江湖上走動。
因為一個人!
這個人讓天下人寢食難安,這個人讓所有武林人士都擔驚受怕,因為這個人隨時都可以要了他們的命……
五十年前,魔教南侵,與江南水霸勾結組成七十二幫黑道聯盟。后得無垢山莊莊主組織正道聯盟抗之,黑白兩道身經大小幾十戰后,終于魔教敗退。
可五十年后的這個人呢?
曲阜城外,七大派、十三幫、八世家都不曾拿他如何,那一戰不僅正道五百六十七人全被殺的一干二凈,那一戰還擊潰了所有江湖人的信心。
沒人希望江湖上有這么一號人物,這世上也本就不該有這么一號人物。
如此平靜且太平的江湖,幾百年來都未曾有過。
小公子已經死了,就死在逍遙侯的玩偶山莊中。
在逍遙侯死后,她原可不必再回到這個地方,可她還是回來了,回來后就死了。死時已是不成人型。
爐中香煙婀娜,燃的是最好的龍涎香。
這個廳房并不大,可地板是玉石鋪成,墻壁有珠寶點綴,廳房里擺著紫檀木的雕花椅,椅上鋪著織錦緞的墊子,就連屋子的瓦片也是琉璃,這廳房比皇宮還要奢華,還要奪目。
連城璧就站在這,他一身酒氣,人本來也委靡不振,不過他走進這房間后,他臉上出現了光輝,自信,自得的光輝,他仿佛又找回了失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