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皮因為血管豐富，所以傷口的愈合速度非常快，一般頭面部傷口35天可以拆線，里高揚的手術切口術后5天拆線，再觀察一兩天沒什么問題就可以出院回國。
對于此次中國的求醫之行，里高揚非常滿意，好了傷疤忘了痛，現在里高揚已經完全忘記之前疾病給他帶來的那種死亡威脅窒息感。
現在，里高揚腦海里全是復仇計劃，他恨黃佳才，恨得可以將牙齒崩碎，黃佳才利用幫助他就醫的機會，從他手里攫取了大量利益。
從來只有里高揚讓別人吃虧，現在居然里高揚在別人手里吃虧，這個虧吃得還很大很大。
楊平對里高揚做最后一次查房，查房的時候里高揚之前那種有求于人的卑微態度完全消失不見，換成高高在上的美國霸總模樣。楊平覺得他很可笑，這人的態度怎么術前術后一百八十度轉彎。雖然以前碰到過這種病人，術前術后完全兩副嘴臉，但是就算以前變臉最快的患者也比不上現在的里高揚，真是讓楊平長了見識。
不過楊平還有很多病人，里高揚只是楊平眾多病人里的一個，而且他在楊平眼里也只是一個病人而已，所以楊平完全不會跟他的態度。
楊平查完房后，一個研究生過來核實里高揚的電話、地址、電子郵箱及其它通訊工具賬號，研究生要將這些資料全部錄入電腦的隨訪系統，確保所有資料的真實可靠，因為里高揚這種情況需要隨訪至少十年，如果可能，盡量終生隨訪。
核實完隨訪資料，研究生又交給他一份隨訪須知，里高揚拿著隨訪須知，一個一個單詞地看。
“隨訪？不是說這種腫瘤復發概率很小嗎？”里高揚不禁心里有點害怕，問道。
研究生用很官方的語氣，波瀾不驚地說：“我們所有病例都需要隨訪，你這種情況復發概率雖然小，但不是完全沒有，而且你的手術時機稍微晚了點，所以復發的概率會相對增大一些，這種腫瘤一旦復發，手術難度比現在更高，到時只有楊教授才能為你主刀手術，所以你留的聯系方式一定要保證真實有效，而且不要隨意變動，一旦有變動請立即告知我們，這是我們的隨訪小組聯系電話和電子郵箱、微信號等等，我們這些聯系方式是不會更改的。像你這樣的條件，完全可以做到終生隨訪。”
里高揚聽完后心里冰涼冰涼的：“終生隨訪？你的意思是有可能還得讓楊教授主刀手術？”
“是呀！我們會給你一張定期復查的表格，每次將復查的結果發到我們的電子郵箱，我們有專人處理，這種腫瘤復查發早期的時候，非常不典型，世界上絕大多數醫生沒有相關閱片經驗，所以一定要將MRI片子發給我們，讓我們來閱片，這樣才不會漏診。”研究生的解釋非常細致。
解釋越細致，里高揚心里就越發毛，這個意思是自己這一生跟楊平綁定在一起了。
“你的意思是，我這一輩子要與楊教授保持聯系？”里高揚咽了一口苦澀的唾沫說，他不知道口里的苦澀是害怕引起的，還是剛剛不久之前吃藥引起的。
研究生說：“那倒不必。”
這讓里高揚心里輕松很多，吐出一口氣。
“隨著醫學的發展，總有一天很多神經外科醫生可以主刀這種手術，這個時候，你可以在當地完成復診。”研究生補充說。
里高揚剛剛松一口氣，現在又被研究生的話嚇得打了一個寒顫。
總有一天醫學會發展！這是什么時候？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這有極大的不確定性，就像總有一天人類可以消滅戰爭，那時候地球是一家，大家和睦相處，親如兄弟。這種話有現實性嗎？完全沒有。說得準確一點，這種話完全是一種安慰人的語言，只具備情安撫價值，不具備現實價值。
這其實還是一輩子與楊教授綁定在一起。
“你目前隨訪的病例里面，有沒有復發的病例？”里高揚皺了皺眉頭。
“當然有！”研究生毫不掩飾。
“概率呢？”
“目前數據還沒有經過整理，所以不能泄露，這樣會誤導患者，會給患者增加不必要的壓力，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種病例復發的概率遠遠大于教科書和既往文獻的統計，因為以前很多醫生對這種病認識不足，隨訪的資料也缺乏，所做出的統計數據根本不具備參考價值。”研究生的解釋非常慎重而專業。
里高揚額頭上滲出汗，他覺得眼前這個年輕的醫生不可靠，有誤導和恐嚇患者的嫌疑，他決定親自去問問楊平教授。
楊平的辦公室里。
里高揚坐在楊平對面，他的光頭已經長出了一些頭發，沒有當初的油光發亮。
“楊教授，我這種情況會復發嗎？一定需要終生復查嗎？”
楊平想都沒想，直接用英語回答：“理論上任何腫瘤都有復發可能，如果條件允許，強烈建終生復查。”
“復發的概率多大？”里高揚覺得楊教授嘴里說出話比那個研究生的話分量要重很多。
“對于你來說，要么是零，要么是百分之百，對我們醫生來說，你只是眾多統計標本中的一個，所以統計學概率對你意義不大，你只需要做好定期復查就行，我們隨訪小組的醫生還沒對你進行出院前的宣教嗎？”楊平很好奇，怎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呢，還跑來問自己。
“有宣教，有宣教，如果復發，有什么應對的辦法嗎？”里高揚繼續問。
“保持與我們的緊密聯系，一旦發現復發的跡象，趁早作手術，將疾病消滅在萌芽狀態。這就是我們三早原則，早發現，早診斷，早治療。所以隨訪非常重要，只要條件允許，盡量做到終生隨訪，這樣才能保障后續的健康。你還有什么問題嗎？”楊平見里高揚臉色不是很好。
“沒什么問題了，我回美國在梅奧復查可以嗎？因為我很忙。”里高揚現在心里有點亂。
楊平說：“當然可以，但是必須將檢查結果反饋給我們，像你這種情況，梅奧目前不具備對復發進行早期診斷的能力。”
“好吧，楊教授，謝謝你，能不能叫個護士推我回去？”里高揚現在雙腿發軟，沒辦法站起來。
楊平很是奇怪，剛剛來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他自己走進來的，再說他術后恢復很好，運動能力沒有絲毫受損。
“你——有什么不舒服嗎？”楊平問道。
里高揚搖搖頭：“就是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