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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七章 混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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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余糧雖多,但需未雨綢繆,是以酒坊一律停工。倉部還余藥酒多少?”

  李始良連忙應道:“這三年來雖時有征戰,但傷兵不多,是以大都留存。如今仍有四萬余斤!”

  將屯田兵戶也算上,一個兵分一斤也還有余。況且近年年并不準備大舉興兵,所以應該夠用了……

  “好生保管,莫要泄了酒氣。另外再令醫部多配些傷藥,多酵些牛皮……”

  李承志叮囑了一句,又道:“李亮,督促工部,莫要將精力盡皆用在造炮上,兵甲刀槍不但不能停,還要大力鑄煅……無論是哪一種,每夠一千具,你便先予戰兵補換,而后將換下的舊甲舊刀交由皇甫……”

  “皇甫!”

  “仆在!”

  “將手頭的差事先交卸于孝先,予近日盡快走一趟樹敦城(吐谷渾都城),與那慕容珍見上一面,就稱從下月起,你每月可運槍甲各千副,不拆售,只換糧,一千副全甲只需五十萬石糧……”

  折算下來,就是一副全人甲再帶一桿槍頭,可換五石糧,大概六百斤。

  聽起來好像很貴,但在魏境內的售價,只是一副魚鱗甲的價格大概就是這么多。

  若換成抱罕鎮和鄯善鎮的軍頭,將這么一副甲胄走私到吐谷渾,至少要漲價五成,也就是八石左右。

  若販運到南梁,價格更高,至少十石往上。

  而李承志不但是批發價,還多贈了一桿槍頭,吐谷渾腦袋吃腫了才不答應。

  西海遲早都會和吐谷渾大戰一場,這種行徑有資甲于敵的嫌疑,但怪異的是,凡帳中親信,臉上并無疑色。

  一是因為李松率部至西海,礦場剛能采鐵砂,鐵場剛能煅甲之初,這個營生就開始干了。

  不然僅憑李承志,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兩年多內攢下足夠十萬民戶吃嚼兩年的存糧。

  二則是昨日才見識過火炮之威,一眾心腹皆知,在火炮面前,便是敵人披十副鋼甲,也能被轟成渣……

  皇甫讓起身應諾,李承志又喚著李松。

  “近日匆忙,我也未去西海看過,去歲命你播種于居延海的苜蓿如何了?”

  “去年收種兩千余斤,仆予今年開春,又盡數播下,近八百余畝,長勢頗豐……”

  “那就好!”

  李承志點著頭,“需好生照看,待今秋收種之后,便再無需專播于良田。待明年天春,撒種于草灘即可……”

  這是李承志于洛陽時無意中發現的,看華林園中竟種了數十畝之時,才知南北朝就有了這東西。

  不過還無人發現這東西的妙處,只當是野菜和觀賞性的花來種值。

  李承志當時特意尋到劉騰,要了兩百斤種子,又偷偷運到了河西。

  苜蓿的營養價值極高,是上好的草料。用這東西喂馬,都不用再加豆料。而且災荒時期還能救人命。

  想到這里,李承志又肅聲道:“交待下去,待下月收種,每逢半月便澆一次水,到九月收割后,莫要再全用來喂馬。存下半數,便如制軍糧一般,盡皆曬干磨粉,存入糧庫……”

  一聽要存入糧庫,一干親信便知道李承志用意了,臉上頓時露出古怪之色。

  莫不是郎君算到了什么,竟急迫到了如此地步?

  讓戰兵盡皆換裝,逾萬副兵甲盡皆拿去換糧也就罷了,竟已經開始準備讓人吃草了?

  難不成,將有大災之年?

  眾人心思各異,但無人敢問。只因皆知李承志脾性,若是能講,他絕不吝嗇于言。

  “另外還要勞煩大伯,多征些民壯予工部,也好幫趁幫趁李亮!”

  李始良拱手做揖:“將軍放心!”

  “那就都散了吧!”

  李承志揮著手,“李豐與李孝先留下!”

  眾人齊聲應諾,逐一告退,賬中只余李豐與李孝先。

  李豐為諜部首領,除此外還兼著軍部副主事。李孝先則為中軍統領,負責李承志的禁衛之外,與皇甫皆為李豐的副手。

  “已然整軍半月,如何了?”

  李豐恭身應著,“五營甲騎,并五千車兵枕戈待旦,且糧草齊備,只需郎君一聲令下便可開拔!”

  李承志手指輕點著案幾,不急不徐的問道:“都是哪五營?”

  “胡騎兩營,白騎一營,此三營皆為戰兵舊部。除此外,還有新軍兩營,但皆為弓馬嫻熟之輩,論個人勇武,并不遜于戰騎……另五營車兵皆為降軍老卒,且已操練數月,戰力并不差。”

  稍稍一頓,李豐又瞅了瞅李承志臉色,“除此外,仆欲求一千火器營,正欲秉與郎君!”

  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樣,李承志捂住了額頭,好不無奈:“你這是有多慫?”

  與李松相比,李豐截然相反。本三千兵就能打贏的仗,他至少要兵五千。

  就如眼下,足足給他派了一萬兵,李承志覺的已是多到不能再多,但李豐卻不知足,竟然打算再帶一營火器兵?

  李豐腆著臉,諂聲笑道:“仆這是未慮勝,先慮敗!”

  先慮敗個頭?

  李承志哭笑不得:“你此去并非接戰,而是坐山觀虎斗,坐收漁利而已。莫說火器營,那一萬兵減半都綽綽有余!

  況且有我坐鎮后方,你并無后顧之憂。若逢變故,退回來就是,誰敢追你?”

  “李顯屢次求我,稱閑著也是閑著,便想隨仆去厲練厲煉……”

  迎著李承志審視的目光,李豐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連頭都不敢抬了。

  就李顯那個腦子,被人稍一撩撥就上當,李承志用腳趾頭猜也知道是李豐攛掇的。

  也就今日自己多問了一句,不然明日就該是李顯來死纏爛打了。

  “不準!”

  李承志截釘截鐵的回道,“李顯蠢,你也蠢不成?假扮胡軍,卻是人馬俱甲也就罷了,竟然還用火器?真當高肇是傻子?”

  李豐訕訕笑著:“仆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李承志懶的再與他掰扯:“既然已糧草齊備,整軍待發,那就在三日內出兵。切記莫要冒進,只守住比干城便可。另外,多予沿途安置斥候,但有異變,便快馬來報……”

  李豐忙一正色:“諾!”

  “如今內部尚算安定,將差務先交于孝先。你將諜部好手盡皆帶上,但需謹記,莫要深入鎮城,至多潛過狼山,游說于山南牧部即可……”

  “仆明白!”

  “嗯,先去傳令,待入夜后我予你與信義踐行!”

  “哈哈,謝過郎君!”

  李豐朗聲應著,深深一掰,便與李孝先告辭離開。

  李承志徐徐吐了一口氣,看著地圖,重重的在沃野鎮點了一指。

  黃河百害,唯富一套!

  高肇倒是好算計?

  既然如此,你就別怪我混水摸魚……

  兩千里外,金明郡城。

  洛水河畔軍帳如云,不見邊際。再往北約四五十里,密密麻麻的兵卒或抬云梯,或負沙袋,嚎叫著往城墻下沖去。

  攻城已半月有余,官兵拼著死傷近萬余,才堪堪將護城河填平。自昨日起,奚康生又令兵卒蟻附攻城。

  但詭異的是,攻勢時斷時續,仿佛是奚康生嫌自己的兵太多,故意趕上來送死一般?

  高肇站在城頭,盯著城下,眉頭越皺越緊。

  蟻附的兵卒依舊如昨日一般,至多也就千余,且并無樓車、石炮之類的利器。而這般打法,便是再給奚康生一年,也莫想攻下金明郡。

  這老賊是何意圖?

  聲東擊西?

  示敵以弱?

  但肆、定等州一日一報,除離石外,他處再無敵軍,更無異常。

  那奚康生意欲何為?

  高肇沉思良久,卻不得其解。又扭過頭問著李始賢:“懷德以為如何?”

  李始賢攏著袖子,懶洋洋的看了高肇一眼:“奚康生當世名將,且連太尉都不得要領,李某哪里知道?”

  “當世名將?呵呵,名過其實而已……”

  高肇搖頭笑著,“常言有其父必有其子,承志天縱其才,舉世無雙,是以懷德必有過人之處,又何必自謙?”

  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得還好,一提李始賢便恨的牙癢癢。

  爺爺若有那逆子三分心計,又豈能中了你這狗賊的毒計?

  越想越是懊惱,李始賢冷哼一聲,偏過頭去再不理會。

  高肇也不在意,又往城下瞅了一陣,見敵卒前軍已然越過護城河,才大手一揮:“放箭!”

  話音方落,城上箭卒便齊齊開了弓。近千支火箭激射而下,一時間箭如蝗雨,火如流星。

  已然交手近月,官兵早有防備,身上除了皮甲,外面還罩著一層毛氈,且浸足了水。

  雖很是笨重,但防備火箭卻有奇效。如箭支射在身上,只需用力一扯毛氈,便能穿箭而過,將箭支上面的火油濾掉、捂滅。

  缺點是不如鐵甲堅厚,防不住重箭,依舊死傷很重。

  依舊如往常一般,城上射了七八輪,城下已死傷近半。就如約好的一般,城南響了退兵的金鉦,城上也停止射箭。剩余的數百官兵如潮水一般退去。

  高肇心中逾發狐疑,但面上半絲不顯,反倒笑呵呵的問道:“懷德稱奚康生為當世名將,但又能如何?圍困我金明已然近月,不依然無計可施?”

  李懷德臉上盡是鄙夷之色:“拾人牙慧罷了,太尉又何必沾沾自喜?”

  高肇也不惱,臉上笑容依舊:“懷德言重了,你我親翁,我與承志本就為一家,何來拾人牙慧之說?”

  稍一頓,他又笑瞇瞇的問道:“已然過了三日,懷德考慮的如何?你若答應,我當即下令,遣快騎護承學往西海……但需你親筆手書一封……”

  李始賢獰聲冷笑:“連朝廷都已發出訃告,稱承志已被你害死,太尉又何必惺惺做態?”

  “李懷德,李承志有沒有死,你我心知肚明,你又要裝瘋賣傻到幾時?”

  就如風雨欲來,高肇臉上的笑容一絲絲的褪去,“若非是他,那持我令信,假扮高允,率數百甲騎奔至關中,消失于薄骨律的是誰?

  若非是他,蠱惑李韶、楊舒等人急攻涇州,害死元琛的又是誰?”

  李始賢呲牙一笑,臉上盡是幸災樂禍:“連你都稱那是高允,又為何要誣賴我兒?”

  高允?

  幸虧高肇心深似海,不然絕對能氣到發抖。

  就因高允計不如人,著了李承志的暗算,才害的元琛枉死,更害的他損失了上萬兵馬并近百萬石糧草。

  而與此相比,若不是李承志燒了夏州大營,燒了金明的油湖,他怎會這般早就起事?

  一想到這里,高肇就恨不得將李承志碎尸萬段。

  他臉色一冷,厲聲斥道:“李懷德,你莫要不知好歹,真當我高首文不敢殺你祭旗?”

  若是怕,李始賢早就服軟了,何必硬捱到今日?

  他呵呵一笑:“欲取李某項上人頭,你下令便是,無須絮言,且看李某會不會皺一下眉頭?”

  說罷,他便徑直下城。看押他的軍將看了看高肇,見他并無號令,便一揮手,帶著十數個兵卒跟上了李始賢。

  這般有恃無恐,根本就未將高肇放在眼里。凡左近之親信,無人敢抱一句不平。

  只因早就受過教訓,高猛更為此挨過幾鞭。

  見李始賢下城,高肇臉上已不見怒色,便知他方才不過是詐唬之言。

  又往城下看了看,官兵已然退的不見蹤影,高肇疑心漸濃。

  不知為何,隱約間他有一絲直覺,奚康生好似在故意拖延。

  但有什么用?

  只待六鎮一亂,便是大局已定,便是再來十個奚康生,也回天無力。

  狐疑一陣,他殊無頭緒,他便想尋高猛來問計一二。

  剛予守將交待了幾句,還未下城,反倒是高猛的親信先來尋他,稱請他速速回郡衙一趟。

  高猛何時這般無禮了?

  高肇心中詫異,肅聲問著親信:“可知何事?”

  “史君并未提及,下官只知是朔州來報,史君當時滿臉喜色,應是喜訊……”

  喜訊?

  高肇稍一思量,頓時大喜。

  朔州來報,還能是何事?

  十有八九,是長子高植遣人來報,六鎮之事成了!

  哈哈,天助我也……

  高肇三步并做兩步,飛一般的下了城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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