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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四章 真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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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志原本準備在殿中仰天狂笑,而后大喝一聲:老子不干了。

  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有多堅定,他甚至在入城前去了一趟皇陵,當著一眾家臣的面,指著元恪的牌位賭咒發誓:我李承志有生之年,絕不再為朝廷領一兵半卒……

  但如今,已然沒必要了。

  他即便真心想為元魏鞠躬盡萃,死而后己,朝廷也不敢用他。

  至少短時間內,想都別想。所以,何必多此一舉?

  一想到他辭官之時,高英患得患失的模樣,李承志就卻覺的無比欣慰。

  怪不得,元英、高肇等人密謀奪他兵權之時,這女人竟未提前提醒他一聲?

  果然,權利使人迷醉,但也更能使人理智、冷靜,擒得清輕重。

  就如高英,在家國、權力面前,感情終要是弱一籌的。

  再如元嘉、高肇,所謂的親情,也不過是爭權奪利的踏腳石。

  這樣才對嗎,也省的到反目那一天,感覺好像對不起誰似的。

  李承志猛的想起了前世的一句梗: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倒讓一眾家臣一頭霧水。

  “家里應是等久了吧?”

  “仆去報信時,家主、夫人,并眾少夫人、小郎等皆在府外等候。”

  “父親想必一肚子的怨氣吧,卻有口難言,哈哈……”

  用腳趾頭也能想到李始賢現在是如何模樣,李承志有些幸災樂禍,又倍覺溫馨。

  “總不能讓父親、母親干等到日落吧?我就再不入宮了。李睿!”

  “仆在!”

  “將那天雷送入宮中。”

  “啊?”

  李睿頭皮一麻。

  那幾枚天雷,是郎君教他一手炮制的,他還能不知道真假,萬一被識破怎么辦?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若有人深究,仆該如何做答?”

  “一問三不知便是,有何怕的?”

  李承志好不輕松,“放心,朝臣皆知我視此物為珍寶,絕不會輕泄于人,故而你只說不知便可,定無人心疑。

  再者我已將秘方交于秦松,由他代呈于太后,其中不厭其煩,極為詳盡,一看便知。想必無人再追問于你,卻就是了……”

  李睿心下稍松,獨自驅著一駕馬車駛向宮門。李承志在出宮之際,高英就予今日當值的元讞交待過,故而禁衛只是稍做查驗,便予放行。

  看李睿駕著車,大搖大擺的進了宮門,李承志心出一股奇怪的念頭:若自己遣李睿為死士,今日怕是能將高英與元英等來個一鍋端。

  但有什么用?

  他失笑般的搖了搖,登上車輦往延年里行去……

  殿中復歸沉寂,高英臉色陰沉,心中患得患失。

  今日,怕不是又中了元英的計?

  稱制之初,她何等的雄心勃勃,壯志凌云,自以為可一展抱負,一顯身手。如先帝何等雄才偉略,不依舊對她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諸輔并眾朝臣,自然是手到擒來,易如反掌。

  初時,好似確如她所愿,元姓三輔也罷,三位漢輔也罷,大都對他畢恭畢敬,極少駁她顏面,高肇更是對她百依百順。

  但時日愈久,她才慢慢醒悟,這等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她只是一介久居于深宮的婦人,又豈是這些于宦海浮沉半生,不知經過多少風浪的老狐貍的對手?

  元恪之所以那般,不過是寵著她,讓著她而已。

  而諸輔并一幫朝臣,卻是哄著她,就像哄傻子一樣,包括高肇。

  不論大朝小朝,但凡由她決議,眾臣莫不口稱遵從。但之后行事卻陽奉陰違,與她背道而馳。

  若非李承志痛陳質問,而后又得元英提點,她依舊以為盡在掌握之中。

  原來,全把她當傻子糊弄?

  如今,她看誰都不像好人,覺的誰都在算計她,包括李承志。

  就如元英所言,李承志若真是赤子之心,對她忠肝義膽,為何對雷器之事百般欺瞞?

  相對而言,已無幾日好活的元英好像更為可信。

  但高英又覺得,也難保元英不是別有用心,怕她威脅到幼帝,故而離間于她,借機剔除如高肇、李承志這般相對與她親信之人,繼而削弱她這個太后的權柄。

  而如高肇,本該是她最為信重之人,卻也如元澄等全般,百般欺瞞于她,如今更是隱露不臣之心?

  而元英又說,誰反,高肇都不會反,至多弄權而已,因為他反不起來。反倒是堅稱高肇必反的李承志更有造反的理由和能力……

  一時間,高英心亂如麻,不知何人可信,更不知該尋何人問計。

  沒一個好東西……

  正暗中惱恨,秦松一聲低喚,高英才回過了神。

  “秉太后,李氏家臣在殿外求見,稱奉李郡公之令,已將所需之物帶來。”

  她眉頭一皺:“李承志呢?”

  “稱是突覺不適,急咳不止,請了宮中御醫,回府診治了。”

  高英猛的一愣。

  方才是借病辭官,此時又是借病不朝,再過幾日,是不是借病連宮門都不會再入半步?

  她突然生出一絲明悟:李承志堂而皇之,敢予殿中坦然提及孤與她如何如何,目的怕不是就在于此:怕朝野非議,孤若日后召他入宮,怕是要慎之又慎,三思而又三思?

  高英暗暗咬牙,忽又一聲冷笑:“如此正好,算是遂了中山王的意!”

  高英說的莫楞兩可,但元英也罷,元澄與元嘉也罷,自是心知太后此言何意。

  李承志有沒有在沃野中箭,有沒有受傷,元懌一清二楚,是以朝廷也一清二楚。

  包括李承志與元懌當面賭咒發誓的那一句,元懌于奏呈中一字未改:有生之年,李某若再領一兵半卒,九世不得好死。

  他這分明是失望之極,已對朝廷心如死灰。

  而如此一來,卻正中元英的下懷。

  不領兵才好,也省得李承志久恨成仇,難保不會如元懷、元麗一般悍然起兵。

  至于其擅戰……只要有天雷利器,便是派個阿貓阿狗,也能將昌義之、裴邃、伏羅之流打的如喪家之犬。

  越想越是暢快,元英恨不得大笑三聲。但臉上卻裝做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常言少年心性,太后又何必于李郡公一句惱羞成怒之詞而耿耿于懷?以臣所料,耐不過十日半月,他便會悔之莫及。

  再者剛過易折,若不經磨練,安能委以重任?便如我等,哪個不是幾起幾落,寵辱不驚?所謂玉不琢不成器,便是如此。”

  說罷,他還有意看了看元澄。

  被元英幾句蠱惑,高英竟又覺得言之有理。

  不看元英,鐘離之敗之后,差一些被問罪處死。雖最后被一免到底,但堪堪一年,便又官爵盡復,被委以重任。

  元澄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文昭武略,赤膽忠肝,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只因被元恪猜忌,差點落個如元勰一般的下場。

  但即便如此,元澄依舊安之若素,未有過半句怨言……

  想到這里,高英又猛的多了些信心:公是公,私是私,軍國大事,又豈能受兒女私情所累?

  若李承志有心,自然能理解孤的若衷……

  她猛吐一口氣,稍振作了些:“即如此,就先隨孤看看那天雷,是否真如傳言中的那般神奇!”

  “遵旨!”

  幾個齊聲應諾。看著連人帶榻抬出殿的元英,元澄與元嘉對視一眼,眼中盡是惱怒之色。

  任二人奸滑似鬼,但哪里能想到元英臨了臨了,即將入土之時卻能背信棄義,反戈一擊,將他們當刀使?

  一石數鳥,即離間了太后與高肇、李承志,又使太后幡然醒悟,吃一塹長一智,更為幼帝免除了許多隱患。

  偏偏這老賊一心為公,諸般所為皆是大義之舉,稱得上鞠躬盡瘁,死而后己,他們想恨都恨不起來。

  元澄悵然一嘆:“罷了,至不濟日后對太后恭敬些,少些私心便是。只要李承志送來這秘方為真,便是再讓他謀算一次又何妨?”

  道理雖是這般的道理,元嘉總覺的如同吃了蒼蠅一般,即惡心,又難受。

  這何止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簡直是自斷一臂。

  便是與李承志將成翁婿,日后怕是也形同陌路。

  元嘉恨的牙恙恙,偏偏無計可施。

  一個將死之人,陡之奈何?

  “也罷!”

  元嘉恨恨的一揮袖,與元澄并肩出了大殿,步行往華林園中。

  依李睿的交待,一眾禁衛已將幾箱鐵罐卸下,又依次擺開。

  雖是第一次得見,但堪稱如雷灌耳,元英新奇不已,摸著一枚鐵罐,好一陣端詳。

  通體渾圓,約摸人頭大小,似是生鐵所鑄。罐上有孔,插有一根細繩,竟有數丈之長。

  更為怪異的是,搬運之時,好似聽到其中有水晃之聲?

  元英問道:“其中藏有何物?”

  李睿將頭一低:“下官委實不知!”

  要是連他都知道,李承志何需裝模作樣的編一冊秘方?

  元英反應了過來,又疑聲道:“秘方呢?”

  “郎君稱他已交由長秋卿,由其代呈于太后!”

  糊涂!

  若是那閹賊好奇心作祟,偷看了怎么辦?

  心中暗罵,聽到身后有動靜傳來。他回身一瞅,見一座御輦緩緩行來,似是坐著太后并幼帝。

  再看秦松就侍在車旁,元英心下稍松。

  前后不過一兩刻,秦松并無機會。再者事關重大,以這閹人謹小慎微的秉性,想來也無這般大的狗膽。

  心中這般猜想,元英又令宮人將他抬了過來。

  玉輦已經停下,透過紗簾,看高英似是在安撫勸帝:“上次演試麥粉之時,陛下便已見過。今日定是要比上次響上許多,陛下怕不怕?”

  小皇帝才只六歲,予這等如同天罰一般的神物焉有不怕之理?

  但便是兩只小手攥作一團,眼中卻透著一絲興奮:“母后放心,朕不怕!”

  “不怕就好……嗯,演示吧!”

  高英掀開車簾,向李睿一指。

  “微臣遵旨!”

  跟著李承志水漲船高,李睿如今已是從六品的中軍參事,所以還真不是胡亂稱呼。

  他急跑兩步,讓一眾羽林又往后退了一下,而后抱著一枚鐵罐和火繩,往一堵石墻下奔去。

  李承志予元恪演示雞子之時就在此處。之后得元昭秘報,得知李承志予關中試演麥粉之時,高英心血來潮,又在此處試了一次。

  也正是那次,無論是高英也罷,還是諸輔并朝臣也罷,皆對李承志能否勝過昌義之產生了疑問。

  因為太簡單了,是人一看就會。

  而且時靈時不靈,若揚于城頭,百次中都不一定能炸響一次。若再裝進鐵罐,就如廢物,怎么都不炸。

  但如李承志在汧陰演示之時,揚于石屋之中一,再射以火箭引燃之后的響動卻不小,威力也極大,將小皇帝嚇的不輕……

  所以園中置備的很是齊全,不但修有一截城墻和烽燧,還仿照軍陣扎了數十只草人草馬。不但穿著衣掌,還披著半甲。

  為顯示其威力,李睿特意讓一眾禁衛將草人草馬聚了一起,準備讓雷在人與馬的腳下爆炸。

  看李睿邊跑邊將那鐵罐舉到頭頂使勁搖晃,就如和尚做法事一般,元澄不解道:“這是何意?”

  旁人哪里知道,也就高英等幼帝寬衣之時,匆匆將那秘方過目了一遍,雖知其意,卻不知其理。

  她微一擺手:“稍后再論,先看威力如何!”

  幾人點頭應是。又聽李睿喊了一聲戒備,當即便有禁衛擋在車輦并元英等人身前,組成了一道盾墻。

  火繩足有五六丈,但燒的極快。李睿也就奔出了十幾步,剛剛伏倒在地,便見遠處爆出了一團火光。

  雖然離著十數丈,但眾人看的極為分明,感受更深:與麥粉相比,這次冒出的火球更大,卻下的震感更強。

  待煙塵散盡,眼中已能識物之時,眾人更是駭然色變:城頭被炸出了一個豁口,城上的假人依舊狂燃不至。再一細瞅,數十個假人候馬,倒下了近有一大半?

  雞子自是不用提,與麥粉那次相比,威力何止大了一倍?

  高英與元英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喜:竟與元鷙、元熙秘報中的景像一般無二?

  李承志這次沒摻假,送來的是真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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