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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二章 萬事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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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前,元繼還在暗自得意。

  李承志確實天縱其才:雷器也罷,火箭也罷,實乃世所罕見之利器。

  但他元繼也不差。

  沃野的陸延遇此二物,被打的灰頭土臉,如喪家之犬。

  梁州的元麗聞聽此物,駭的膽戰心驚,六神無主。

  遇到他元繼,卻能防的密不透風,仗也打的有聲有色。

  這樣一論,豈不是比陸延、元麗之流強出了好幾倍?

  正得意間,聽到于休稱魏軍的弓兵退了,元繼更是心花怒放。

  不出意外,應是李承志見火箭無濟于事,索性不再浪費箭支。

  想來過不了幾刻,定是會將那炮車也一并撤去。

  而若是常規的戰法,元繼更是信心百倍。

  無非就是你攻,我守。他自問也非浪得虛名之輩,定是能將這清水縣城防的固若金湯……

  心中轉著念頭,耳邊的炸響好像小了許多,元繼不由的一愣,仔細往下一瞅。

  正對城墻的炮車足有近百座,但此時依舊還在不停拋射的,至多也就二十架,不說戰事方起百弩齊發時相比,便是比方才弓兵往城上拋射火箭時,都好似少了近一半?

  元繼狂喜!

  自己還真是料事如神,李承志果然準備不再浪費那雷器了?

  哈哈,只要等那炮車撤后,便是弩槍齊發之時。

  “于休,令弩兵備箭,但等魏軍的弩陣撤出,便令開弩……”

  于休滿臉喜色:魏軍要退兵了?

  元繼又叮囑道:“但莫要惶急,都已堅持了這般久,也不差這一刻半刻。一定都等敵之炮弩停止拋射,全部撤至后陣之后,我等才能散了這盾墻……要防賊敵欲擒故縱,以退為進……”

  “殿下放心,末將省得!”

  于休轟然應諾,飛快的給部屬轉述著軍令。

  元繼又將雙目湊到了城垛的孔洞之上。

  嗯,雖然拋來的雷器稀了許多,但魏軍折的炮陣并無后撤的跡像?

  不但未撤,好似還要往前靠近?

  還真就是……

  除了用來壓制城上守軍的二十座投石機,剩下的七八十駕炮車,大都在往城下緩緩推來。

  元繼瞇起雙眼,往后急瞅:有不少兵卒手腳麻利的搬運的裝有手雷的木箱,緊跟炮車之后。

  什么意思,這是想靠近些再投?

  但有何用?

  你投的再多,不依然還是會滑下城墻?

  元繼又一側目:另一側,兩輛車駕一左一右從陣前駛過,每行約十步就會停留,而后便見炮卒從車下搬下許多物事。

  看著并非如之前的雷器,倒像是瓷罐?

  李承志搞什么把戲?

  元繼隱隱覺的不對,腦子里好似冒出了一根線頭,卻怎么也抓不住。

  于休從盾墻下竄了過來,疑聲問道:“殿下,魏軍意欲何為?”

  “某也不知!”

  元繼搖著頭,將聲音壓的極低,“但不知為何,總覺心驚肉跳,似是有大事發生?令兵卒莫要輕舉妄動,小心提防……”

  “諾!”

  于休恭聲應著,待他傳完軍令,城下也有了動作。

  一百步也才是一百五十米,片刻就到。魏卒約在三十米外停駐炮車,城上的守軍甚至能看清敵人的長相。

  這得有多近?

  “殿下,魏軍距城頂多也就二十步,李承志難不成是瘋了?”

  “并非李承志瘋了,而是他諒定你我不敢散了盾墻,更不敢啟用車弩等重器!”

  元繼雙眼微瞇,細如刀鋒,“待某觀之,此次魏軍摧毀射的并非雷器,且離如此之近,定是李氏小兒又生了什么奸計。”

  還能有什么奸計?

  雷也拋了,火箭也射了。傳說中的三種利器,如今已見其二,就唯那“狀如流星,馬見即驚”的火筒了。

  但聽聞此物除了放火、驚馬,好似再無大用。

  如今城上備足了水,也無馬可驚,想必魏軍也無必要浪費。

  再者看城下的陣勢,好似還是要用炮弩將那瓷罐拋上城頭?

  就是不知其中裝有何物,又為何要至如此之近,難道那東西極為沉重?

  于休暗中猜疑,又低聲道:“殿下,末將觀之,賊敵距城也就二十步,離的如此之近,便是直射也頗有威效。若不令弓卒引箭,自孔洞射擊?”

  “未見敵賊炮卒皆披全甲,若非勁弩,定是傷不到其分毫……罷了,聊勝于無,那就射!”

  于休自去傳令,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的盯著城下。

  果不出他所料,就算只離著二十步,但城上射出的箭支根本對魏軍造不成什么危脅。

  箭矢射到那鐵甲上,竟連個坑都未留下?

  要是能開弩就好了……

  元繼在暗自可惜,李彰卻是興奮不已。

  水都澆不滅的火油,聞所未聞。元繼死定了……

  不過被李承志震驚的次數太多,李彰的心智也成熟了不少。

  比如鋼甲、比如火藥,哪個不是世所罕見,駭人聽聞。

  別說水澆不滅的火油了,就是水里都能著火的東西,李彰又不是沒見過?

  但就是太過精貴,李承志摸都不讓他摸。

  一想到精貴,李彰又往腳下瞅了瞅。

  一只木箱,其中墊著厚厚的麻絨,除此外,就只裝了兩只瓷罐。

  據大兄講,這東西比雷還要精貴,故而此次每架炮機才只分到了兩顆。

  不然炮營何需冒著這般大的風險跑這么近?

  但凡城上的守軍敢拼死一搏,掀開盾墻開弩,保準一弩便能摧毀一架炮車。

  還好,敵賊眼下還未反應過來。

  暗中慶幸著,李彰來回奔走,連聲呼喝道:“盡快試射,多射幾輪,定要確保實射之時,每一炮都能拋至城頭……”

  麾下轟然應諾,有條不紊的擺弄著炮車。

  “咚!”

  第一架投石機調試完畢,開始試炮。

  高壯的輔兵舉起大斧,狠狠斬下,兒臂粗的麻繩應聲就斷。

  隨著一聲重響,配重石轟落砸落,杠桿高高揚起,一顆瓷罐從皮兜里飛了出去。

  畢竟是試射,準頭肯定不足,力道差了一些,瓷罐砸到了墻上。

  “嘩”的一聲,瓷罐爆裂,在城墻上炸開一團水霧。

  水順著墻壁流下,澆滅了一支扎在半墻中的火箭……

  什么東西?

  看著像是水?

  心中驚疑,元繼竟將頭探出了孔洞。

  恰至此時,近一半的弩炮此起彼伏,數十只瓷罐像驚出林的野鳥,齊齊飛來。

  “砰砰”的爆裂聲不絕于耳,有一顆就砸在離元繼不足一丈的城墻上,于休悚然一驚,扯著元繼的甲帶要將他拉回來。

  “莫動!”

  元繼尖聲厲吼,抹著臉上的水跡送到了口中。

  有點咸,還帶著學習通腥味……這就是水?

  李承志魔障了,讓炮車靠這么近,冒著被車弩轟碎的風險,就為了往城上射幾罐水?

  元繼極是不解,又將目光挪到了投石機上。

  他也算身經百戰,見多識廣,只看了兩眼,心里便狠狠的一跳。

  此物……端的便利!

  若制的稍大一些,威力絕不會輸于近百人馬操持的石炮。

  且如此簡單,只是在尾部壓了一塊大石,就省卻了上百人力?

  李承志果不愧為天縱其才,元某想不佩服都難……

  見元繼縮回了腦袋,于休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雖說概率不大,但難保元繼運氣不好,被魏軍一炮轟個正著。

  看他若有所思,于休只當元繼在驚疑魏軍為何要拋些水罐上來。他便順口說道:“方才之時,末將幾度以為這灌中裝的是火油,是魏軍用來引火的,沒想竟是尋常的水?”

  火油?

  腦中就似閃過了一道光,元繼臉色一僵。

  一語驚醒夢中人,元繼此時才知,方才心中有如線頭一般的冒出的是何念頭。

  就是火油!

  去年秋,李承志與元乂在金墉城下比陣,他就在城頭陪著元恪觀陣,那時李承志就用過一次。

  用的是豬尿泡,被騎兵甩到元乂的車陣,而后只射了一根火箭,眨眼間便燒出了數十丈的一條火龍。

  而如今,李承志只是將豬尿泡換成了瓷罐,將騎兵換成了弩炮……

  自己早該想到的!

  但記得比陣之后,兵卒只是抬了些水,就將那火澆滅了。如今李承志明知城上備足了水,卻依舊用出了此計,豈不是多此一舉?

  委實想不通……

  就這樣,元繼硬生生的錯過了最后一絲機會。就如李彰所擔心的,若他敢破釜沉舟,悍然散了盾墻以弩轟擊,便是城上死傷慘重,也定能將距城只有二十步的五六十駕炮車轟個稀巴爛。

  當然,最后還是逃不了敗亡的下場……

  足足試射了七八輪,十顆水罐足有顆都能砸到盾墻,李彰才命炮卒換上了油罐。

  “莫慌、莫急、瞄準、投穩……點火!”

  隨著各什什長一聲聲令下,數十顆拖著尾巴的瓷罐被拋上了城頭。

  是雷,還是水?

  管他呢……

  城上的守卒早不復甫一開戰時那般驚慌,膽氣壯了許多,多少也有了經驗。

  兵都大都蓄著力,只等頭頂發出“咚”的重響,便會齊齊合力,將那瓷罐掀下木盾。

  “啪”的一聲,瓷罐在頭頂摔碎,木盾連晃了幾下,但并無方才那般“骨碌碌”的響動,更無震耳欲聾的爆響傳來。

  只聽嘩嘩幾聲,似是破碎的瓷片劃了下去。

  竟然不是雷?

  正在慶幸,突有兵卒一聲驚呼:“火……”

  傻了不成,頭頂上還在不停的往下滴水,哪來的火?

  什長正要喝罵,眼前猛的冒出一道火光。

  火油混合著水滲過麻布,滲進了木板的縫隙,瞬間就將麻布燒穿。

  盾墻底下滴的不再是水,而是火雨。滴到哪里,哪里就能著起來,

  火燒股膚,不亞于鉆心之痛。便是再嚴的軍紀、再豐厚的賞賜,也抵不過人的本能。

  只聽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但凡被油罐砸中的木盾,無一不被士卒掀翻。

  一時間,城頭上亂的就如被挖開老巢的鼠穴,兵卒就如點著了火的鼠仔,毫無方向可言的四處亂竄。

  只要是活物,就鮮有不怕火的。所以著火的兵卒沖到哪里,哪里就亂成了一窩蜂。

  任憑旅帥、隊主呼喝,卻已無濟于事,甚至波及到了元繼。

  元繼的親兵奮盡全力,斬殺著亂竄的兵卒。元繼面如土色,一萬個想不通:木盾上裹著麻布、棉被,被泡足了水,為何還能被引燃?

  “殿下小心……”

  于休一聲厲吼,猛的推了他一把。一口瓷罐擦著元繼的肩膀落下,砸碎了立在墻邊的一只水甕。

  水流了一地,上面漂浮著五顏六色的油花,看著就像是毒藥,讓元繼避如蛇蝎。

  他慌亂的往后退著,避免流到腳底。

  恰至此時,不知從哪里飛來了一點火星,恰如其分的落入水油之中。而后便聽“轟”的一聲。

  聲音不大,與那天雷相比更是近同于無。但元繼卻被駭的五雷轟頂,呆若木雞。

  一道火光毫無征兆的冒了起來,瞬間在他面前燃起了一道火墻。而且還是不停的往前竄去。

  水流到哪里,火墻便會燒到哪里。

  水……竟然能著火?

  李承志可引天雷的謠言甚囂塵上,元繼聽聞之時也曾驚懼狐疑,但見識過后,才知傳言有誤:此雷為人為,而非天罰。

  相應的,敬畏之意也就弱了許多。

  而此時,他卻是親眼看到:竟連水……都著了火?

  元繼深知,此物依舊是李承志所造,定是人為,而為妖魔、邪術。

  但麾下眾將與普通士卒呢?

  此時的城頭已然亂的不能再亂,到處都是“水著火了……水著火了”的嘶喊。

  再放眼望去,起火的地方其實并不多,也就二三十處,加起來頂多百丈。而只是這一面城墻,就足有三里長,起火之處還不足兩成。

  但盾墻已被破了個干凈,甚至有兵卒慌亂之下跳下了城頭。

  元繼目眥欲裂,一時間萬念俱灰。

  此時的魏卒不論是投射雷器,還是拋射火箭,都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城,怕是守不住了……

  念頭都還在心中盤桓,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閃電,只覺渾身一痛,就如萬千只螞在啃骨吸髓。

  盯著胸口汨汨流出的血柱,元繼慘然一笑:這就是……天雷?

  天意如此,萬事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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