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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九章 意外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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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延又驚又駭,兩眼暴突,不敢置信的看著城頭的亂象。

  東、南兩面的城頭上不時的傳來炸響,火球忽起忽滅,有如一輪接一輪的太陽在頭頂閃現,詭異至極。

  四處都是刺耳的尖叫聲,夾雜著爆響,似是將天都要撕裂。

  真的是雷?

  怎么可能……

  連陸延都如此,何況屬下?

  一群軍將兩股戰戰,哆哆嗦嗦跟著陸廷,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氣才捱上了北城。

  東方透出了一絲晨曦,天色已然微明,便是城下大軍不亮燈火,也能看清其大概輪闊:滿山遍野,浩然一色!

  人著白袍,馬裹白氈,就連馬腿都好似用白麻包過,與雪原上下一色,幾無二致。

  只有夾在腋下的槊槍閃過幽光之時,才能看出幾分不同。

  怪不得直到大軍離城近百步,城上守軍才猝然驚覺?

  再一細瞅,當發現城下的甲騎不但軍容齊整無比,好像連高矮都似用尺子量過。陸延的腦海中猛的冒出了兩個字:虎騎?

  數遍天下,再絕對沒有第二支軍隊有眼前這般威猛且整齊:六尺卒、七尺馬、一丈槊、石二弓!

  這可是鎮國重器,舉朝廷之力也才一萬之數,為何突然就到了沃野城下?

  還有那隨風飄展的大纛,就如一把刀捅進了陸延的心臟。

  李承志?

  你不往梁州討伐元懷、元麗、于忠,為何要來六鎮?

  也并非只有陸延一人見過虎騎是何軍容,身側的軍將突然有人就認了出來:“虎騎,城下是虎騎?”

  “閉嘴……”

  陸延怒聲厲吼,但顯然已經晚了。

  不論是認得,或是認不得,所有軍將及守卒皆是臉色一變,肝膽俱寒。

  昨夜聚飲之時,這一眾心腹何等的豪氣干云、義勇沖天,此時無一不目露懼色。

  “便是虎騎又如何?”

  陸延咬牙喝道:“爾等皆是領軍之將,難道就未看出:這城下軍容雖壯。但若論甲士,至多不過三千……且無沖車、云梯等利器,他如何攻城?”

  若是平日,一眾心腹早就開始附和、恭維了。但此時卻出奇的安靜。

  虎騎甲雄,至少在“人”的范疇之內。他們更怕的,是那天雷……

  陸鎮軍,難道你就沒聽到那如鬼嚎一般的慘叫?

  說明那雷,是真的能劈死人的……

  正驚疑不定,突聽三聲鼓響。抬眼一看,城下大軍陸續亮起了燈火、號旗,及一座好像比城頭還要高的云車!

  也就幾息,那云車就動了起來。而后便聽號角此起彼伏,聽軍令,竟似是要攻城?

  只一座云車,這城如何攻?

  定然不會是拿馬撞墻,十之八九,是要用那雷……

  陸延顯然也想到了此節,臉色一變,急聲吼道:“城弩都尉何在?”

  “末將在!”

  “眼瞎了不成,竟任由柔然賊子在城下耀武揚威?給我射……”

  說的倒好聽?

  這一射,就坐定了造反的事實。若無你號令,誰敢開弓?

  城弩都尉心中暗罵,又急聲喝令著下屬:“城下并非中軍,而是蠕賊(柔然人)所扮,不然為何是人著袍、馬裹氈?莫慌,給我射,射那帥駕……”

  兵卒將信將疑,但軍令如山,不得不舉起榔頭,狠狠的砸向城弩的機括。

  “嘣嘣嘣嘣……”

  仿佛鍋底被捅穿,幾聲悶響后又聽“嗖嗖”一陣,七八支弩槍帶著勁風疾射而下。不但將車駕射翻,竟還將四匹挽馬洞穿而過。

  李承志被射死了?

  哈哈,我讓你裝神弄鬼……

  陸延剛要狂笑一聲,突聽心腹一聲驚呼:“鎮……鎮軍,你看……火……火流星……”

  猛一扭頭,陸延滿臉呆滯,仿佛被凍住了一樣。

  像從地里長出來的一樣,一顆接一顆的流星倏然冒起,冉冉升于半空。又忽的炸開,散出漫天星光。大半個西天都被照的透亮。

  見顆流星都當做神跡的年代,城頭上的一眾兵卒何時見過如此奇景?

  竟當場就有兵卒跪了下來,狂呼“神仙”。

  完了?

  如此軍心,談何奮戰?

  陸延只覺萬念俱灰,眼前猛的一黑。

  將倒未倒之際,胳膊一緊,又覺鼻下一痛。陸延“唔”的一聲痛呼,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依稀認出是任沃野鎮戍主之一的從弟陸遙。

  “大兄,這分明就是百戲(魔術),就如吞刀、吐火,你在洛陽又非未見?

  你再看城下,甲騎盡皆西移,擺明是受這火流星所召,要移往西城強攻。

  故而方才那雷,也定是賊人掩人耳目的把戲。用來驚駭于我軍,并誘使我等分兵之計,好圍三攻一……故而大兄有何懼之?”

  戲法……圍三攻一?

  好,即便如此,但你又如何讓城上的這些軍將、守卒相信?

  更何況,城中足有七成的守軍不知我陸延已反。原打算等柔然大軍臨城,內逼外迫之下,再令源奐去收服的。

  但如今見了天雷、星雨這等異象,等再見到了虎騎、天子旌節之后,說不定都不用李承志主動攻城,這城從內部就先破了。

  人心已散,大勢已去,來不及了……

  心中雖這般想,陸廷卻用力的一咬舌尖,嘶聲交待道:“六弟所言甚言,真是愧煞為兄……如今之際,我陸氏就要全靠六弟了:

  你即刻率領家臣及你我親信赴赴西城,務必不能讓賊子奸計得逞,其余三城,可皆交予為兄……”

  重重的一拍陸遙的肩膀,陸延又厲聲吼道:“來啊,拿我強弓,隨我守城……城在,陸某在。城失,陸某亡……”

  竟真有不少軍將被激起了幾分血性,跟著吼道:“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大兄保重!”

  陸遙重重的往下一拜,起身往西沖去。邊走邊喝道:“陸洵、陸謙、乙斤、段榮……各率本旅隨我殺賊……”

  四個宮將大聲應著。又一陣呼喝,剛聚至城墻上的幾隊兵丁一窩蜂似的沖向了西城……

  “嗖嗖……嗖嗖……”

  李承志躲在一處民房的墻根下,不亦爾乎的放著煙花。

  這玩意比手雷好造多了。陶制的炮筒外面又用鐵皮卷固,故而不用怕被炸著手,射的也夠遠。

  看時機差不多了,皇甫讓率先發動,將引信點燃,奮力的往上一拋。

  這就是令信。

  同一時間,七八顆手雷同樣被甩上城頭。也不管有沒有甩進城垛,幾個身影像狗攆一樣的往遠處跑著。

  城頭、門洞耳房內的守卒呆呆的看著漫天的煙花,正驚的不知所措,膽驚心驚。稍一恍神,又有幾顆冒著火星子的東西飛了上來,滾到了腳地下。

  “這這是何物?”

  一聲驚吼剛剛出口,數道雷光猛的爆開。

  雖是黑火藥,但架不住量大,每個足有兩斤往上。再加上有意制的酥脆的生鐵罐、及混在火藥中鐵珠、鐵屑等,經火炸,就如催命的閻王。城頭上頓時被炸的人仰馬翻,慘嚎聲四起。

  “我的眼……我的臉……”

  “雷……是天雷……”

  李承志貓著腰,像賊似的奔到了石階下,大手一揮:“跟我上……先炸城弩!”

  皇甫讓飛一般的擋住了去路:“郎君且慢,仆來便可……”

  “也好!”

  李承志無可無不可的應著,“那我去搶閘樓,去放吊橋……”

  皇甫讓頓是傻了眼。

  閘樓也不安全,天知道里面藏著多少兵?

  因為怕炸壞絞盤,導致放不下吊橋,所以不敢用雷去炸。就只能從唯一的入口強攻……其危險比之搶奪城墻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甫越是猶豫不決,心里就越恨李豐:你個慫貨,被郎君一嚇,什么都敢答應?

  等著被六哥(李松)扒皮吧……

  窺見李承志不善的目光,皇甫用力的一咬牙:相對而言,攻奪城頭、炸毀城弩相對要安全許多。因為雷還剩許多,在城頭上可以放心用,只要謹防不要誤傷。

  況且被炸了一輪之后,城頭上的守軍已然嚇破膽了……

  “仆去奪閘……李孝彥、皇甫忠,率部曲奪墻,帶好所有天雷……李孝先,護好郎君……”

  “得令!”

  三個披著麻甲的壯漢齊聲一應,有兩個搶李承志一步沖上了石階,兩什部曲像一群白螞蟻一樣的跟了上去。

  剩下的那一什就像看賊一樣,把李承志圈在了中間。雖無人言語,但用意不言而喻:他們就是看李承志的……

  李承志恨的牙根發癢,手里的槊槍攥了又攥,終是化做了一聲長嘆:“罷了,登城!”

  李孝先高興的應道:“仆替郎君探路!”

  說著話,人就搶先一步奔上了城頭。

  “一群王八蛋……”

  李承志嘟嘟囔囊的罵著,被十個白甲兵簇擁著上了城頭。

  皇甫讓沒料錯。

  在雷炸響的那一刻,城上的守卒就被嚇破了膽。

  因為無知的恐懼,才是最可怕的,就如死亡……

  即便是學富五車的大儒,也無法解釋“雷”、“火流星”這種現象,何況一群大都是文盲的大頭兵?

  也只能當作天相對待。

  當看到穿著白甲的李孝彥、皇甫讓,及一眾部曲奔上來時,這些兵卒還以為是天兵天降。

  莫說抵抗,就有不少人跪了下來?

  一什護著李承志,另兩什各行其事:一半往城下趕著守卒,一半往城弩底下放著手雷和炸藥包。

  不是李承志裝圣母舍不得殺,而是城頭守軍太多,根本來不及殺。

  狗急了都會跳墻,何況是人?

  一個不好就會適得其反,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攆下城去。

  只要放下城門,待元鷙入城,有的是時間……

  城頭是亂哄哄,有的守卒以為得天之僥幸,瘋了一般的城下跪。也有不少心思異動,努力的睜著眼睛,打量著三什白甲兵。

  原來不是天神?

  但當第一座城弩被炸的飛起之時,這些守卒已無瑕考慮這是人,還是神了。

  什么人,能引來天雷?

  不多時,眼能所及的城頭之上竟蕩然一空?

  炸藥這種東西放在南北朝,堪稱降維打擊……

  李承志心生感慨,又朝北城角張望著。

  天色已然半亮,眼中已能視物。雖還看不到元鷙的大軍,但能看到那輛帥駕已然轉向,正向北城角移動。

  委實是太過顯眼,頂上的燈籠竟比沃野鎮的城墻還高。

  跑這么快,也不怕翻車?

  轉著念頭,李承志大聲喝道:“去問皇甫,為何還不放下吊橋……”

  話都未說完,如狗熊一般的皇甫讓滿身是血的奔上了城頭:“郎君,仆無能至極,被門卒毀了絞盤……絞索皆是鐵鏈所制,無法斬斷……”

  一股怒火涌上心頭,李承志張嘴就要罵,但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壓了下去。

  并非皇甫讓無能,而是沒人想到閘樓里的守卒竟如此悍勇。

  換自己去,九成九也是這般結果。

  “打不開,那就炸……要炸不斷絞索,那就炸門,炸橋……”

  “是!”

  皇甫滿臉羞愧,連聲喝令著屬下搬運著手雷和炸藥包。

  等他堪堪奔下城,帥駕已然駛過了城角。

  離的太遠,看不清全貌,只見車上的燈籠串的就跟糖葫蘆似的,火紅耀眼。

  來了……

  李孝先一聲驚呼:“郎君……賊兵!”

  賊兵?

  那是虎騎才對……

  嗯……不對?

  李承志猝然回頭往東,一群兵卒擠過城角,如閘口泄洪般的往西奔來。

  距此已不足一里,甚至已能聽到守卒“殺賊”的呼喝聲。

  果然,終究有人會不信邪,更不怕死!

  但好死不死的,皇甫讓剛剛才將所有的手雷和炸藥包搬下去。

  更見鬼的是,為了盡可能快,且能悄無聲息的潛至城下,除了李承志、皇甫讓等幾個頭目帶了槊槍與弓,剩余的兵卒除了身上的棉甲,每人就背了兩顆雷一把刀……

  意外真是無處不在?

  李孝先駭的寒毛:“隨我去搬雷……”

  “搬個鳥毛?”

  也不看看這離著才幾步,等搬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為今之計,就只有擋住這伙守軍,盡快炸開城門。不然他們就只有跳墻這一條路可走……

  “告訴皇甫,再炸不開門,就等著給我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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