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元雍冷笑不語,猜到應是有什么隱情。元悅當即不再追問,只是笑吟吟的勸著酒。
剛端起銀盞,就有道士跑來,說是候剛求見,稱是要見潁川王。
“候剛?”
元悅抬頭看了看方至中天的烈日,疑聲道,“他不在陛下身邊宿衛,怎這個時候,跑宮外來尋皇叔了?若說是奉陛下諭令傳旨,也該是黃門或給事才對?”
“還宿什么衛?早就不是了……”
元雍嗤笑一聲,又低聲道,“候剛真是失心瘋了,竟趁皇后遇刺之機,欲報復李承志,將他射死在昭陽宮……若不是孤與于忠使力,便是沒被陛下砍頭,至少也是流放數千里,哪還有他的官做?”
這些時日元悅一門心思的心著賺錢,還真就沒怎么關注過。不由奇道:“候剛報復李承志,這兩個應該不搭邊啊?”
元雍冷笑道:“誰說不搭邊,你莫不是忘了高氏與胡氏?”
稍一提醒,元悅恍然大悟:若這樣論,還真就是仇敵。
候剛本就與高肇有仇,且與胡允華是姻親:候剛的長子娶的是江陽王元繼的嫡女,而胡允華的胞妹,又是江陽王世子元繼的正室。
所以不論從高肇這里論,還是從胡允華這里論,候剛與李承志都是妥妥的死敵……
“李承志豈是好相予的?”元悅好不幸災樂禍,“定是忍不下這口氣……”
“何止是忍不下,簡直是睚眥必報!”
元雍幽聲道,“便是因為他與胡氏交好,差點被李承志誣了個‘刺客同黨’。若非陛下英明,哪還有他候剛的命在?
如今能有他個六品的掖庭監(屬禁軍,掌監宮門禁衛)做,已算是他候骨氏(鮮卑姓氏之一)祖墳冒青煙了……”
看似只是由從四品降到了六品,只降了三級。但前者是中郎將,領刀劍左右,兼嘗食典御,皇帝心腹中的心腹。而如今,卻只能看城門……差距何其大!
“候剛也是活該……不見李承志剛入京時,官無半級,職無半品,甚至明知孤是親王、今上親弟之后,都敢威脅要打掉我滿嘴牙,何況一個候剛?”
元悅幸災久禍道,“十之八九,李承志是不會善罷干休的。皇叔且等著,絕對還有好戲看……”
“誰說不是呢?”
元雍幽幽嘆道,“按常理,一為微末小臣,一為陛下心腹,任誰也該忍氣吞聲。但換成李承志,怎就反了過來?”
“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舉,且看他來京才幾日,卻鬧出了多少風波?且看著吧……”
元悅笑的好不猥瑣,又一抬手,指著守門的道士:“有請!”
隨著話音落下,候剛被放了進來。身上披甲胄,似是還未下值的模樣。
“見過二位殿下!”
恭恭敬敬的見過禮,候剛又朝著元雍深深一拜:“正在城上當值,無意見殿下來了無極觀,某便冒昧前來。今次,是來向殿下謝恩的:
若非殿下搭救,候某如今定然還身陷牢籠。心中感激不盡,卻又苦于無以報恩于殿下。某若思良久,又苦尋數日,幸在樂市中覓的美伎二位。
皆是絕色,頗擅音律,且好南舞,故而欲在南城略備薄酒,望請殿下賞評……”
元雍富甲天下,若論其它,怕是半只眼都看不上。但樂伶、舞伎,卻是心頭之好。再一聽還是絕色,頓時就來了興趣。
“幾時?”
“悉遵殿下之便!”
應了一聲,候剛又朝元悅一揖:“不知候某是否有幸,能否請汝陽王殿下一道賞光?”
“一群女人有何好看的?”
元悅撇著嘴,滿臉不屑,“以你候乾之的品味,相陪之人不是伶姬,十之八九也是五大三粗之輩,若是有……嗯,有孤這輩清秀俊逸的妙人兒,便是不請孤,孤也非去不可……”
元悅原本說的是李承志,但話到嘴邊察覺不妥,又猛的改了口。
候剛稍顯尷尬,元雍更是無語。二人心中均生出一絲古怪。
還真不是元悅自夸,若論儀容,京中便是有勝過他的,想來也不多。
但如玉般的男兒,怎就放著好好的正道不走,卻喜歡當攪屎棍?
這也倒罷了,畢竟如今男風盛行,皇室中偶爾出一兩個也非怪事。但你這心甘那個人愿的被人攪,就委實讓人想不通了……
閑談了兩句,喝了杯冰酒,候剛便欲告辭。也就剛起身,又見道士領著一個披甲的軍將入了門。
若是往常,自是不會連秉都不秉就放進來。關鍵那軍將拿著宮禁的令符,道士哪敢阻攔。
這軍將定然是尋候剛的,十之八九是宮城生了什么變故,所以才會這般急。所以就連元雍與元悅都是神色微變。
候剛肅聲道:“何事?”
“秉將軍,承明門下來了四駕大車,自稱來自關中,要入內城尋親,指明要去姑臧伯李歆府上。
駕車俱是雙馬,但看似行進時卻很是吃力,至路軟處,車輒竟入土頗深?隨行之侍從足有三十余人,皆乘高頭大馬,俱佩四尺腰刀。
且身形高壯,神色彪悍,似是軍中悍卒。但查及來歷,卻無異常……朔平司馬(城門官)不可擅專,故而命職下來尋將軍……”
候剛還未如何,元雍卻先嚇了一跳:聽這軍將的潛意,那四駕車上好似藏著鐵器與兵甲?
“正事要緊,子乾速去處置……”
“那某就先行告退!”
做了個揖,候剛滿腹狐疑的隨軍將離開。
元悅卻是滿臉古怪,冷不丁的問道:“光天化日,京畿重地,怎會讓四車兵甲運至內城之下?外城與郭城的城門守軍都睡著了?”
元雍猛的一滯:對啊?
京城緝查何其之嚴,想入內城,要先經外城與郭城兩道城門,才能到內城門下。
且不論哪一道,不但有執金吾驗籍、洛陽役收稅,更有城門禁軍搜查。若有違禁之物,早就拿下來,怎會暢通無阻的放行至內城門下?
元雍面色頓時有些臊紅:“一時不查,竟被那丘八帶進了溝里?”
是你先入為主,誤會了而已……
元悅轉著眼珠:“身為禁衛,管你駕車的馬大不大,車輒吃土深不深,我先查了再說。膽敢阻撓,一律當逆賊處置……莫說李歆的親戚,便是姑臧伯親至,也不敢不讓查驗,況且那軍將還說的那般含糊?”
稍稍一頓,元悅陰陰一笑:“定是有什么蹊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皇叔不若與孤一道去看一看?”
一看元悅的模樣,就知他沒往好處想。元雍斥道:“你也真是閑的?”
話雖這樣說,身體倒是很實誠,當即就站了起來:“要走就走!”
竟然是要去看熱鬧的駕勢?
元悅雖未直言,但潛意呼之欲出:莫不是城門禁衛發現了什么好東西,喚候剛去分臟的吧?
兩駕馬車拉著吃力,且吃土頗深的,不一定就是兵甲。況且兵甲也用不進來。
那就只剩財貨了……
若軍將未說謊,那馬車上拉的十之八九應是銅。兩匹大馬都拉著吃力,怎么也該有四五千斤。
整整四車,又該是多少?
這東西還真就是稀罕物,便是首善之地的京城,能一次性拿出數萬的也是少之又少,所以這兩個才這么好奇。
莫不是李歆在關中任職時貪的?
真要是,那就有好戲看了……要是昧不下個兩三成了,都對不起候剛的貪暴之名……
怕錯過了,兩人也未帶多少護衛,也就七八個,俱穿著便服,護著元雍與元悅出了無極觀。
也不遠,就隔著一條御道,穿過就到。
剛出無極觀,便聽一陣喝罵之聲,遠遠看見近百個禁衛圍著幾駕馬車,似是引弓待射的模樣。
仔細一看,又看到一輛車駕已然側翻,道中跌落著數口大箱。有兩口已然破開,其中襯著木棉、草絨、麻絲之類的軟物。
而用軟物襯著的東西,看似卻是石頭。但看著極脆,三塊中有兩塊已然粉碎,碎成了一捧石渣。
不是銅貨,卻是石頭?
什么樣的石頭這般珍貴,又這么脆,竟然一碰就碎?
叔侄二人對視一眼,又往前走近了一些。
除了幾輛車,被禁衛圍在中間的還有三十余個大漢。確如軍將之言,個個虎背熊腰,滿臉彪悍之色。
禁衛全都引著弓,足有上百支箭指著他們,卻不見這些漢子面上有絲毫驚慌之色。反而虎視眈眈,有許多竟已將手搭上了刀柄,似是要反擊的駕勢?
元雍臉色稍稍一變:這是從哪冒出來的一伙愣頭青?
不知這是京城?
但敢刀兵出鞘,怕是當城就能被射成篩子?
正狐疑間,猛聽一聲高喝:“蠢貨,都想死不成?”
要如鳳鳴鶴唳,聲音何等之厲,離著都還十步遠,元雍元悅卻被震的耳膜發癢。
女人?
定神一看,還真就是女人,且是兩個。
只是這一喝,那些大漢都放下手來,五指離開了刀柄。
原來是禁衛圍著大漢,大漢又圍著居中的一輛馬車,兩這馬車下的兩個女子,才是這伙悍卒的頭領?
兩個女子都戴著面紗,不知長相如何。但看身段,卻是一等一的玲瓏。
古怪的是,竟也如護恃她們的那群大漢一樣,腰側也配著一模一樣的長刀。
不知為何,元悅總覺的這刀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見過?
但想了半天也沒回憶起來,元悅索性做罷。
正好奇著,又聽那之前厲喝的婦人撥開護衛,朝著禁軍盈盈一福,朗聲道:“查已查過,驗也已驗過,也并無查出任何禁物。妾不知,將軍為何不放行,反而要將我等揖拿?”
元悅雖未直言,但潛意呼之欲出:莫不是城門禁衛發現了什么好東西,喚候剛去分臟的吧?
兩駕馬車拉著吃力,且吃土頗深的,不一定就是兵甲。況且兵甲也用不進來。
那就只剩財貨了……
若軍將未說謊,那馬車上拉的十之八九應是銅。兩匹大馬都拉著吃力,怎么也該有四五千斤。
整整四車,又該是多少?
這東西還真就是稀罕物,便是首善之地的京城,能一次性拿出數萬的也是少之又少,所以這兩個才這么好奇。
莫不是李歆在關中任職時貪的?
真要是,那就有好戲看了……要是昧不下個兩三成了,都對不起候剛的貪暴之名……
怕錯過了,兩人也未帶多少護衛,也就七八個,俱穿著便服,護著元雍與元悅出了無極觀。
也不遠,就隔著一條御道,穿過就到。
剛出無極觀,便聽一陣喝罵之聲,遠遠看見近百個禁衛圍著幾駕馬車,似是引弓待射的模樣。
仔細一看,又看到一輛車駕已然側翻,道中跌落著數口大箱。有兩口已然破開,其中襯著木棉、草絨、麻絲之類的軟物。
而用軟物襯著的東西,看似卻是石頭。但看著極脆,三塊中有兩塊已然粉碎,碎成了一捧石渣。
不是銅貨,卻是石頭?
什么樣的石頭這般珍貴,又這么脆,竟然一碰就碎?
叔侄二人對視一眼,又往前走近了一些。
除了幾輛車,被禁衛圍在中間的還有三十余個大漢。確如軍將之言,個個虎背熊腰,滿臉彪悍之色。
禁衛全都引著弓,足有上百支箭指著他們,卻不見這些漢子面上有絲毫驚慌之色。反而虎視眈眈,有許多竟已將手搭上了刀柄,似是要反擊的駕勢?
元雍臉色稍稍一變:這是從哪冒出來的一伙愣頭青?
不知這是京城?
但敢刀兵出鞘,怕是當城就能被射成篩子?
正狐疑間,猛聽一聲高喝:“蠢貨,都想死不成?”
要如鳳鳴鶴唳,聲音何等之厲,離著都還十步遠,元雍元悅卻被震的耳膜發癢。
女人?
定神一看,還真就是女人,且是兩個。
只是這一喝,那些大漢都放下手來,五指離開了刀柄。
原來是禁衛圍著大漢,大漢又圍著居中的一輛馬車,兩這馬車下的兩個女子,才是這伙悍卒的頭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