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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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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牙齒咬的咯吱直響,雙眼直朝上翻。

  李承志還以為她疼到了極致,猛見高英往上一拱,身體彎的就如一張拉滿的弓。更像是觸了電,抖的竟比顫糠還快。

  這分明就是抽風了……癲癇?

  剛轉了個念頭,猛聽“噗通”一聲。

  皇帝竟被皇后拱下了榻。

  一群御醫被駭然變色,王顯一聲驚叫:“快……按住殿下……”

  李承志被嚇了一跳,皇后好好的怎抽起了風?

  確實應該將她按住,不然以這般強烈的痙攣,時間稍久,輕則肌斷裂,重則骨折。

  但這特么可是皇后,也是我想碰就能碰的?

  正猶豫著,猛聽元恪吼道:“按啊……”

  皇帝發話了,那就按!

  手剛伸出去,旁邊閃過一道身影,一看卻是高肇。見他就如撲上去的一般,雙手重重的按向高英的腰間。

  李承志看的直皺眉頭。

  哪有這般按的,腰按斷了如何是好?

  該是趁她往下收力的空隙再出手才對……

  而后,李承志眼睛都直了:高肇如何來的,竟就是如何去的?

  雙手按下去之時,正逢皇后再次將腰往上猛拱之時,高肇怎么也有個百多十斤,卻被頂的退了回去。

  皇后這腰上的勁得有多大?

  不知是不是嚇的,皇帝臉都白了,嘶聲罵道:“再來人……”

  高肇也急的大吼:“快……快……殿下練過武……”

  意思是力氣小了根本不頂用。

  怪不得?

  李承志心里感慨著,瞅準空子,出手如電,五指準準扣在高英的胯骨上。

  好軟……嗯,勁也好大……

  高英依舊在掙扎,就如一條上了岸的魚。但任憑她如何撲騰,卻再翻不出半點浪花。

  王顯與徐謇也撲了上來,見高英還在不停的拱,急聲叫道:“快快快……找枚鐵器來,撬牙……”

  這是怕咬傷了舌頭?

  不,應該是怕口液倒嗆,堵住了呼吸道,引起窒息。

  何需那么麻煩?

  李承志騰出了另一只手,在高英的頜下摸了摸,而后一捏。

  只聽一聲悶哼,高英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

  剛圍過來的高肇、徐謇等皆愣愣的看著他,仿佛驚呆了一樣。

  這力氣得有多大?

  眾人還是愣神,又聽王顯一聲急呼:“陛下?”

  李承志一低頭,發現皇帝竟然還坐在地上。仔細一看,一只手腕依舊被皇后緊緊的攥在手中,元恪痛的臉都快變了形。

  原來皇帝方才臉白不是嚇的,而是疼的?

  弱雞!

  王顯與崔彧費了好大的勁,才掰開了高英的手。

  也是巧,皇帝剛站直,皇后竟然就發作完了?

  渾身上下早已被汗濕透,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幸虧今天穿的多,不然早已春光大泄。

  此時高英的臉色已經不是白,而是青了,血管根根隆起,額上、脖子里仿佛爬滿了蚯蚓。牙關依舊緊咬,身體還在發顫。眼中盡是痛極之色。

  二人感情應很是深厚,便是差點被攥的痛昏過出,元恪依舊無半絲防備與嫌棄,又抓住了高英的手,急道:“瑛兒,如何?”

  高英磕著上下牙,艱難的張開泛青的嘴唇:“痛……”

  只回了這一聲,皇后仿佛連第二個字都吐不出來。雙眼似是泉涌,眼淚不停的往外流。

  元恪心如刀割,低聲怒吼:“王顯、徐謇,只是一點小傷,為何就能讓皇后發了癔癥?”

  剛站直還沒一分鐘,一群御醫又如下餃子一般的跪了下去。

  無意中,王顯與徐謇的目光撞在一起,二人竟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驚懼之色。

  高肇是何等人物,怎會被他漏過?

  他猛的往前一步,厲聲逼問道:“到底如何治?”

  要是會治,他們就不用往下跪了。

  徐謇滿臉慚愧:“據史記載,秦時范增、后漢劉表,皆如此癥:體生惡瘡,時而瘈疭(抽風)……恕下官無能為力!”

  王顯似是在回憶:“下官在相州都督軍事時,麾下一旅主因緝盜負了刀傷。初時無狀,只以常法療治。但十數日后,傷分明已好了大半,卻突發此癥,就如殿下此時一般……”

  說著說著,王顯竟沒聲了。高肇臉色一白,一把揪住了王顯的衣領:“后……后來如何?”

  王顯頭猛的往下一低,連聲都顫了:“下官查遍醫書,用盡方劑,皆是無用……便如范增與劉表,旅主……旅主慘嚎數日,活活痛死……”

  話話痛死?

  連王顯、徐謇都束手無策,豈不是說,皇后已是無救?

  高肇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差點一頭栽過去。

  猛覺身體一輕,似是被人提起來了一般,高肇猛一抬頭,發現卻是李承志扶住了他。

  對,還有李承志?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高肇雙眼猛的一亮:“李意,救她……”

  皇帝猛的反應了過來。

  對啊,還有李承志?

  高猛與奚康生都提過,李承志擅治刀兵之傷……

  元恪咬咬牙,臉上帶上了罕見的鄭重,有如保證一般:“李承志,你莫要心生忌諱,就如救治胡保宗一般盡管放手施為。

  放心,已至如此地步,皇后便有萬一,朕也絕不降罪于你……若天保佑,能讓皇后無恙,你但有所求,朕無不應允……”

  “不就是內城的宅子么,老夫送你一院便是。”

  高肇又攀住了他的胳膊,急聲道:“你也莫要回絕,說‘不懂醫術’、‘湊巧救了胡保宗’之類的話……你在涇州時,救活了多少重傷垂死的兵卒?其中更有被你切肢鋸腿之輩,不依舊有活下來的?”

  皇帝和一眾御醫都愣住了。

  見王顯、徐謇無技可施,高肇又進言,說是召李承志也來看看,元恪才下的口諭。

  只當高肇是病急亂投醫,還真不知李承志有過這般的壯舉。

  連李承志都被嚇了一跳。

  那是河西與慕容定大戰之后,有些兵卒受傷太重,已到了不切胳膊不鋸腿就必死無疑的地步。他才抱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態做截肢手術。

  但連高文君都不知道,包括達奚都只是事后才聽聞,并未見他是如何施為的。高肇又是從哪里聽來的?

  李承志連連嘆氣:“司空又可知,那些被下官切肢鋸腿的兵卒,十成中還未活下三成來……”

  “放肆!”

  話都未說完,元恪便是一聲冷喝,臉上盡顯猙獰之色:

  “李承志,你還要朕說多少遍,難不成還要下道旨,先賜你無罪?再敢推脫,信不信朕先治你個不遵君令的死罪?”

  李承志心里直發毛。

  怎就突然到了“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這一步,自個連反應機會都沒有?

  罷了,皇帝與高肇將話到了這個份上,再要推辭,就是往死里得罪人了……

  見他沉吟,誤以為李承志還在畏難,高肇心一橫,牙一咬,一指高文君:“只要讓殿下脫此大難,老夫做主,將三娘許你……嗯,便是依你高堂之意又何妨?”

  我去,至不至于?

  李承志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別人聽不懂高肇最后這句是何意,但李承志心里一清二楚:老娘怕是已認定了魏瑜,高文君便是嫁,也只能做側室……

  一碼歸一碼,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讓、高文君、皇后和皇帝怎么想?

  “司空何至于此?”

  李承志往下一揖,態度看似恭敬,語氣卻一點都不含精,好似是在質問,“下官何時說過不救了?”

  皇帝、高肇猛的一滯……

  王顯、徐謇,及一眾御醫一臉懵逼。

  李承志難道不是在說:他能救?

  只見他又朝著元恪一拜:“臣也只有一兩分把握……”

  說著又轉過身,朝著王顯、徐謇等拱著手:“諸位御師,得罪了……下官施藥時,還請王中尉與金鄉伯在旁襄助……”

  這分明已是有了救治的辦法,想來絕不是如他所說的“只有一兩分把握”那般少。

  元恪大喜:“那還等什么?”

  再要矯情,就是枉做小人了。

  李承志悵然一嘆,指指堂下的書案:“容臣先寫封手書,還要勞高女史走一遭,去莊里尋李睿,將一應物事盡快帶來……”

  高肇好不急燥:“何需三娘去?遣一禁衛,豈不是更快?”

  李承志稍一猶豫,無奈道:“旁人去了,怕是要不出來!”

  何止是要不出來?

  猛見元恪雙眼一瞪,意思是聒噪什么。高肇悻悻的閉上了嘴。

  李承志運筆如飛,眨眼就寫滿了一張紙,乍看上去倒不出奇:瘡粉、藥酒、紗棉、針、刀等具……

  高文君就候在一側,李承志從懷里一摸,掏出一枚長約三寸,寬約一寸的黃銅令牌,并手書一并遞給了她。

  剛要走,李承志又拉住了她,眨巴著眼睛說道:“見了李睿,就說‘風雨送春歸’……”

  莫說高文君,哪怕換成李始賢、郭玉枝,但凡這三樣中缺了哪個,連根毛都要不出來……

  手令、銅令、暗令,這俱是行軍陣戰的手段,懂兵事的自然都懂。元恪、高肇、王顯皆是微微變色:果不愧擅戰之名,李承志竟然是以軍法治家?

  正自驚疑,又見李承志起了身,渡起榻邊,似是要問診。

  應是疼痛減輕了許多,高英至少不流淚了。牙關也不似之前咬的那般緊,神色也舒緩了不少。

  李承志想了想,覺的還是直接問高英的好。

  “殿下無需開口,點頭或搖頭即可。”李承志溫聲問道,“發癥之前,殿下可覺乏力、眼暈、頭痛、以及咀嚼無力,甚至偶有亢奮之感?”

  “唰”的一下,皇后的眼中又涌出了淚水。

  不是痛的,而是激動的。

  竟如此對癥?

  高英心中滿是悔意:早知如此,前日夜里李承志說是要割瘡時,就該讓他割了才對……

  李承志又問道:“方才發作時如何,殿下可還記得?”

  高英連連點著頭,竟還出了聲:“便是你制住了孤!”

  元恪、高肇自是不覺的有何異常。但一眾御醫全瞪圓了眼睛。

  “瘛疭之時,殿下竟然神智尚清?”

  徐謇一聲驚咦,滿臉狐疑的看著王顯,“中尉可見過這等瘛疭之癥?”

  王顯連連搖頭:“那旅主每次發作,皆是痛不欲生,并未呈過此狀……”

  李承志暗嘆一聲:病人知道什么,你都不問他,他知道抽風的時候是清醒還是無意識才對?

  至此,他已然確定了九成,高英得的絕對是破傷風。

  最典型的癥狀就是抽風時神智極其清醒,不似癲癇、癔癥,發病時病人什么意識都沒有。

  這病確實可怕,如果不及時救治,九成九會引發敗血癥。也有可能還沒到那一部,高英就先被自己給噎死了。

  但不一定就救不過來,至少還沒到敗血癥那一步。

  無可就是徹底清創、充分引流、術后調理……而且手術不算大,沒到動骨頭的那一步。而其中的步驟,應急管理局的野外急救條例中都列的清清楚楚。

  不然李承志那來的膽氣給兵卒做截肢手術?

  而且把握也比給胡保宗縫腸子那次要足:且要藥有藥,要酒有酒,就連手術環境和術后恢復的條件,比胡保宗那時都要強上無數倍。

  李承志覺的,只要清創、引流徹底,不持續感染的機率至少在六成以上。

  但他想不通的是:明明只是小傷,高英還練過武,身體素質明顯強于常人,且只是七八日,就能到要命的地步?

  除非,感染源還在體內?

  看他皺眉不語,元恪不耐道:“到底是何疾?”

  李承志微一躬身:“秉陛下,此疾仍屬瘛疭,但是由外傷所致!也是湊巧,臣在涇州時,麾下有兵卒受傷后發過此癥。也不知是臣運氣好,還是那兵命大,被臣依書中所載醫治好,竟僥幸活了下來……”

  元恪與高肇大喜。

  看似李承志所言盡是“湊巧”、“運氣”、“命大”、“”僥幸之類的說辭。但他們哪還聽不出,只是李承志怕將話說的太慢,才有意如此。

  外傷所致的瘛疭?

  為何從未聽過?

  怕被打臉,一群御醫沒敢出聲,全都瞪圓了眼睛,眼巴巴的看著李承志,滿臉的求知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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