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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數朝謀劃,盡毀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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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嶺北麓,大散山下。

  滿山黃鸝鳴翠,鹮鸛成群。杜鵑花開遍山野,粉粉嫩嫩,鮮艷欲滴。

  已是深春時節,但依見野桔、柿子掛滿枝頭,地上還鋪著厚厚的一層,紅艷似火。

  許多猴子、野豬、狐貍等小獸聚在樹下,爭相啃食。隨著一股微風,像是下雨一樣,無數的野果掉落下來,砸的眾獸陣陣嘶鳴,頓時做鳥獸散。

  透過山林,往北眺望,隱約可見一座雄關如同利劍,聳立于山谷之間。

  大震關,又稱大散關,川陜咽喉要道,關中四關之一。

  欲經川蜀攻襲關中,必經此關。

  韓信奇襲項羽時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就發生在這里。

  諸葛亮五伐曹魏,次次都是從這里出兵。

  可見其地勢之險要……

  關衙內,眾將肅立。

  衙堂正中,站著一個身高六尺,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漢。頭發也未扎束,隨意的披著。身上只穿綢衣綢褲,半開著領口,露著毛茸茸的胸膛。

  元麗赤著雙腳,踩在氈毯上,拿著一把繽紋鋼刀,晃來晃去,照映著五官。

  就連臉上的橫肉、頜下的胡須都照的纖毫盡現。

  “好刀!”元麗一聲狂吼,順手劈下。

  只聲“嗤”的一聲,一顆好大的頭顱沖天而起,一股血箭飚出,噴了元麗一頭一臉。

  元麗伸手舌頭,舔了舔從臉上滴落而下的熱血,而后又咂吧了兩下,竟吞了下去。

  “好腥!”元麗“噗”的一聲吐掉了嘴里的血水,又提起了刀。

  佑大的刀顱被一刀斬飛,竟不見刀刃上留下半點痕跡。更似是抹了油,刀身上不染一絲血痕,全都凝成一顆顆的血珠,順著刀面滾落而下。

  等血珠滴盡,一道銀光再次照耀在元麗的臉上。

  “兵不刃血,寒如秋霜?這般寶兵,才換十匹馬?”

  元麗一臉可惜:“見了那李承志,就說本王說的,再有這等寶物,本王換他二十匹!”

  “諾!”親衛幢將恭聲應道。

  其余諸將全都在心中冷笑:那李承志要是能見到半根馬毛,爺爺跟你姓元……

  元麗又提起刀,挑開最后一個囚犯嘴里的破布。

  “蕭縣令,那長孫壽是因本王當著他的面睡了他夫人,因此懷恨在心,才妄想將這等雄關送予亂賊……那你呢?為何視入境的賊人如不見,放任兩萬余敵寇,潛入了關中腹地?”

  “為何?”縣令放聲狂笑道,“拓拔胡賊,你怕是忘了,爺爺本就是南人啊?”

  說著猛一轉頭,怒視著立在一側的一個軍將,狂聲罵道:“蕭寶夤,你我乃漢相蕭何之后,堂堂漢氏貴胄,蕭齊皇室嫡脈,豈能屈身于這等噬血無道,禽獸不如的胡賊之手?”

  蕭寶夤眼角狂跳,“噌”的一下抽出了刀:“放肆……狗膽安敢誣我……”

  “呵呵呵……蕭將軍,莫不是想殺人滅口?”元麗寶刀一橫,直指蕭寶夤的鼻尖。

  蕭寶夤的臉猛的一白,“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大人明見,那蕭衍狗賊殺盡我兄弟姐妹,屠盡我蕭齊一脈百余口,如此血海深仇,智亮(蕭寶夤的字)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又怎會降他?”

  “哈哈哈……也對!”

  元麗狂笑一聲,一腳踢翻蕭縣令,怒聲問道,“好狗賊,既然自詡漢家貴胄,與異族之仇不共戴天,為何被你親手放入境的兩萬余敵賊,近半都是胡騎?”

  蕭縣令臉色一白,竟說不出話來。

  元麗獰笑道,“似你這等巧言令色、狡猾奸詐、不知羞恥之輩,憑白誤了本王的好刀……拖下去,剮了!”

  當即就有兩個甲卒撲了上來。

  只聽“荒淫、暴戾、畜生不如”的罵聲不絕于耳。不多時,卻又變成了求嚎和求死的叫聲。

  一眾將領臉生異色,陣陣不忍,元麗卻越聽越是興奮,大馬金刀的坐在矮榻之上,唱幾句胡曲,再痛飲一杯酒。像是將這慘嚎當成了下酒的佐菜,左一杯右一杯,飲的好不歡暢。

  過了快一個時辰,一個軍將前來復命,說那蕭縣令已然氣絕時,元麗竟有些竟猶未盡。

  “達奚,將此狗賊之首,并那長孫壽之頭顱,一并送出關!”

  送出關?

  一個年輕的將領心中訝異,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送出多遠?”

  “送出多遠?”元麗獰笑道,“出了關你就知道了!”

  說著臉色又是一冷,“還有,再莫叫我大人,不然,我定然讓你從父予我封實了!”

  大人是能亂叫的?

  魏晉之前,若以“大人”稱呼外人,只指君王和諸候,并孔孟等圣人。

  若稱呼家人,則專指父母。

  魏晉后,又被胡族引用,多用于稱呼諸候親王、部落首領,如率軍潛入涇州的吐谷渾部落首領之一慕容定。

  而即便是元氏皇室,也只有郡王以上才能稱之為大人,除此外,就只有八部首領,也就是鮮卑八大貴族之首才配用這個稱呼。

  比如達奚的從父,關中鎮守奚康生……

  說起來也是活該:別人都是因功受封、升遷,嘉獎,而獨有元麗,打了勝仗后不但無功,就連濟陰王的爵位也被一罷到底?

  三年前,秦州、涇州兩地已內附的屠各匈奴造反,元麗總領關中五州軍政,率軍平叛,不足半年便平定內亂,斬敵逾十萬。

  但元麗生性殘暴酷戾,所到之處簡直是寸草不生,不但殺的叛軍、流民人頭滾滾,竟將未生亂的縣城也屠了好幾座。

  若非皇帝憫其功勛,再加皇室和奚康生這樣的元族(鮮卑)重臣求情,何止才是罷爵?

  職級也從之前的鎮北將軍,關中鎮守(都督五州),降為雍州刺史。

  反倒是隨他一起平亂的幾個下屬,如楊舒、楊舒之兄楊椿,李韻等,各有嘉將和升遷。

  不過還沒滿一年,因長兄揚播得罪了權臣高肇,楊舒和楊舒無緣無故的就被降了職……

  元麗之兇戾殘暴舉世聞名,隨意斬殺手下,淫其妻女如家常便飯。雖知不會將自己如何,但達奚還是止不住心中一寒,恭恭敬敬的低下頭:“屬下錯了!”

  “嗯!”元麗點點頭,“若是敢走遠,就多帶幾匹好馬,逃命時也能快一些……要是僥幸沒死,那就多等等,等南軍退了,就快馬報予你從父……”

  短短的一句話,驚的達奚冷汗直流。

  關外,竟然有南軍埋伏?

  但在元麗面前,他別說問,就連遲疑都不敢有。

  “謹遵都督之令!”達奚恭聲一應,飛快的撿起地上的兩顆腦袋,轉身就走。

  “等等……”元麗又一指蕭縣令的尸體,獰聲笑道,“替我代句話:大震關是我雍州(西安以南,含今寶雞市南部)治下,但這汧陰縣(今陜西千陽),卻屬他李韻的岐州(南與雍州接壤,含今寶雞北部,北與涇州新平郡接壤)……問問他,我替他消了這般大的禍事,他如何感謝我?”

  達奚心中一震:這全賴從父(奚康生)運籌帷幄,才查清、識破南敵與胡賊的奸計,與你何干?

  這明顯是想訛詐李韻?

  這等囂張跋扈,四面樹敵,豈不是取死之道?

  死了才好……

  “定為都督代到……”達奚恭恭敬敬的做了個揖。

  下了城樓,達奚提著兩顆人頭,又帶了百余騎出了關城。

  此時正值正午,日頭正足,本是百鳥爭鳴,走獸覓食之時,往日這關下,就如燒開的油鍋里添了水,好不熱鬧。

  但今日卻格外的寂靜。

  偶有幾聲悲鳴傳來,指頭一看,只見幾只叫出不名的鳥兒不住的在空中盤旋。

  達奚臉色狂變。

  關城附近,果然有埋伏。

  但想來肯定不多,不然元麗絕不敢大開城門……

  心里猜凝著,往前走了百余丈,達奚將兩顆人頭拋于道中,又高聲喊道:“南賊,我家都督言,關門已開,若是夠膽,就盡管入關……”

  話音剛落,猛聽幾聲鼓響,達奚嚇了一跳,還以為伏兵沖下山了。

  隨即又有一陣兵甲抖動的聲響從身后傳來,他下意識的一轉頭,看到剛剛還空無一人的城頭,卻已站滿了兵卒。

  迎頭的棋桿上,已掛上了一面大纛,上書:雍州都督元!

  原來那鼓聲,是從城頭傳來的?

  正暗松著氣,又聽山道兩邊的林中響起了幾聲鑼。而后又是一陣如野獸奔走的響動。

  密密麻麻,如同螞蟻似的敵軍出現在山林之中,正向關道上奔來。

  達奚再勇,膽子再大,也不敢以百騎抵御這么多的敵軍,呼哨一聲,打馬就走。

  等他回到關下,駐馬回首時,關道中已站滿了敵軍。從高往下看,綿延兩三里,足有五六千。

  不過看起來全是漢人,也不見騎兵,想來是胡騎不好上山,應該藏在更遠的平緩之處。

  此時的達奚,滿頭都是冷汗。

  若非從父早英明,這大震關一旦落入敵賊之手,往后便是一馬平川……

  早有步卒上來,將那兩顆人頭撿了回去,交給了主將。

  數十個身穿著甲的將領立在一處山頂,向大散關眺望著。

  不但關城之上站滿了兵卒,就連兩側的山野之上,也隱約可見敵兵。

  算算人數,估計有上萬,就算關后未設伏兵,只是眼中見到的這些,只憑這三四萬兵,也很難攻打下來。

  再看那兩顆頭顱,主將便知道:數年謀劃,已毀于一旦。

  怪不得左等右等,始終等不到的內應消息?

  潛入境內的那兩萬余大軍,怕是已被盡殲了……

  “退兵吧,后撤二十里,與大軍匯合!”主將一聲長嘆,“令派快馬,報予盩厔(今陜西太白縣境內,現屬南梁秦州(南秦州),以秦嶺北端大散山及大震關為界),將此間詳情詳細報與韋侯(南梁名將韋睿)……”

  “諾!”其下軍將應了一聲,帶著幾個親衛,快步往山后奔去。

  步陣前軍變后軍,攀爬至兩側山腰,固守兩翼。后軍則變前軍,快速的撤往山谷外。不多時,谷內的大軍便撤出了大半。

  聽到后軍吹響號角的催促聲,南梁主將又嘆了一口氣。

  除了開頭那幾聲鼓,城上再未有過動靜,關門雖然大開,但并沒有兵卒出關列陣。

  明知魏將擺的是空城計,至多也就眼中見到的這些兵,但他也只能望城興嘆。

  大震關之險世所皆知,真要那么好打,韋候又何必謀劃兩年之久,又是賣通城關守將,又是策降途徑關中要道的縣令?

  錯過這次之后,天知道有生之年再能不能遇到這樣的機會?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主將猜疑著,在親衛的護恃下,快速的下了山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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