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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殺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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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淺言深,君子所戒。

  李承志只當沒意識到這一點,含含糊糊的應了下來。

  楊舒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略過不提。然后又指了指親兵幢帥懷里那堆物件,朗聲笑道:

  “清貧日子過久了,一見好東西就覺的眼熱。好不容易撞到你這般的大戶,哪有不割一刀的道理?這些物事我便一并帶走了……”

  說著又一指李時,“把那絲衣也予我尋一件,若不趁手,那就扒了!”

  李時仿佛感到胯下一涼,本能的就并住了腿。

  李承志哭笑不得。

  他哪能看不出來,喜歡只是一部分原因,也可能是好奇,想帶回去研究研究。

  楊舒的本意,還是在用這種方式和自己表達親近之意。

  “實是不知使君要來,今日確實是失禮了!”

  嘴里說著話,李承志伸手把腰里的佩刀解了下來,雙手端著往前一遞:“那些只是一般貨色,唯有這把,才能勉強配得上使君……”

  原本以為楊舒會推辭一下,那知他絆磕都不打一個的接了過去:“那就卻之不恭了……”

  說著便抽出了刀鞘,一道寒芒耀出,刺的楊舒雙眼微瞇,下半句話直接卡在了喉嚨里。

  帶兵的軍將,哪有不喜歡這等寶物的?

  那抱著兵甲的幢帥,眼睛里都泛綠光了。

  楊舒眼中也冒出一絲精光,嘶聲問道:“這便是你用那隕鐵打造出來的?”

  李承志可不像李時,氣不足膽不正。再說也算修煉了些時日,臉皮也有了些厚度。

  他笑吟吟的一點頭:“確實是好運氣,不過得的不多,也就能打百來把……”

  “這等天外神物,你還要得多少?”楊舒聽的直吸涼氣,竟真就信了李承志的話。

  不怪他信以為真,只說賣相:這刀面,竟直接能當鏡子使,比那細心研磨出來的銅鏡還要明亮幾分?

  再聽也就打了百來把,說明能存世的,也就這么多,可見何等珍貴。

  楊舒竟有點不好意思收了,猶猶豫豫道:“老夫真不是誆你,日子確實過的清貧,還真沒有十匹馬給你!”

  李承志哭笑不得:“使君莫非是在羞辱晚輩?”

  聽他連這等話都說了出來,楊舒便不再矯情了,大大方方的把刀合上鞘,又插進了腰里:“雖沒你這般富裕,但書還是藏了幾本的,哪日得閑,你盡可來取!”

  李承志微微動容。

  直到此時他才確定,自己確實是入了這個老倌兒的眼了。

  這個時代,藏書便意味傳承、家世、宗族地位,若非親近子侄與弟子,斷然沒有外借的道理。

  李承志微微一拜:“那就先行謝過使君了!”

  日落西山,暮色微沉。

  點點絳云似染金光,又像一條巨大的錦鯉懸于碧空,鱗光翻滾。

  淡淡的炊煙飄出農莊,懸在莊墻、屋舍頂上,如同一層輕紗。

  輔軍早已押著俘虜啟程,戰兵也已收拾妥當,陸續出莊上路。

  李承志帶著一眾親衛,將楊舒與胡保義送過了紅河。

  “留步吧”楊舒停下馬,朝李承志抱了抱拳,“你還要夜中行軍,不宜耽擱,路上小心!”

  “那晚輩就不遠送了!”李承志朗聲一笑,又轉過頭,朝著胡保義做了個揖,“明輔兄,小弟今日真是怠慢了,還勿見怪。來日回了涇陽,必來向你賠罪……”

  胡保義恨的牙癢癢。

  何止是怠慢,簡直是豈有此理?

  整整半日,直到臨送行的時候,自己才見了李承志一面?

  但他也知道,這怨不到李承志頭上。

  趙淵一直被晾在賬外,親眼看到楊舒拉著李承志,足足聊了近兩個時辰。

  楊舒不放,李承志還能撇下他來招呼自己?

  這老賊就是誠心的……

  胡保義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軍事為重,承志何需計較這些繁禮?等來了涇陽,我必掃榻以待,恭迎大駕。”

  李承志哈哈笑道:“那就它日再聚!”

  說著又一轉頭,冷冷的掃了掃趙淵,最終還是舉起手,抱了抱拳:“趙校尉,得罪了!”

  這是看在胡保宗的面子上。

  不提楊舒是不是杞人憂天,胡保宗鞍前馬后的為自己奔走是不爭的事實,即便從這里論,也要給趙淵留幾份顏面。

  明知李承志此時已不能將自己如何,但趙淵還是提不起勇氣說狠話,也不回禮,只是冷哼一聲,偏過了頭。

  李承志再小氣,也沒有幼稚到與這種睿智兒童計較的地步,不再理會,又朝幾位抱了抱拳:“諸位珍重!”

  說罷便調轉馬頭,追向后軍。

  直到此時,才聽到趙淵嘴里發出一陣咯咯吱吱的響聲。幾人側目一看,才見他在使勁咬牙。

  胡保義心中微驚:李承志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讓平時狂妄至極,連父親面前都多有跋扈之舉的趙淵,在他面前連牙都不敢咬?

  正自驚疑,又聽趙淵一聲厲吼:“楊舒老賊,安敢害我?”

  “深遠……”

  “住口”兩個字都還未喊出來,便聽“啪”的一聲,隨即又是一聲慘叫。

  胡保義悚然一驚,抬頭一看,趙淵正捂著臉,好似不敢置信一般,又驚又怒的盯著楊舒。

  幾滴血珠順著指縫滲了出來,滴落到了趙淵的衣甲上。

  楊舒的手里則提著一支馬鞭,分明是抽了趙淵一鞭子。

  胡保義暗叫一聲:要遭?

  手上都還未來得及攔,又聽趙淵厲聲暴吼:“啊……老賊,我要殺了你……”

  嘴里喊著,人也跟瘋了一樣,使勁的扯著馬韁,像是要撲過去拼命一樣。

  親衛頭目臉色一白,彎腰一探,便抓住的趙淵戰馬的籠頭,用力的往身邊一帶。

  “放開……”趙淵怒聲吼道,雙手下意識的在腰上摸索著,像是在找武器,但摸了半天,什么都沒摸到。

  他都忘了,怕他腦子不清醒耍橫,李睿早把他的刀給下了。馬是李時給他新配的一匹駑馬,除了馬鞍馬韁,再什么都沒有。

  “呵呵呵……”楊舒一陣怪笑,伸手一探,竟拔出了腰刀,向著趙淵一指,“正好今日得了這等寶物,便拿你這無知小兒開開鋒……”

  “使君,使不得……”胡保宗一聲驚叫,催馬攔在了中間。

  親衛頭目更是臉都嚇綠了,猛的捂住了趙淵的嘴,低聲在他耳邊吼道,“校尉,他真敢殺你……”

  趙淵神情一僵,就跟雕塑一樣,愣在了馬上。

  腦海中本能的浮現出李承志呲著一口白牙,陰惻惻的對他笑著:我真的敢殺你……

  隨即,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顫……

  看他不動,楊舒收刀入鞘,又冷哼一聲:“走!”

  一眾親衛跟在他身后,揚鞭而去。

  “為何會如此?”趙淵咬著牙吼道。

  明明之前還高高在上,誰都要讓他幾分,但這眨眼間,就跌到了泥里,阿貓阿狗都敢羞辱自己?

  親衛頭目心中暗嘆。

  還能為何?

  人家像逗狗一樣的逗了你半月,擺明就是想利用你,如今利用完了,哪里還會慣著你?

  你羞辱長者在先,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楊舒真要將你殺了,便是族長出面,都不一定能給你討回個公道……

  但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趙淵要真是個能聽得進道理的,怎么跋扈至此?

  胡保義腸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會發生這么多的變故,他怎可能帶著趙淵這個禍害?

  得知兩軍交戰,楊舒便說要出城探一探。

  所有人也只當他是想看看結果,若是叛軍得勝,遲在咫尺的涇陽城自然要早做防范。

  正好胡始勇也想一探究竟,想知道這李承志是否真如胡保宗信中所言,是個天下無雙的人才,值不值得胡家下大力氣招攬。

  但胡鐸被困在了涇州,胡保宗也不在,族中剩余知兵事者,也大都只懂個皮毛。

  想來想去,便讓胡始勇帶上了趙淵,想他至少是郡尉,不但打過羌胡,三年前秦州、涇州匈奴做亂時還平過亂,見識肯定是夠的。

  但誰能想到,竟上了楊舒的惡當?

  要是知道會與李承志照面,打死胡始勇也不會讓趙淵來。

  這女婿是個什么樣的性子,他還能不清楚?

  結果便是,這人都還沒見著,便先交了惡?

  別說李承志聰明絕頂,但凡稍有些腦子,見到趙淵這般跋扈,也絕對不會和胡家結親。

  好好的一場謀劃,竟然就這樣黃了?

  胡保義恨的直咬牙,卻不知先恨誰才對?

  父親也是失了智,竟會把妹妹嫁給這樣的蠢貨?

  這哪是強助,分明是仇敵……

  到底是世家子弟,有沒有能力不提,城府還是有幾分的。胡保義盡量忍著怒氣,寬慰道:“深遠,先回城再說吧!”

  “連你也來笑話我?”

  感覺到胡保義語氣中的疏遠之意,趙淵怒極:“胡保義,為何沒人同我說起過,李承志連官都敢殺?他這分明是造反,為何你等卻當看不見?”

  殺官?

  怪不得他在李承志面前,有如老鼠見了貓,原來是以為李承志也反了?

  “自縣令索思文以下,朝那縣官主動勾聯亂賊,迫害百姓鄉紳,還算是什么官?為不善乎顯明之中者,人得而誅之……”

  胡保宗又黯然一嘆:“包括今日也是如此,你有錯在先,李承志便是真的斬了你,也無任何錯處!所以,你不要再想著報仇,沒人會為你做主的……”

  放你娘的狗屁?

  難道還要讓我感念他不殺之恩嗎?

  趙淵被氣的渾身直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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