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十分鐘，千面給了我們十分鐘，我承認，這一手‘黑傘’撐得的確是有兩把刷子，但是……十分鐘。”
粗大的金屬指節狠狠點在了熒幕上，將外面那叢生的鋼鐵叢林關閉，隨后猛地拍在一旁的整備艙支架上：
“龍羽，你他媽到底是怎么想的，這種弱智任務，你帶頭？”
整備艙內，銀翼靜靜地等待著冷卻棒注入自己的后背，閉口不言。
“對，是，那個叫千面的，一個人沖了我們整個軍陣……但是我們三重山根本沒有組裝完成，單（shan）波也還沒來得及動，甚至你也只是跟他碰了那么一兩下，龍脊就這么怕那家伙？！”
“這不是龍羽的問題，你得去問龍脊先生，霍明耀。”
一只方正寬厚的金屬手掌出現在霍明耀的肩膀上，被他狠狠震開，后者后退兩步，人造咽喉摩擦著發出金鐵交鳴的嗓音：
“雖然我也覺得很荒謬，但命令就是命令。而且你也看到了……引力武器，，還有那些不亞于超級武器的重工業叢林。”
“單波，你到底是哪邊的？我們要和這種來路不明的恐怖分子合作，還是要在九級沙暴面前去干巫洪志那個小雜種的布尼提防線……媽的，老子現在就去找龍脊……”
“站住！”
冷氣呲呲噴射，打開的整備倉中是一具高大的銀色機甲，銀光閃閃的爪子一把捏住了霍明耀的后腦勺。
“龍羽，老子他媽這是為我們著想！而且那個千面……”
“千面，我自然會去找他要個說法，但是現在，給我坐回你的椅子上，等著充能完畢。”
銀翼的聲音不容置疑，霍明耀張了張下頜植入體，顯得有些呆愣，直到數秒后才再度傳出聲音：
“龍羽，你可要想清楚，我知道你很想殺了巫洪志那個雜種，但這他媽的是打仗……還記得戰爭剛爆發的時候么？我們打了三天，他媽的整整三天！三天都沒能把布尼提攻下來……三天啊！”
見銀翼沒說話，霍明耀緊緊扯住他的手臂，金屬與金屬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你可要想清楚……是，千面他一個人沖了陣，他是很厲害，但個人武力在戰場上就沒他媽的B用！別告訴我你就跟他打了那么幾下就信了他的邪……”
“坐下！”
龍羽厲聲呵斥，霍明耀怔怔地看著他，隨后抽出手臂走回自己的整備艙，用下頜植入體狠狠呸了口“唾沫”，一把拉下艙門。
見氣氛有些冷場，單波勉強笑著走了出來：
“是，當時是打了三天。但那是巫氏重工仗著他們有風暴護體，現在千面解決了風暴，還有我們的大軍和世界樹的部隊，而且這次是我們親自出馬，不是那些第三世代碳基破壞者……”
“但那也不是十分鐘就能解決的事兒！對面沒有更強的作戰單位么？沙暴部隊怎么處理？那些處刑人怎么處理？自動化作戰兵器怎么處理？他媽的，隔壁薩塔爾的紐科換下來那塊鋼板你還留著吧？全他媽糊了！”有人繼續接茬，那霍明耀就是不依不饒。
“你應該好好處理一下你的火氣，比如激素的分泌問題。你的缸腦不太穩定。”
單波蹲下身去，身后鉆出的第三只機械臂擦下鋼鐵地板上的口水，那是一痰腦脊液。
“老子的身體自己清楚！你不如研究一下龍脊的腦袋里在想什么！”
隨著霍明耀的妥協，整備機械室又陷入一片寂靜，只剩下轟鳴機嘶磨的液壓聲和電子傳輸的滴滴作響。
龍羽似乎無視了之前的所有正常，瞥了眼手臂上的充能提示，將蓋板重新蓋好，將這場沉默持續了數十秒才再度打破：
“上次沒有我們參加，因為《構裝者公約》。但是這次不同了。”
“千面沖陣，折的是我的面子，我遲早會要回來。但現在，他說要打布尼提防線，那就是兩說。無論是十分鐘，還是二十分鐘，或者是一個小時，一晚上，我都要扭斷那個人渣的脖子。霍明耀，我不強求你們三重山兄弟，如果你們不想來，大可現在退出。”
“那他媽的是不想來的問題嗎？這就是他媽的亂來！亂打！龍羽你聽我說，巫洪志我們有的是時間解決，但是千面？你信恐怖分子嗎？單波，你信嗎？霍并，霍云，你們兩個信不信？反正老子不信，而且那人剛沖了我們陣現在就和龍脊好得跟他媽一對GAY一樣，誰……”
哐——
拉響的鋼門將他的滔滔不絕打斷，所有人都看向了門口：
“這他媽誰？”
啞光的裝甲之間流竄著綠色的光線，它們每秒鐘沖激一次，細細地流淌在窒息的漆黑之下，從身體各處整齊地匯聚到來人的面甲，那些神經光元傳感器好像百葉窗，里面呼吸著綠色的條形光芒。
“銀翼隊長是么？你可以叫我蝰蛇。”來人扭了扭肩膀。
“哪根蔥？沒聽說過……”霍明耀立刻接茬。
“那當然。”
甩動的手臂傳來鋼鐵整齊撞擊的聲響，閃爍著綠色電光的鏈床發生器回組到肘部，蝰蛇帶著兩名放電使，迎著所有人的目光漫步到龍羽身前，但目光卻看向了霍明耀：
“這個是龍羽？”
“老子是三重山，你面前那個才是龍羽，銀翼隊長，注意點他媽的禮節。”
對于霍明耀的嘴臭，蝰蛇也不甚在意，而是看向了龍羽：
“聽說你們都是優秀的戰士……轟鳴機？那我想就不需要再做戰前動員了，接下來的行動，希望你們都能嚴格遵守我的指令……”
“不是，你他媽到底誰啊？”霍明耀一把推開整備艙門，充能接口在他的身后斷開連接，“沒看見我們在吵架？你是說等會你來指揮？哪個傻逼有權利讓你這么做？”
蝰蛇看了他一眼，隨后目光又落在了龍羽的身上，雖然那面甲并沒有任何表情，但充分地表現了他的疑惑：
“銀翼隊長，你還沒有通知他們？”
“正在通知。”
在周圍疑惑的目光中，龍羽起身看向眾人：
“本次行動由上面派來的人進行指揮，我會把他拉入指揮頻道中，然后將隊內最高指揮權交給他……”
“等等，這他媽到底是誰？誰的命令？為什么我沒收到？”
“由于本次任務所需，貴公司的所有運輸裝置都無法適配我們的作戰方式，所以本次的作戰指揮權由我來負責。你們將會使用我方最新的突擊裝置投入作戰。”
蝰蛇聳了聳肩，單手撐靠在一遍的儀器鐵架上，掃視眾人：
“這是千面的命令。”
氣氛頓時沉默了一秒，隨即便傳來霍明耀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他媽……”
“我知道了，什么時候啟程？”龍羽抬手止住霍明耀的質疑，蝰蛇則呵呵一笑：
“就現在。”
霍明耀狠狠一砸艙門：
“好，都他媽的讓千面來是吧？我就看你們怎么在十分鐘之內拿下布尼提防線，丑話說在前面，如果到時候出了岔子，老子可不當這個小丑……”
“當然，三重山先生。不過我得糾正你對本次戰術安排時間上的誤區……”
“不是十分鐘。我們要在五分鐘內拿下布尼提防線，二十分鐘內解決掉黃龍要塞。”
看著下頜植入體張開卻沒發出聲音來的霍明耀，蝰蛇點了點頭：
“是的，這是場閃電戰，先生們……”
沉默的整備機械室，龍羽轉過身去看著蝰蛇：
“知道了，我們會聽從指示，不過我有個要求。”
“聽從指令就行了，千面可能不想聽到太多要求……”
“布尼提防線的敵軍首腦，我要活捉。不需要你們世界樹動手，我親自來。”
“嚯？”
蝰蛇歪了歪頭：“這可真有意思……那人和你有仇？這我可做不了主……不過這是個交易么？千面喜歡交易，但你的籌碼是什么？”
看著蝰蛇面甲沖擊的綠光，龍羽利爪微微擴張，頭側的環角流過密密麻麻的藍色電路。
“是的，董事長先生……我明白。”
“計劃一切順利，戰局正在我的掌控之中……您說笑了，就算沙暴不起作用，我們還有那些人作為后援不是么？”
“我當然知道……是，他們只是保險，包括黑曼巴也是。好的……我知道了。”
中斷了衛星通訊，巫洪志躺坐在了柔軟的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
“先生，黃龍要塞準備如何？”
“極叔已經糾集好了部隊，黃龍要塞的缺口也已經完成了緊急處理，只是依然存在隱患……”
“我還是覺得不應該和蟲巢合作。”副官深深地皺起眉頭，“那些人……不，他們都不能算作是人，我認為它們根本就沒有與我們合作的心思。”
“和蟲巢的合作非常順利，他們給了我們比‘永生程序’更加強大的工蟲，完美解決了處刑人體系在戰場上的戰損續航問題。我們也付出了不少，甚至要虧一些，但這對于我們來說是可以接受的，這是非常時期。”
巫洪志輕點著身前的數個屏幕，上面顯示著七個城市的氣象干擾狀態，而已經將中部堡壘完全覆蓋的“西風魔鬼”和“第二十四號天空”更是讓他心情愉悅。
“邦加最令人恐懼的是什么？”巫洪志為自己點了根煙，侃侃而談。
“是暴民？神秘的先祖崇拜？還是他們這些帶來戰火的資本？”
“都不是。在邦加，最令人膽寒的，是那些恐怖的暴風點。”
“只是我們曾經負責的氣候改造方案過于優秀，甚至讓邦加人都有些忘卻了這些在南部肆虐的死亡風暴。而控制了它們，就擁有了邦加南部。”
“這才是巫氏重工能夠屹立于南方不倒的原因。并且我們熟悉這些暴風，甚至知道如何靈活地操控它們，在擇人而噬的自然中行動，摧毀一切來襲的敵軍。”
“所以克羅恩很聰明，他們將南方交給了西北去對付，可惜那時從米克頓來的西木數據過于輕敵，居然被小小的世界樹摘了桃子。”
副官微微頷首：“您說的沒錯，但凡是都有意外……”
巫洪志笑著點下煙頭：“看來你有所擔憂。”
“并非對于沙暴，而是……蟲巢。”
“根據三天前的家族會議，那些非人類已經有長達一周的時間沒有向家族傳輸過新的研究報告，而它們再次之前提到的‘不要打擾’也非常讓人費解。在與他們的合作中，我們實在是太被動了。”副官搖了搖頭，“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將他們視作后援……”
“你是擔心……他們跑了？”巫洪志吸了口煙嘴，“那些鐵做的蟲子的確不是什么好的合作對象。所以我們還有米克頓，那才是真正能夠交涉的對象。”
“但是今天的沙暴雖然能夠給世界樹造成重創，還有和他們一起的克羅恩。但是這同樣會讓黑曼巴難堪……畢竟王蛇之尾的好友死在了南邊，在這樣的心情下，他不會喜歡這場沙暴的。而且如果黑曼巴知道是我們和蟲巢一起謀劃了針對菲斯克的……”
“夠了。”巫洪志抬起手掌，沉默了一秒后從座位上起身，“你知道么？能夠獨立解決問題的人，才會被他人所賞識。”
他走到了床邊，窗口層疊翻起，露出了那面光潔的防爆玻璃，能讓他眺望著眼前恐怖的沙暴：
“沒錯，王蛇之尾他是很急……菲斯克作為他的好友，甚至和他一起參加過他們的家族會議，據說他們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那么如果我們解決掉殺死了他好兄弟的人，并在他趕來之前就將其殺死，帶到他的面前……”
巫洪志說著，手掌上下旋轉，徐徐擺弄：
“那么我們就能與一位黑曼巴高層達成不錯的交情……如果沒有這一層關系，那么我們才是真正地受制于人……”
副官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不過他依然有些擔心：
“但是……如果這場沙暴沒有對世界樹和克羅恩造成損失呢？”
“我現在正在處理這件事。沙暴部隊已經出發了。”
巫洪志看向窗外，笑意盎然：
“一場恐怖的災難，與一支奇兵……會給他們帶來驚……”
他猛地頓住。
他看到，黑點正在遠方涌現，一點點，一排排，一簇簇地鉆出，像是茫茫黃沙中出現的黑色雜質。
下一刻震耳欲聾的怒吼幾乎震碎了他的耳膜，一道漆黑的恐怖巨柱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