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我以前沒聽你說過。”圖靈聲音淡然。
“抱歉……我原本認為僅憑這些東西根本不可能立項，不可能立項的東西，投入和產出自然是更不可能。沒想到……”
“沒想到現在這東西真的出現了，而且就在我們的敵人之中。”卡恩將手肘撐在桌面上，單手捧著臉。
“各位都出身資本，我想應該很清楚在公司掌控下的科研部門之間，競爭是多么激烈。我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證明自己的道路是正確的，并以此獲得巨額的科研資金投入其中。但投資是有限的，有時候不得不打壓掉其他的競爭對手……”哈邁德解釋著，情緒略沉。作為一個自詡為科學獻身的人來說，這樣的話對他來說難免違心，
“所以你們‘碳基破壞者研究員’為了保障自身利益，這篇論文在當時恐怕被打壓得很慘。”圖靈淡然，“不管怎么說，多余的解釋沒有必要。說說這個聯名的論文，還有那三個階段。”
在碳基破壞者出現之前，公司所能徹底擁有的最高戰斗力便是泰克侵蝕者。在那個時代，公司之間的摩擦雖然不比現在小，但絕非能達到如今第三次企業戰爭的規模。
在表世界之下是克羅恩黑市，但在黑市的表象之下，是大國，而克羅恩聯合集團則更像是大國博弈的產物，因為沒有碳基破壞者，也沒有毀滅性的決戰兵器，最強大的武力都掌控在進化研究所手中，即聯眾國。
一次進化研究所事故，讓碳基破壞者的誕生順理成章，黑市因此獲悉大量奧爾芬科技，這個名字逐漸被更加通俗的“泰克”取代。而“奧爾芬”這個詞更多則被官方使用。
實際上，哈邁德·比安奇制造的傾塌山岳屬于碳基破壞者時代末期完成的產物，在那之前，米克頓就已經在這方面頗有建樹。
那么回到聯合論文和赤色琉璃身上。前者誕生于碳基破壞者時代后期，即哈邁德比安奇完成傾塌山岳的時期。一篇由多國研究員聯名發表的論文引爆了黑市，但哪怕是碳基破壞者時代后期，這項科技也并非大部分公司所擁有的，大批偏向當時的尖端主流碳基破壞者的投資者都因此受損。其中爆發的利益爭端紛亂復雜，這篇危及到當時黑市大勢的論文便就此消沉。
哈邁德·比安奇當時正處于研究傾塌山岳的重要時期，在資本的世界中，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心血剛剛誕生就成為歷史，更何況那只是一個“概念”論文，沒有任何實操。
但赤色琉璃的出現已經表面，當那些二三流公司，甚至是克羅恩集團旗下的中型公司還在努力攻破自己的碳基破壞者技術壁壘時，黑曼巴這些世界頭部企業已經借著大勢，將人才偷偷吸收到了自己麾下，并投入大量的資金人力進行研究。
這就是格局的不同了。
那么這篇聯合論文的內容又是什么？
一個名為斯卡洛·雷德菲爾德的學者認為，泰克技術整體都是從進化研究所泄露而出，才造就了現在黑市之間改造人遍地走的情況，但那些背靠大國的構裝者，可都是處刑人，改造人必定有一條自己的尖端科技道路，“泰克”這個詞將成為改造人特定的科技體系，而非“奧爾芬”的一個俗稱。
于是這篇論文中提到了“三環”泰克鏈。
第一環由改造人，泰克侵蝕者，碳基破壞者三者構成，被稱為凡態機。這代表凡人從肉體蛻變到機械的過程。
第二環則被稱為轟鳴機，由聯名中一位機械和人類學雙學位的博士命名。他認為脫離肉體后，機械的轟鳴會造就另一種生命形態的綻放。
第三環則被稱為裂變機，同樣由那位博士命名，他認為細胞分裂屬于生物常態，即便已經只剩下了缸腦，但仍然作為人類存在這個世界上。同樣，這個名稱也象征了將能量膨脹到極限的奧爾芬裂變反應。
而除卻第一環外，第二環和第三環都存在四個等級的劃分。
并非沒有其他的名字，而是這三個名字被所有聯名的學者認為最為通俗，是層層篩選簡化后的結果，他們對此投入了極大的精力。而整個論文的核心宗旨，也并非是為了戰爭科技，而是在泰克體系下對人類進化終點的探索。
但現在看來，在資本的推動下，他們總會服務于時代——
企業戰爭。
聽完了哈邁德的一番講解，圖靈又收獲了一小筆技術值。同時他也更加警惕大國背后的進化研究所。
誠然進入邦加后他遭遇的敵人在妖神體系和超限斗獸的雙加成下一擊即潰，表面脆弱不堪。但他并沒有忘記，整個參與邦加的勢力背后站的是什么東西。
在他看來，黑市從來都沒有脫離過大國的掌控，多米諾那邊不用說了，拉齊姆聯合集團的背后百分百有冰堡的站臺。而克羅恩聯合集團從一開始就是大國之間互相博弈的泥潭。
而巫氏重工……如果就此順利地走下去，它們可能會成為米克頓的棋子，只是牽扯到了蟲巢就不好說了。至于這個組織，這東西恐怕和進化研究所的源頭有所關聯，威脅性相對大國只高不低。
表面看上去邦加東西線打得還算火熱，但真東西可是一直都沒有擺上臺面。而現在黑曼巴重新入局，轟鳴機的出現明顯會激化矛盾，將邦加戰爭推演到新的高度，各個方向的人也就不會再藏拙了。
這也是圖靈為何一定要在西北站穩腳跟，遲遲沒有開啟軍事擴張的緣故——
這背后的水很深，宛如汪洋大海，上面漂浮著濃濃白霧。他就是在迎著大浪前進，一點一點撥開云霧，還要保證自己不被暴雨浪濤，鯊魚海怪一口吞下。
“這臺赤色琉璃的尖端架構，讓他擁有常態機三到四倍的恐怖素質，如果再加上超載，關節動力技術和外置武器，作戰能力更會成倍提升。”
“有一點我沒明白。”一旁聽得頭大的水螅蟲終于等到哈邁德大致講解完畢，揮了揮剛剛長好沒多久的手臂，“這所謂的轟鳴機架構不同，到底有什么不同？同樣的體型，為什么會比碳基破壞者更強？”
話音剛落，頓時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弄的水螅蟲有些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
“……有趣，你不會以為戰爭科技就是拼高達吧。骨架裝好了換點更硬的零件，加點更亮的燈就比舊玩具更好？”綠毛撩了撩長發，毫不留情地嘲諷。
額……難道不是么？
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水螅蟲的頓時尷尬的神色已經暴露了他內心所想。
一邊的茨菲爾德更是搖了搖頭。
在座的幾人都是科研人員，并且還是有所成就的科研人員。到處偷技術的圖靈就不多說了，卡恩也是個泰克侵蝕者時期的機械師。也就是說，在場只有水螅蟲一個大老粗是麻瓜，只會用不會修。
“這其中的區別……我想可以用簡單的比喻來形容。”茨菲爾德先是看了眼圖靈征詢發言同意，隨后才繼續說道，“就拿妖神體系和泰克體系相比。雖然都是戰爭科技，但卻完全不同。孰強孰弱說不清，因為科學的進步應由時代見證。但本質上是兩個東西。”
“但常態機和轟鳴機雖然都是泰克改造體系，但這其中的差距恐怕就像是功能機和智能手機的區別，又或者智能手機和如今的便攜式終端機的區別。”
“原來如此……”水螅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清脆的敲擊聲從圖靈一邊傳來，所有人都閉上了嘴看向頂頭BOSS。
“科普到此為止。這臺赤色琉璃，我想目前應該處于轟鳴機的最初階段？”
哈邁德點了點頭：
“沒錯。根據聯合論文來看，這是一臺咆哮金屬，屬于轟鳴機中的一階段改造。后面的二三四階段名稱暫不知曉。而第三環甚至沒有完成細分。”
圖靈點了點頭，示意哈邁德繼續講解完剩下的內容，而自己則是陷入了沉思。
新的架構，代表全新的技術，這可能和往常拆解的碳基破壞者都有所不同。幻肢的高精密度拆解推演科技，其本質上就是將所有零件完全拆開，使用各種幻肢構筑的儀器對其進行解析，加上圖靈自己所擁有的知識判斷，分析，再反向推導其構成和各種作用，最終呈現出其原本的模樣。
除卻一開始對各種知識的不熟悉，只能拆拆家用電器到現在擁有豐富的科技儲備，百分之七十的占比都不是理論學習，而是實操一路拆拆裝裝走過來的。
如果轟鳴機的架構完全不同于碳基破壞者，這也就代表圖靈很可能會遭遇在列車世界中的“科技壁壘”現象，單純的拆解反推恐怕無法得到完整的技術。這一點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試過一次，出現了一些難題便沒有就地解決汲取技術，而是直接帶了回來。
另一方面，碳基破壞者之上的泰克體系得以初步窺探，那么處刑人呢？
雖然巫子菲使用的型號名為“極刑者”，但圖靈知道這恐怕并非是處刑人中的等級。而巫氏重工這條喪家犬已經脫離了進化研究所，在資源吃緊的情況下，除非打到巫山極辦公室門口，否則他們不會暴露太多的信息出來。再加上蟲巢……等等。
圖靈突然發現了其中的古怪。
巫氏重工就算脫離了進化研究所，但那也是有高等級處刑人存在的，而且還在和蟲巢暗地合作，何必委身黑曼巴？
副腦編譯器高速運轉，邦加，蟲巢，米克頓，黑曼巴，薩克斯，巫氏重工，世界樹，西北，奧爾芬輻射血脈……
大量的邏輯框格互相連接，在強大算力的副腦編譯器下高速推導邏輯，最終將可能性最大的結果呈現在了圖靈眼前。
“如果是這樣……恐怕沒有時間給我慢慢發展了。”
會議即將步入尾聲，圖靈簡單總結并解散后，將赤色琉璃整個機體帶入了自己的實驗室，并開始解析。
首先要做的是對蝕光武器進行完整的拆解研究，而結果也和圖靈預料之中近似——
在哈邁德打下手的情況下，這臺赤色琉璃，他只獲得了一個進展為38的技術框格。
而這項技術名稱也很直觀：轟鳴架構。
不過圖靈也沒有多氣餒，現在依靠著各種知識他已經逐漸形成屬于自己的科技道路，泰克科技對他的戰爭科技發展來說并非必要。只是技術值的汲取和獲悉敵方科技的必要性還是有的。
而圖靈也的確喜歡研究和分析未知的知識，這是刻在生物本能的求知欲，更別說他現在也算是個博學的存在，知道得越多，就想要知道得更多，用科研人員常用的美化詞匯就是“求知精神”。
隨后圖靈拆解了赤色琉璃身上的蝕光射線武器，得到了泰克射線艙和琉璃發射器。
這兩樣東西，就好像攜帶在身上的步槍和子彈。赤色琉璃并非本身搭載了將能量轉換為蝕光射線的植入體，而是將蝕光射線作為彈藥來使用，這讓圖靈有些失望。
“根據其射線艙和發射器內部構造的復雜程度來看……千面先生，能夠制造這種射線的設備，恐怕會非常巨大。”哈邁德·比安奇在仔細研究了轟鳴架構后得出了以上結論，圖靈也就不再死磕，將這些東西交給哈邁德安排后離開了實驗室。
在親自試探了響尾蛇的技術后，蝕光射線在圖靈看來反而不是那么有威脅性了，只是那種大范圍爆破的手段必須要防，現在有了針對性妖神器官，很快就能武裝全員。但他更在意的還是“轟鳴機”的出現暴露出來的背后信息。
黑曼巴勢必會打破邦加的局勢平衡，他不能只拘泥于西北了。
思索著，他接上了卡恩的振幅通訊，那邊傳來一陣喧囂：
“又去喝酒了？”
“是調酒。要試試我的最新作品么？這幫冰堡毛熊也在這里。”
“我正好有事兒要找他們。”
掛斷通訊，圖靈走入主干建筑的根須電梯，朝著上方快速升去。
在蒙拓城內，圖靈目前也已經構筑不少特別建筑。其中一處就是完全由世界樹根須建造的大型酒吧，名為“禮贊”。是教派那邊起的名字，小黑辛迪加每天都在想方設法地提高世界樹和千面的影響力。
這個酒吧主要的作用是收攏外圍雇傭兵，作為一個表面閑散的情報和事務中心而存在。也是讓這些雇傭兵有一個互相交流和消遣的地方。別看蒙拓城現在建設不怎么樣，但對幻肢來說，造點這些東西幾乎是零成本，桌球，飛鏢，靶場，甚至是小型街機都一應俱全，而嗜酒癥晚期的卡恩是不可能放過這樣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