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相對酒吧環境來說豪華許多的會客室,而這個名叫麻馬洛斯的男人也和圖靈想象中的軍火頭子形象有所不同,這是個跛腳的干瘦邦加人,留著稀疏的白色胡子,看上去有些蒼老。他縮在一張厚重的沙發里,沙發后面站著好幾個警衛,身上傳來明顯的泰克波動。
“那么,信使帶來了什么指示?”
“在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知道——什么是信使?”火狐聶特外表的圖靈攤了攤手,沒有掩飾自己的無知。
從對方的態度上來看,直接詢問比拐彎抹角更加高效。
圖靈的回答讓麻馬洛斯有些出乎意料,他身后的幾人也是順勢發出幾聲竊笑,看圖靈的眼神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羊羔。
“波克兄弟告訴我你是剛來邦加……看來的確如此。”
波克兄弟就是偷渡車上那對邦加兄弟,他們此刻也站在旁邊。在麻馬洛斯的手勢下,兩人交替開口:
“這片土地上難以用科技手段傳遞信息,因為高科技戰爭爆發的各種干擾。所以在這里,我們傳遞信息都使用‘小鳥’。”
“小鳥”是一種邦加特有的食腐鳥,在這里似乎扮演了信鴿的角色。
“而‘信使’,就是這些‘小鳥’中的‘禿鷲’。他們由公司培養,并負責傳遞重要信息,刺殺敵對公司要員,必要時也會執行各種行動。”
“而在公司管轄的戰區內,‘信使’也擁有較高的地位,因為他們一向擁有最高的任務優先級,以及,強大的作戰能力。”
圖靈頓時了然。
這實質是一種戰場上的特殊兵種,主要職能是傳遞重要信息,但也執行各種任務,而且具有較高的公司權限和作戰實力,所以在這里,這個從事軍火生意,有手下,有名聲,有酒吧的疑似格馬城核心角色的麻馬洛斯才如此重視“信使”的信息。
從巫氏重工駐扎格馬城的情況來看,眼前這個麻馬洛斯,應該就是巫氏重工用來管理本地人勢力的角色,信使等同于他的高級上級。
既然這樣,不好好利用一番那就有些太可惜了。雖然那位信使讓自己來找麻馬洛斯是出于善意,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現在你應該清楚,信使是什么了。”麻馬洛斯坐了起來,身體前傾靠向圖靈,“現在告訴我,信使到底讓你帶來了什么消息?”
“信使需要世界樹的情報,以及……這個東西的來歷。”
圖靈看向腳邊趴著的狐貍沙加拉,她張嘴便吐出一塊沾滿唾沫的機械物件——
正是來自荒野清道夫手中的世界樹流出武器。
“順便,她還希望你們查清楚襲擊車隊背后的人。我想那邊兩位應該很清楚我在說什么。”
麻馬洛斯順著圖靈的目光看向邦加兄弟,后者兩人點了點頭后,他又重新打量著圖靈,敲了敲桌面。
“波克兄弟說你本應該死在那場襲擊中。是路過的信使救了你?”
“當然,也許我比較受好運眷顧。可惜她只把我送到了城門口,不然你還說不定能提前見到我。”
對方直奔主題,明顯是以及查過自己進入格馬之后的信息了。而且從巫氏重工的車上下來,這很顯眼,對方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再加上圖靈一番看似真要讓對方干點什么的“傳話”,麻馬洛斯怎么也信了八分。
而此刻的詢問,是在做最后的確認,圖靈要做的,就是打消他的疑慮。
聽完圖靈的話后,麻馬洛斯站了起來,向身邊的手下吩咐兩句后,甩著跛腳的機械腿示意圖靈跟上自己,同時,他還隨手指了一個倒霉的手下,拿起那塊沾滿了狐貍口水的武器。
會客室在酒吧的地下,而這里連接著不算寬敞的通道,以及一片人工修建的砂巖空間。里面的電燈閃著弧光,來往大量的邦加守衛。而麻馬洛斯則將圖靈二人帶到了一處軍火庫房。
這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同時還有一塊發光的情報板,麻馬洛斯將情報板中心的照片摘了下來,塞進了圖靈的手中:
“你想要的東西。”
圖靈皺起眉頭,這張照片中只有一個被拍攝的教會符號,不過其造型卻讓他有種異樣的眼熟。
一旁一直沉默著看圖靈交涉的奧莉希亞也湊了過來,似乎發現了什么,小聲說道:
“這個標志……不是車上那名信徒身上的標志嗎?”
“這是根之教派的標志。”麻馬洛斯檢查著發光板上的各種圖片,向二人解釋著,“大半個月前,這個叫世界樹的組織擊潰了米克頓聯邦駐軍,隨后,根之教派便擴散開來了。你拿出來的那個武器,就是根之教派流出的東西,我這里還有一些。”
說著,他將旁邊的小半個墻壁直接將拉出,分離,里面是數臺武器,和圖靈繳獲的疑似妖神科技的武器一模一樣。
全息影像下,圖靈深深皺起了眉頭——
這些武器外觀全部一致,這明顯不像是普通的流出事件。而如果這所謂的根之教派是由游魚發展的下級組織,那么這些武器又不可能如此粗糙——
這些武器雖然外形一致,但是充斥著明顯的手工痕跡,各種處理在圖靈看來都十分劣質。
這絕對不是世界樹加工的產物。至于這個根之教派……
圖靈看向了發光板上的各種圖片。
“我對世界樹不了解,我只知道,他們擁有一支非常恐怖的怪獸軍團,并且替代了米克頓聯邦盤踞在西北地區。不過對于根之教派,現在沒有邦加人不清楚。”
麻馬洛斯指了指圖靈正在看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名神父:
“他們大肆收攬信徒,為邦加人提供所謂的信仰庇護。這是在格馬城傳教的時候拍下來的照片。”
“這里也有這個教派?”奧莉希亞驚訝。
“當然,第三次企業戰爭爆發了,很多邦加人都信這個。”麻馬洛斯瞥了眼研究員妹子。
“你也是教徒?”
“怎么可能。”麻馬洛斯冷笑一聲,“他們在這里傳教,那就是動搖巫氏重工的戰區,公司的人可不希望他們出現在這里。這是一周前的情報,包括這個神父在內,這些所謂的神職人員都被鎮壓殺死了。他們的據點就在城里北邊的地方,很顯眼。”
很明顯,身為巫氏重工狗腿子的麻馬洛斯并不喜歡這個教派,并且曾接受巫氏重工的指示對其進行鎮壓。
“可是……這些神職人員不都是邦加人么?”奧莉希亞指了指照片。
“呵,當然是邦加人,不過他們的死活可跟我沒什么關系。”麻馬洛斯不屑一笑,“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那就得死,就這么簡單。”
邦加人管邦加人。
圖靈瞇了瞇雙眼,注意力重新回到根之教派本身上。
很顯然,這個教派和世界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甚至這些武器也是從根之教派內流出的。
他有了些猜測,但需要證實。
“城里現在還有根之教派的據點么?”
“你沒注意聽我說什么嗎?巫氏重工不允許根之教派的出現,其他的城市我不知道,但是格馬城絕對不能出現這樣的東西!”麻馬洛斯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了,“新來的信使連這些都不知道嗎?”
“不好意思,這只是個人的好奇。”圖靈笑著抬了抬掛在脖子上的相機,“畢竟我本職是個記者。那么我還有一個問題,在當地是否有一個叫‘荒原’的組織?”
“那幫搞動物走私的?很久沒看到過了,不過他們的據點似乎一直都在。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下,小子。”
麻馬洛斯向前一步,逼近圖靈:
“我不知道信使為什么會讓你來傳話,但是你最好保證你沒對我們說任何謊話,否則就算是你逃到西北去,老子也有機會把你抓回來弄死。”
“當然。”圖靈順勢假笑,抬起雙臂,“在這兒您是老大,可以盡管取證。”
“哼。”麻馬洛斯扭了扭脖子,“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你們可以走了。”
“好的,感謝您的配合。這些照片我能拿一張吧?”
“我們要去調查這個教派么?”
格馬城街道,奧莉希亞詢問圖靈。
“那是晚上的事情,至于現在,我們得先找一個住的地方。”圖靈看著手上的照片說。
“可是……先生,如果他們發現我們只是借著信使的名頭……”
“所以說……”圖靈瞥了眼奧莉希亞,“我們得盡快搞定這件事情,找出根之教派和世界樹之間的聯系。”
研究員妹子明顯有些擔心。
“我覺得這樣有些對不起那位信使小姐,她其實是一番好意的。”
信使讓二人來找麻馬洛斯的目的是讓他們回去夜州,但圖靈反利用這一點來獲取情報,似乎讓奧莉希亞有了些許負罪感。
于是圖靈輕輕拂過她側臉的發絲,順了順少女的金發:
“你得明白眼下更重要的是什么,或許我們以后有機會償還她的好意,但絕對不是現在。”
奧莉希亞愣了愣,小臉一紅撇過頭去:
“抱……抱歉,先生。我沒想到這些……希望沒有干擾您的計劃。”
“這沒什么,你還小。”圖靈收手,結束安撫。
“但我還有一點不明白……那個叫‘荒原’的組織,和這一切有什么關系么?”
“當然。”圖靈笑了笑,“荒原是世界樹的下屬機構,至少在一個月前,我攻下荒原組織在夜州的據點時是這樣的,至于現在還是不是,那就不知道了……”
在圖靈進入列車前向世界樹眾人制定的邦加戰略中,其中很重要的一環,便是通過吞并的“荒原”組織秘密滲透邦加,而在邦加,距離夜州最近的城市便是二人此刻所處的格馬城。
而原定計劃中,世界樹落腳的第一個據點,就是格馬城中荒原組織的據點。如果一切正常,且有人員留守,那么圖靈在進入這座城市的第一時間就能夠感知到子體寄主的存在。
但現在,他依然無法通過振幅傳播體聯系上任何子體。
帶著奧莉希亞,圖靈來到了一處還算看的過去的旅店,掏出準備好的邦加紙幣便入住了。
這里無法流通電子支付,紙幣依然是主流貨幣。
為了安全保障,圖靈只開了一個房間,這讓奧莉希亞頗為害羞。
在一頓不算美味的烤肉晚餐后,圖靈讓奧莉希亞和兩只狐貍呆在房間中,并為房間種下大量子體作為安保手段后,獨自離開。
雖然奧莉希亞對此表達了一定的抗拒,不過很聽話的她依然乖乖呆在了旅店里。
而圖靈也借著白天對格馬城的偵查,沒有花費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原定的組織據點——
一處通往排污通道的巷子。
從這一點來看,雖然是戰亂國家,但邦加的城市建設不至于毛都沒有。不過讓他有所意外的是,這處巷子里居然聚集著不少人。
深夜的格馬城異常寒冷,但沒有絲毫寂靜的味道,四處都傳來怒罵和喧囂的聲音的,只是由白天的室外轉移到了室內而已。
而眼前的這處巷子中,一個個黑膚的邦加居民正一個個依次進入一處墻壁前的小通道,井然有序。圖靈稍加思索,沒有更換其他的面孔,尾隨在了隊伍的最后一人身后,進入了這處小通道。
前方的人群完全沒有理會后面的圖靈,低著頭前行,嘴里念叨著什么。圖靈就這樣跟著這幫人一路穿過排污系統,和一個堆滿了鐵籠子的惡臭房間,最終來到一處修建在黑暗中的高大金屬門前。
下一刻,四周的火把憑空燃燒,露出那巨大金屬門的真容——
那是一扇粗獷的電子門,用粗糙的手段鑲嵌著一塊厚重的標志,正是圖靈在麻馬洛斯處得知的根之教派標志。
而這證實了圖靈的某個猜想——
麻馬洛斯壓根就沒有成功剿滅根之教派。
在他特地詢問“荒原”組織據點是否還存在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這樣的猜測。
而原本應該是世界樹據點的荒原據點,此刻卻成為了根之教派的教堂,且圖靈根本感知不到任何幻肢子體或是世界樹根須的存在。
很明顯,來到邦加的世界樹眾人之間出現了問題,發生了某些變故。
就在思索之間,大門嘎吱作響,緩緩打開。一個黑人神父站立在門口,以睥睨的目光掃視眾人,最終,他的目光落到了人群最后方毫無掩飾的圖靈身上。
后者露出一絲微笑,揚了揚手中的攝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