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大雨傾盆。
這場從下午開始的雨直到夜間，已經由綿綿細雨變成了陰沉的雷雨，伴隨著刮起的大風，整個夜州主城區連帶周圍都像是被淋了盆水灌了個通透。
在這種天氣下，街道上肯定是交通擁堵，馬路上充斥著各種嘈雜而煩躁的喇叭聲，行人步履匆匆，街道旁邊擠滿了躲雨的擁擠人群。
位于城際交通的分叉口上，扁平的警車停在側面，旁邊是臨時搭建的特殊車輛入口。而另一邊的車道上，車流擁擠，各色私家車和出租車隨著排查緩慢前進，夾雜著司機的埋怨和咒罵聲堵成一片。
哐！！！
一聲懸掛撞擊的悶響，一輛披掛著復合防彈裝甲的越野車停留在特殊車輛入口處，在雨夜中隱隱噴著火焰的后置外掛引擎吸引了不少堵車車主的注意力。
外骨骼壓扣著后厚重雨衣的九科警員走到了車旁，抬手到拿手電筒，照亮了雨水紛飛的車窗。
“身份？”
“科隆·布爾。”坐在前方的光頭男子側頭看了看警員，言語平緩，諂媚一笑，和他略顯兇悍的外形有些不符。
警員關掉手電筒夾在腋下，掏出了被透明塑料包裹的終端機，并將雨衣兜帽下方有些擋光的警帽挪到腦袋一側。
接著在終端機上點了點，收起了東西沖著身后揮了揮手：
“從408號匝道走。放行！”
前一段話是對傭兵說的。
表情略顯嚴肅，但輕輕斜跨著槍械的守衛打開了封鎖。
沉重的越野車行駛向前，緩緩加速消失在了雨幕中。
另一條道路上堵得受不了的車主一片嘈雜，卻都是被剛剛造型爆改的越野車吸引了注意力，一陣隔空對話議論紛紛起來。
突然間，一頓轟鳴的爆響從遠方緩緩傳來，一輛漆黑的高大機車帶著紅色的刺目流光，刺耳地斜剎到了特殊通道口封鎖前，一只漆黑的金屬靴濺開雨水踩踏在路面上。
伴隨著周邊各種司機突然高漲起伏的聲音，一眾警員面色一變，旁邊的持槍警衛猛地捏緊了手中的步槍。
之前問話的警員神色肅穆，下意識捏了捏手槍，踩著雨水走到了圖靈側面。
外圍組怎么連改造人都招來了？
“身份？”
圖靈抓住膠質雨衣的兜帽掀開，雨水順著頭盔的硬表面緩緩流淌下，電子眼移動到面部斜下方看著警員，紛飛的雨幕中散發出朦朧的紅光。
“灰狐。”
警員再度掀開白色塑料包裹的終端機，調了調上面的檔案，一陣反復確認。
代號：灰狐出沒地點：大鳥酒吧 特征：植入體和武器為脊椎狀觸須。
任務地點：東郊809號街道。路面狀況良好，已完成人群疏散。
這資料是不是太少了點？警員咧了咧嘴，沒在上面看到任何有關的圖像，但該做的身份確認還是要做的。
“您好灰狐，請問你的武器呢？”
警員抬頭看向圖靈。
圖靈歪了歪腦袋。
這都要查？這么嚴？
八根幻肢略微掀開身上的雨衣，咔咔咔延展到警員面前，絲滑地扭動著，后者頓時面色一變。
另一邊的持槍警衛更是瞬間抬起了手中的槍械，不過壓著槍口。
“身份確認。經過這條道路后，請您走506號匝道。東郊目前已經疏通，您可以全速前往。”
警員略微后退一步躲開那些觸手，然后擦了擦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的東西。嚴謹地抬手揚起一片雨水朝著封鎖口攤了攤。
機械拉閘，封鎖閃著一枚紅光緩緩打開，灰狐頭盔面部的紅點轉了轉，重新回到了警員的臉上。
面對泰克改造人，警員感覺自己的背后有些微熱。
他只是九科普通成員，不是處刑人，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自跟改造人打交道。
主要是，他不知道對方在看什么……自己臉上有花兒么？
“那個……還有事情嗎？”
突然間，一根幻肢閃電般竄向他的面門，在他愕然的目光中，感覺到遮蔽視線的鋼鐵捏住了他雨衣兜帽下的警帽。
然后緩緩幫他挪正。
“你帽子歪了。”
說完，圖靈將目光轉向封鎖口正面，等到封鎖完全打開，紅光徹底熄滅后，才猛踩油門，引爆一陣強烈的聲浪，朝著暴雨中沖刺而去。
一眾警員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著漆黑的身影刺入了雨幕中。而那名帽子帶歪的警員更是傻在了原地，然后緩緩吞了口唾沫。
這么有個性的嗎……我謝謝你啊……
十分鐘后，郊外街區。
黑山羊的轟鳴聲逐漸減弱，圖靈緩下車速，停留在了兩個街區外的位置。
將雨衣脫下扔在了黑山羊上，任由大雨從外骨骼和頭盔的縫隙中流淌而過，展開的粗大幻肢抓住房屋的墻壁，幾個挪騰間便翻躍了上去。
找到合適的鳥瞰點后，電子眼鎖定了不遠處的一處廠房，隨后宛如高倍相機般在圖靈的視野中迅速放大。
幾枚搖搖欲墜的藍色標在雨水下閃爍著光芒，底部還隱隱炸開一道電光，看得圖靈甚是不爽。
“這房子……可真夠破的，還沒短路起火啊。”
壞掉的標讓圖靈的強迫癥有種隱隱突破天靈蓋的錯覺。
簡單偵測了一番，幻肢伴隨著雨水吐出成群的機械蜂群散開，將整個廠房納入了監控中。
“全城搜捕這么大的事情，這黑幫是沒充話費還是沒充網費，一點也不像有接到消息的樣子？”
圖靈有些疑惑，操控著機械蟲繞了廠房一圈，找到了一些停放的卡車，里面裝滿了木箱，只是機械蟲沒法打開看看是什么。
“不管了，化纖目前到底什么狀況跟我沒什么關系，被官方盯上最后的結果不會太好。先看看里面情況如何，再決定是先來個大停電直接殺進去，還是慢慢摸進去。可能有不知情報的‘化纖’的干部潛藏在里面，還是謹慎點好。”
剛在腦子里理好了計劃，圖靈就察覺到天邊傳來一陣昏黃的光芒。
現在是暴雨天氣，陰冷的色調充斥著整個天空，突然來了這么一個暖調子怪突兀的。
圖靈扭頭看去，郊區的遠方，一串串連接的信號塔下炸開了一片火光，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我這邊側面也有其他人在行動？還是說九科內部有這邊的針對行動？”
圖靈垂下頭顱，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頭盔的形狀滴落下去，沒再過多關注其他地方的情況，思維沉入了機械蟲中。
盡量不要節外生枝，是他今晚行動的主要宗旨，殺完人就走。
一部分機械蟲進入廠房，搖曳在昏黃的燈光下。
借著傳回來的圖像，一片非常正常的工廠流水線呈現在圖靈眼前。
履帶，機床，工人，看起來很是普通。
“作為一個黑幫據點來說，人未免太少了一些。”
機械蟲飛散在廠房內部，很快便找到了一處通往地下的鐵門，并在一個黑幫成員出門的時機下控制機械蟲鉆了進去。
一處地下空間呈現在圖靈眼前，一張張堆滿了燒瓶的長桌，還有大量黑幫成員坐在桌子上吞云吐霧，而一個身材健碩的臟辮男子正站在最醒目的位置，身上著裝管道一樣的植入體。
“沒見過的科技。”
機械蟲放大視野，圖靈看到那些管道像是肌肉一般，隨著臟辮男子的動作隆起收縮，讓從來沒見過類似設計的圖靈頓覺新鮮。
“這玩意兒我要了。”
確認廠房周圍乃至周圍的建筑都沒有任何敵人后，圖靈躍下鳥瞰點，幻肢在落地之前齊刷刷地先后接觸墻壁減緩下落的力道，全副武裝的身軀輕輕地落在了地面上，一聲輕響被淹沒在雷聲中。
“聽好了，各位！”
臟辮頭目，隆起身上的管道肌肉，高抬起拳頭吸引了所有黑幫成員的注意力。
“今晚是決定命運的時刻，有一個非常強大的改造人會突襲我們的據點，都打起精神，做好準備！”
“今晚是最后一票，只要解決掉最后的敵人，將貨物送到白頭鷹那里去，每個人都能分到不下于三百萬幕幣的資金和一個新的身份！”
“你們是想去邦加，去雷伊爾，還是去幕國大陸，或者米克頓聯邦都可以！”
這是在做戰前動員嗎？
站在大雨沖刷的廠房外面，圖靈略感不解。
這幫人好像早知道我要來的樣子，在蹲我？
灰狐頭盔中央的電子眼轉了轉，圖靈想到了之前偷取處刑人動力爐那件事，后面牽扯了很多巧合性的事件，再結合機械蟲傳回來的聲音，這讓他不得不推測是否是九科內部泄露了消息。
總覺得里面有大坑……
繼續監聽著里面的聲音，圖靈繞著廠房走了一圈，來到了廠房的外部電閘處，一個鎖在墻壁電閘箱里的控制終端。
“喂，你沒必要弄得這么大張旗鼓。”
經由微型通訊器，烏鴉的聲音傳入了臟辮哥的耳中。
“灰狐只是一個普通的改造人而已，距離組織上一次收集他的情報是七天前，那會兒他連個遠程攻擊手段都沒有，你這幾門70MM機炮都能把他打成篩子。而且我就在旁邊，不要搞得這么無聊。”
烏鴉對臟辮哥的戰前動員嗤之以鼻。
臟辮男嘿嘿笑了笑：“這不是要給手下信心嗎……他們可沒跟改造人動過手……”
臟辮哥的戰前動員還在繼續，隨著他伸手一指，位于廠房死角中探出了幾個漆黑森冷的重型機炮，然后大肆吹噓著這幾門機炮的強大，下面的黑幫成員聽得群情激昂，感覺已經能跟改造人殺得滿天飛了然后享受榮華富貴了。
正在開電閘的圖靈神情一愣。
嗯？你在你們老家里藏這種大殺器？
圖靈思索著，拉開了電閘封鎖，一根分子破譯線從腦后鉆了出來。
那你最好祈禱一下你的大炮是獨立供電操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