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沒人約黃昏。
長山郡多數地方太陽一下山就是一片黑暗了。
林文趁夜摸進了秦落霜家里。
這次沒有喜聞樂見的換衣服環節，秦落霜正在辦公桌前處理如山一般高的公務。
秦落霜的屋子是一棟二層獨棟小屋，裝飾比較簡樸，屋里大多數地方都是黑的，只有她的桌子前有一盞黃燈，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為秦落霜的纖瘦的身軀上蒙上一層幽幽的白光。
她只穿了一件月牙小衣，如玉般潔白的大腿和如霜雪般冰潔的手臂都露在寒風之中，齊肩的黑發還未干，輕輕地在她臉頰遍擺動。
林文上樓時，正好就看到這么一副冬夜寒風月光美人圖。
秦落霜掃了他一眼，并沒有特意地回避，冷淡地說：“你不會敲門嗎？”
林文笑道：“你把鑰匙都給我了，是讓我敲門的？”
秦落霜沒有再回話，低頭繼續辦公。
林文走過來，看到她光潔的背脊，感受了一下寒風的溫度，好奇地問道：“你不怕冷嗎？”
秦落霜的聲音和寒風一樣冰冷：“我喜歡冷。”
林文看了一眼她面前正在寫的文件，是正在擬定的克格勃七大總局，每個總局的分工都不一樣。
第一局總領對外情報偵察工作。
第二局總領反間諜反偵察工作。
林文稍稍看了一下，七大總局分工明確，職責清晰，協作便利，涵蓋了幾乎所有特工領域，連裝備、后勤、科研的內容都有。
“不錯。”林文贊道：“不愧是鳳雛。”
林文看的時候，秦落霜一直冷眼盯著他，她沒穿內衣，林文若是側頭，是能從領口一窺春光的，可這家伙從始至終眼神就沒有飄移過。
男人都是好色的，若男人不好色，他必然有所求。
秦落霜心中想起夏瀟湘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這家伙所求，是什么呢？
林文沒那么多復雜的思緒，他看完后就在一旁的大椅上坐了下來，說道：“今天的事情你知道吧？”
秦落霜點頭。
“以后都是這種東西怎么辦？”
秦落霜輕聲說：“這就是我現在在擬定七大總局的原因。”
林文笑道：“秦落霜，我告訴你一句名言，魯迅先生曾經說過，要用魔法打敗魔法。你用普通人去對付生化怪物，效果恐怕不是很好。”
秦落霜抬眼看著他：“你的龍組人太少了。”
“又回來了兩個，現在能用的有十一個人。”
“電話能打通了？”
林文點頭。
“林文，龍組你并沒有完全交給我，他們去黑海修理廠維護的機制你沒有說，他們的戰術裝備你也沒有給我，一條鞭那四人是新人，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很懷疑他們的忠誠度。”
林文笑道：“秦落霜，我從來沒有任何事情瞞著你，如果有，那也只是換了另一種你能理解的方式告訴你。龍組的過去已經切斷了，我交給你，是讓你重建一個新的龍組。”
秦落霜垂下眼眸：“我明白了。你說沒有事情瞞我，那你告訴我，零號是什么人？你為什么聽她的，卻從來不聽我的。”
林文微微一笑，他就知道秦落霜會有這么一問的。
“零號或許和我有很深的關系，我也曾經苦苦追求過她，但現在，她已經和我們天人永隔，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永遠見不到了。”
“你……”秦落霜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愛她？”
“不知道。”
秦落霜輕聲說：“抱歉，我不該提起來的。”
“沒事，那只是我的一個黑歷史而已。”林文淡淡一笑，轉而說道：“你聽說過聯防機制嗎？”
秦落霜冷若冰霜的眼眸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解釋。
林文簡單介紹一下，就是居委會大媽為節點，居民為成員，對特務進行甄別。
秦落霜聽完之后，冷淡地說：“但這似乎和你說的用魔法打敗魔法沒什么聯系。”
林文笑道：“這只是為了解放你特工的壓力而已。”
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圖紙，放在秦落霜眼前。
“這才是魔法。”
“你看。”
林文指著圖紙。
“這是一個特殊的汽笛結構，它發出的聲音能穿透泥土，引發蟲人的腦部癲癇，迫使它從泥土中出現。我要你環繞整個長山郡一圈，建立哨站，讓特工提著這個汽笛，就像守夜人提著燈籠一樣，在山峰之上日夜巡邏，就像守衛絕境的長城。”
秦落霜微微動容，她看著圖紙，驚訝地說：“你知道它們的詳細信息和弱點？”
林文笑道：“當然。”這是他半夜才來的原因，他在山上冥想了半天，又睡了一覺，才恢復夠了元神，向仙人指路問出了防御辦法。
秦落霜仔細思索了片刻，長山郡被兩座大山包圍，但北面的云霄山下是天江，相當于是長山郡的城墻和護城河。
而一條鞭發過來的信息顯示，蟲人是陸地生物，不擅水，也不能潛入泥土太深，否則有效有氧呼吸不夠，是會死亡的。
所以，只要水務工作人員檢查好船只，衛兵不讓黑船從非法地段靠岸，北方是不用擔心的。
長山郡的東面和南面，均被太虛山脈包圍，這就是需要建立哨所，特工巡邏的主要防線。
西面是大山，大山內的村鎮零散而稀少，對評議會來說沒有襲擊的價值，所以只要在長山郡中部再布置一條內部防線就行了。
一旦發現敵人，就迅速呼叫龍組前去增援。
這個方案可行。
秦落霜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家伙還擔心她人手不夠，特意想了個聯防手段。
但實際上克格勃一萬多特工，完全足夠勝任這個工作。
“我知道了。”
秦落霜把圖紙放入抽屜中。
林文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你馬上要趕緊負責向外擴張我們的影響力，與帝國內諸多勢力結交，彰顯我們的存在感。”
把李龍興的話重復了一遍。
秦落霜輕輕點頭：“我知道。”
她心情有些復雜，知道林文這是在給她的“太子”之位鋪路。
“那太好了。”
林文現在對秦落霜特別滿意，鳳雛真是好用的。
誰用誰知道。
正要起身告辭時，忽然心頭一動，林文想起了剛剛強化的半緣修道，心想還沒看過秦落霜和我的因緣呢。
收束雜念，集中精神，抬眼再看之時，他和秦落霜之間，已經出現了一根巨大、巨粗的因緣之線，它是由無數根細線匯聚而成的。
因緣線上有兩個泛著純白光芒的字：
希望。
希望？林文微微一楞，這是什么級別？是此生不渝嗎？
秦落霜掃了他一眼，手上的筆在她纖細修長的手指間快速轉動，冷淡地說：“還有事嗎？我要休息了。”
“哦哦，好。”林文趕忙起身告辭，剛一下樓就碰見了夏瀟湘。
她看見林文從樓上下來，表情意外極了。
“你，你干了……干了……”她結巴了半天，才把話說完：“什么？”
林文掃了她一眼，他和夏瀟湘之間也有一根很粗的線，但沒有和秦落霜的那么粗。
線上用淡紅的字寫著：可結婚對象。
林文嘴角一抽，誰要和你這個妖女結婚？答道：“商討公務。”
“這么晚商討公務？”
林文眉毛一挑，斥道：“你又在玩！你工作做完了沒？長山郡這么缺人你不知道嗎？一千萬人的檔案你處理完了嗎？”
一說到這個，夏瀟湘氣都不打一處來：“我一天工作十六七個小時了！”
林文反問：“一天不是二十四個小時嗎？”
夏瀟湘怒道：“你又來了！我只是在長山郡工作，又不是賣身給你了，再說你就出一塊錢，還想買到我鼎鼎大名的南嶺之花、靈山小妖精的身體？”
林文冷笑道：“一塊錢都是便宜你了，多少人不要錢白送倒貼我都沒給機會……”
夏瀟湘被這話氣死了：“你給我等著！遲早有一天我要和秦架空你，讓你當光桿子司令！”
“算了吧。”
林文懶得理她，向門外走去。
“你都說了多少次了，架了這么久，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門在眼前關上，夏瀟湘氣得扣子都飛了，她從來沒被男人這么氣過，反身沖上樓。
“秦——”
入眼卻是秦落霜一身月白小衣、剛剛沐浴完的形象。
夏瀟湘渾身顫抖，指著秦落霜。
“你，你們果然背著我有茍且之事……”
一本書正正砸在臉上，打斷了她的聒噪。
夏瀟湘捂住通紅的鼻子，眼淚汪汪的，但卻沒有再大呼小叫。
她緩緩走近，看到秦落霜以可怕的專注度在寒風中辦公。
夏瀟湘知道，這是秦落霜的習慣，她認為冰寒能讓人思緒敏銳，凍結雜念，更加專注。
每當她要處理重要事務時，都會刻意在這種環境下辦公。
夏瀟湘安靜地看一會，直到秦落霜把一項事務做完，才輕聲問道：“秦，那家伙上來干嘛？”
“為了防備襲擊的事。”
“就這？”
“嗯。”
夏瀟湘托著腮，看著月光下的美人兒，忽然說道：“秦，我找到想結婚的人啦。”
秦果然抬起頭來，筆在她指尖快速的旋轉著，夏瀟湘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這家伙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旦心里緊張就會加速轉筆。
“是誰？”她絕美的臉龐上看不出多少情緒波動，清冷的眸子反射著月光的清輝，朦朦的。
夏瀟湘笑道：“我真的覺得他很合適，但我也沒信心搞定，所以想拜托你啦。”
秦落霜微微點頭，輕聲說：“這是我們的約定，你既然已經找到了，我就會竭力幫助你。”
夏瀟湘注意到她指尖的筆已經轉成了一團霧，而她卻專注地望著她，絲毫不覺。
夏瀟湘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名字。
秦落霜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纖細的中性筆穩穩握在手中，她低頭開始了第二項工作。
夏瀟湘嘻嘻笑道：“你呢，秦？”
秦落霜楞了一下，說：“還是交給你吧。”
“我給你找的，你可不許挑三揀四哦。”
“嗯。”
隨后，兩人隨意聊了一些閑話，夏瀟湘見她工作繁忙，沒有再煩她，回自己的屋子里睡覺去了。
秦落霜工作到凌晨兩點左右，忽然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
秦落霜按下接聽鍵，是家族投奔過來的老人王牙的來電，他在克格勃的新人訓練營工作。
“大小姐，絮姨的來電，您要接聽嗎？”
秦落霜沉默了片刻。
“接。”
線路中出現盲音，片刻之后，線路被接通了。
電話里出現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筱筱，是你嗎？筱筱……”
聽到熟悉的聲音，秦落霜有一瞬間的恍惚。
“是我。”她輕聲說：“絮姨，你還好嗎？”
“筱筱，你是不是在長山郡？”
電話里的聲音很急切，秦落霜意識到了不對，沉聲答道：“是。”
“快跑啊孩子，長山郡現在很危險，快……快去東秦州，盛總督他不敢惹的……”
秦落霜沉聲說：“絮姨，別著急，慢慢說，是怎么回事？我父……那個人怎么了？”
“筱筱，你是不是把老爺惹火了？幾天前他忽然宣布小公子秦興是家族下一任的繼承人，我當時覺得不對，你離開一年多老爺都沒換人，怎么會現在忽然換人。我到處打聽才知道最近長山郡和集團結了很大的仇怨，他們準備用黑色的炸彈毀掉長山郡……”
“我心中感到不安，通過夫人輾轉聯系到王牙，才知道你確實在這里。筱筱，快跑吧，你父親不打算要你了，王平清打算在凌晨三點動手……他們的炸彈很厲害，正打算靠這個東西分疆裂土，他們肯定是打算拿你們當祭品了……”
秦落霜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絮姨……保重。”
掛掉電話，秦落霜立刻給林文打了電話。
“林文，秦氏集團的核彈已經研制出來了，他們馬上要對長山郡投放……計劃是凌晨三點，還有半個小時不到。”
秦落霜沉默了一下，輕聲問：“你有辦法嗎？”
林文本還沉浸在修仙的夢境中，與狂魔道祖大戰至宇宙邊緣，大道都磨滅了，正要一把掏出他的道果時，忽然聽到“核彈”兩個字，一下子清醒了。
“核彈？”
林文不可思議地問道：“帝國有核彈了？你們不是還停留在釋放原子能是人類永遠不可達到之事的境界嗎？連相對論都沒有，如果不是害怕忽然爆出幾百萬惡緣，我直接把愛因斯坦也當了……”
秦落霜急道：“林文！這個時候你給我正經點！不要胡說八道了！快點想辦法，不然就趕緊撤離！核彈威力很大的，我聽他們說過的，理論上的威力至少有幾千枚帝國白楊導彈那么大！不論是帝國，還是秦氏集團，都在加緊研制這種終極武器！”
“那個人竟然領先了一步，這是最糟糕的事情！我們危險了！”
但是，面對如此緊急的情況，電話那邊卻只傳來了猖狂的大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哈！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我夢想中的單手扛核彈居然真的來了！”
“竟然有這種好事！不愧是你，秦剛，我愿稱你為地表之上凡人最強！”
秦落霜氣道：“林文！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是真的有這種炸彈，我知道你不相信，這么強的武器仿佛外星人才有的科技一樣，但……”
“不用說了！”
電話里的聲音忽然恢復了正經。
“我相信你，不論任何時候。”
“林文，你……”
“秦落霜，能遇見你，我很開心，雖然相遇時有點不太愉快，但隨后你變得越來越潤滑……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相遇不過是離別的注腳。雖然還有很多未竟的事業，還有很多未完成的理想，但離去的時刻已經到了……若有緣，來生相見。”
喀嚓，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