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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蠅營狗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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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兵備最終還是招了。

  很顯然他不是硬骨頭,跟楊漣左光斗之流沒法比。

  至于王大帥用屠殺來對付戚家軍的原因其實并不復雜,甚至可以說很簡單,就是他把這三千七百戚家軍的軍餉已經花了……

  真的花了。

  他根本就沒錢支付軍餉。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可能支付軍餉。

  這筆錢早就已經被他以利益輸送的方式,瓜分到了包括他自己在內的很多人手中。

  雖然他是薊鎮總兵,頭上還有都督同知頭銜,但得了這樣個肥差,那各路打點都必須送到,薊鎮總兵乃是九邊最重要的一個,不但拱衛京城地位特殊,所轄兵馬也最多,換句話說就是能吃更多空餉。同樣也最容易立功受賞,畢竟離皇帝近,稍微有點功勞立刻就看見了,雖然同樣有錯也容易看見,但戚繼光打下的底子還在,他十幾年建立的完善防御體系還在,十幾年時間壓下去的長城外各部也還沒能力迅速翻身。

  可以說這個總兵很好當而且很容易撈錢。

  那這么好的事情,如今落到了他的頭上,他能不懂事嗎?

  他得感謝那些讓這個肥差落在他頭上的人們。

  宮里的娘娘們掌權的太監們要感謝。

  閣老們也要感謝。

  各部尚書們,五軍都督府的掌權都督們,錦衣衛,地方督撫,包括樊東謨這樣的兵備道,全都必須得有厚禮感謝。

  一個菩薩拜漏了,以后都少不了有麻煩。

  別看他是從二品都督同知,敢不給四品的樊東謨送禮,樊東謨立刻就敢找茬彈劾,后者是兵備道,以山東按察司副使監督永平山海關一帶軍備情況,隨便找個敵臺年久失修就能給王保一個不大不小的過錯。

  那么王保這送禮的錢哪里來?

  當然是從軍餉里!

  難不成還是他自己回家向夫人要嫁妝?

  只能是克扣軍餉。

  但是……

  克扣軍餉也是門學問。

  軍隊里面也是山頭林立,各將背后都有人,同樣他們部下也是他們罩著的,克扣軍餉時候不能惹上不該惹的。

  比如你貿然扣了一個參將部下的軍餉,而這個參將的老婆的表姐卻是宮里妃嬪,那直接捅上去弄不好就直接下獄了,克扣軍餉必須得照著那些好欺負的,沒有背景的,后面沒有后臺的隊伍。而戚家軍正好完美符合這個標準,戚繼光早死了,張居正那幫子已經清算了,原本對這些人還看重的是前兵部左侍郎,經略朝鮮薊遼等處軍務宋應昌。

  他是這些人的后臺。

  當初也是他帶著這些人去朝鮮的。

  但他因為和兵部尚書石星在對倭戰和問題上分歧嚴重,已經被迫辭職回鄉養老了。

  他辭職后被他重用的這支戚家軍主將吳惟忠被找茬撤職了,現在可以說沒有任何人會為他們出頭,文官嫌他們軍餉高,早就想裁撤他們,武將嫌他們礙事,早就想踢走他們,朝廷根本沒人喜歡他們。

  包括皇帝……

  戚家軍啊!

  萬歷一看這名字立刻就心情不爽了。

  這么完美的目標,不扣他們的軍餉扣誰的?

  但現在他們要了啊!

  他們鬧了。

  萬一哪個御史閑的蛋疼想借著這個茬揚名立萬怎么辦?王大帥肯定不可能給每個御史都塞錢了,一百多御史呢,怎么可能都塞錢,總有他沒拜過的菩薩,說不定就有哪個會趁機插手。既然這樣那就索性做的干凈徹底些,錢拿了,命也拿了,都砍死然后報個兵變,殺人滅口,一不做二不休,一了百了。

  “你也收錢了?”

  楊豐饒有興趣地問道。

  說話間他還趕緊拉住要去砍死王保的士兵們。

  “未曾,未曾,下官一向清廉。”

  樊兵備趕緊說道。

  “姓樊的,你收了,你收了我三千兩銀子,我給巡撫李頤五千兩,給了總督孫礦一萬兩。

  他們三千七百備倭南軍月給錢一兩五,行糧鹽菜銀一兩五錢,衣鞋銀三錢,犒賞銀三錢,每個人每月三兩六,三千七百人一個月一萬三千兩。我扣了他們半年,自己就落了兩萬兩,還他瑪都拿來養家丁了,我那些家丁一個月光是月錢就一兩八。

  剩下全給你們了,你們哪個沒拿這里面的銀子?

  敢查我?

  敢查我那就誰都別跑,從薊遼總督孫礦到順天巡撫李頤,再到你和薊州兵備道趙祖壽,巡按御史,你們哪一個也別想跑的了。”

  王保就像發瘋一樣吼道。

  “他瘋了,胡言亂語的,他痰迷心竅,你別信他!”

  樊兵備陪著笑臉說道。

  “他是不是瘋了,這個咱們一起到皇帝面前,讓皇帝自己看。”

  楊豐笑道。

  “楊壯士,你這又何必呢?

  我承認我是拿了,可你們糾纏下去又能有什么用?

  殺你們的是王保,你們想報這些死了的兄弟的仇,那冤有頭債有主就找王保一個人,你們放了我,我給你們立個字據,承認我收了他的錢調兵對付你們,但這個咱們自己知道就行。我回去后就上奏,說是王保貪了軍餉又故意殺人滅口,你們被逼無奈才不得不聚眾進京討說法,只要我把奏折寫的好些就行。

  你們不會有事。

  最多也就是申飭一下,該給你們的軍餉還會給。

  至于王保肯定會砍頭的。

  可是你們糾纏下去就沒法收場了。

  這官場你們不懂,你們真的糾纏下去,那巡撫李頤害怕,總督孫礦害怕,他們都收了錢,做官哪有不收錢的,在這薊遼總督的位子上,哪個都少不了一年十萬雪花銀。

  他們都收了錢。

  你們不鬧,咱們相安無事,你們想報仇,那就讓王保去死。

  你們鬧,就與他們都為敵,不只是他們,兵部也有份,兵部也與你們為敵,宮里掌權太監也有份,他們也與你們為敵,那時候這從上到下就必須保王保,王保必須無罪,而你們必須是作亂,那時候你們也就沒有活路了,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楊壯士,你是聰明人,咱們放過彼此,都皆大歡喜不好嗎?”

  樊東謨低聲說道。

  楊豐笑了笑……

  “不好!”

  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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