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兵在沼澤邊緣巡邏一圈回營,有一部分需要鎮守崗哨,一部分可以回洞府休息。
秦桑他們運氣不錯,這次輪到他們偽裝的三頭鱷妖休息,成功混了進來。
說起來輕松,其實這里的守衛極為嚴密,若是秦桑和赤練單獨前來,都要費一番工夫。墨硯和斷鞘提前做足了準備,每一步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才顯得游刃有余。
結束了巡邏,秦桑他們混在一群鱷妖之中,說說笑笑向洞府飛去。
婉拒了其他鱷妖聚會的邀請,他們回到各自的洞府,不久之后便在斷鞘的洞府聚首。
“大哥傳消息來了,讓我們去這里……”
斷鞘取出一張地形圖,繪著的卻并非沼澤上面,而是泥沼下方的地形。
這里地形復雜異常,遠超秦桑之前到過的那些妖城,種種跡象都表明,蓮渡大澤并不安生,這片沼澤的霸主才會這么謹慎。
斷鞘手指點在圖上某處。
秦桑移目望去,停留片刻,掃過整幅地形圖,沉吟道:“道友若想直接潛入那條老鱷的洞府,只怕不易。”
圖上繪制著很多白色的絲線,倘若這些絲線標注的是陣法,將是一座非常龐大的大陣,他們的行動很容易觸動大陣。
沼澤的霸主也是一條鱷妖,飛仙三友的謀劃還要落在這條鱷妖身上,因此需要先將此妖拿下。
倘若提前驚動鱷妖,他們三個可以撤走,墨硯被困于陣中,可能會有危險。
“大哥早就在設法接觸那條老鱷,可惜這條老鱷非常膽小謹慎,一直沒有機會下手,只能出此下策。不過,大哥會暗中和我們里應外合……”
斷鞘只是略微解釋了幾句,秦桑和赤練也不在意,畢竟就算失手了,落入險境的也不是他們。
他們當即動身,在鱷妖的巢穴里輾轉騰挪,飛仙三友果然早有謀劃,他們三個沒有觸動任何禁制,悄然來到沼澤中心,潛入泥沼。
泥沼下方的地形更加復雜,但肉眼看去只有灰黑色的泥漿,斷鞘帶著他們繞來繞去,他們就像在一灘污泥里徜徉。
就這么繞了一段的時間,也不知繞到了哪里,前方的斷鞘突然停了下來。
然后斷鞘從袖中取出一卷畫紙,畫紙潔白,沒有任何墨跡,斷鞘將畫紙展開,貼在前方的泥墻上。
接著,白紙上竟然拓印出了墨跡,緩緩浮現出一扇門。
這扇門畫在紙上,勾描非常細致,難分真假,斷鞘伸手一推,吱呀一聲,這扇門竟然打開了,門后黑洞洞的。
“二位隨我來。”
斷鞘當先鉆進門里。
秦桑和赤練對視一眼,墨硯的畫技讓他們大開眼界,此妖的畫技不僅登峰造極,恐怕已經融入到了一身道行之中,可謂‘畫道’。
秦桑還沒有和真正的‘畫道’高手交過手,墨硯此妖的手段別出機杼,以尋常手段只怕難以克制。
不過,萬變不離其宗,秦桑相信,只要自己熟悉了墨硯的神通,定能找出破綻。
秦桑和赤練先后鉆進去,進入門后,前方依舊是千篇一律的泥漿。
到這時,秦桑和赤練都失去了方向,只能亦步亦趨跟著斷鞘。
接下來一段時間,斷鞘帶著他們接連穿過八扇門,直至穿過最后一扇門,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腳下不再是泥漿,而是堅硬的黑石,一塊塊巨石壘砌成一座氣勢恢宏的黑色石殿,石殿周圍靜悄悄地,沒有守衛。
就在這時,石殿中傳出兩聲暴喝。
他們聽出來,其中一聲正是墨硯。
“動手了!”
斷鞘低聲道,一抖袖袍,飛出一面四四方方的錦帕,向上一擲。
與此同時,石殿中傳出墨硯的大吼:“三弟,快祭出離云幛,二位道友,切勿讓那些灰鱷逃了!”
話音未落,便從石殿中射出數道烏光。
錦帕旋轉著飛向石殿上方,迅速張開,迅速化作一團錦云,將周圍的污泥都籠罩其中。
錦云方成,便狠狠震動了一下,好似遭到了某種無形的沖擊。
秦桑看出來是某種傳訊的手段,被錦云攔截下來,至于那些烏光,則是一條條灰鱷。
這些灰鱷體型巨大,兇神惡煞,每一頭都散發著兇猛的氣息,此刻一齊沖出來,威勢驚人。
秦桑和赤練清楚,老鱷的真身定是被墨硯纏住了,但若是被這些灰鱷逃出一條,老鱷說不定就能借此脫身。
此時,墨硯正和老鱷大戰,斷鞘要御使離云幛,只能由他們出手清理灰鱷。
他們都身經百戰,無須交流,各自認領了三條,閃身迎上自己的對手。
秦桑施展的依舊是偽裝后的雷法。
雷光將此地映照地一片雪白,化作三團耀眼的雷球,各自孵出一頭雷鳥。
為了避諱,秦桑將這些雷鳥創造成四不像,有著許多飛禽神獸的影子,但又和哪種神獸都不像。
游歷了這么久,秦桑偽裝身份早已駕輕就熟,雷鳥發出雷鳴般的尖嘯,撲向灰鱷,立刻和灰鱷廝殺起來。
他并未將這些灰鱷放在眼里,一邊操縱雷鳥慢慢和灰鱷搏斗,一邊余光瞥向赤練,見赤練取出一條七彩長鞭。
‘啪!啪!’
長鞭猶如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
虛空陡然浮現數十道鞭影,三頭兇猛的灰鱷瞬間被鞭影籠罩,一條被掀翻回去,另一條腦袋上中了一鞭,栽倒在地,第三條竟然被當場分尸。
碎肉橫飛,化作一團團灰霧。
赤練干凈利落解決掉自己的對手,又來幫秦桑,不等他們殺光所有灰鱷,又有新的沖出來。
老鱷的手段層出不窮,可惜要同時面對四個強大對手。
一番廝殺過后,斷鞘終于催動離云幛將石殿內外徹底封鎖,閃身沖進石殿。
等秦桑和赤練解決掉最后一頭灰鱷,進入石殿,看到墨硯腳下匍匐著一條鱷魚。
這條鱷魚的體型是外面那些鱷妖的幾十倍,趴在那里猶如一座小山,它的背甲灰撲撲的,厚重異常,雙目渾濁無神,顯然已經墨硯禁錮住了。
赤練深知活捉并生擒一位妖王的難度,瞳孔微微一縮,口中贊道:“不愧是飛仙三友,道友好手段!”
“多虧兩位出手,才沒有被這廝逃掉。”
墨硯對秦桑和赤練拱手一禮,然后低頭看向老鱷,嘆道,“既然道友不愿答應墨某,只能委屈道友了。”
說著墨硯取出一個硯臺,對準老鱷,老鱷體型迅速縮小,被吸入硯臺之中,好似變成了一條落進硯臺的壁虎。
墨硯手托硯臺,看向殿外,道:“四王之盟就要開始了,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動身。”
說著,墨硯祭出一只畫筆,在自己身上連點了幾下,搖身一變,成為一名灰袍老者,顴骨奇高,眼神陰騭,背后拖著一條鱷尾。然后墨硯又御使畫筆在他們身上勾描一番,秦桑他們紛紛變成鱷妖,偽裝成老鱷的近衛。
清理掉斗法的痕跡,墨硯帶著他們大搖大擺走出洞府。
“大王!”
沿途的鱷妖守衛不疑有他,紛紛行禮,稱呼頗有匪氣。
“擺駕!”
墨硯吩咐。
鱷妖守衛立刻引來寶輦,墨硯登上寶輦,點了幾名親隨,囑咐其他近衛看好家,乘車破空而去。
寶輦日夜兼程,一連在蓮渡大澤飛了月余。
日升日落,景物變遷,令人目不暇接。
眼看目的地快到了,秦桑和赤練也大概知曉了原委,原來這頭老鱷早早投靠了蓮渡大澤里的一位大妖王。
那位妖王號曰渾河王,渾河王乃是此方一霸,此外還有三位妖王與之齊名,四位妖王在蓮渡大澤也是威名赫赫,都是頂尖強者。
它們之間的領地接近,因此多有摩擦,彼此都不對付,但不知為何,后來竟偃旗息鼓,締結盟約,號稱四王之盟。
四王之盟并非一成不變,據說每過一段時間,四王便會根據局勢變化,重新聚首,更改盟約。
好巧不巧,四王聚首的地方,離蚌珠出世的地方不遠,而且時間也恰好撞上了。
墨硯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取走蚌珠,必須先設法潛入此地,然后提前做好布置,掩蓋蚌珠出世的聲勢,否則只能眼睜睜看著蚌珠落入四王手中。
四王聚首之時,渾河王的下屬也會追隨前去,以壯聲威,墨硯便是要借老鱷的身份潛入。
墨硯在宴席上的說法顯然有不實之處,赤練得知真相,頓時大為慍怒,墨硯許諾重利,并再三做出保證,才勉強讓她息怒。
秦桑倒是不甚在意,他正想見識蓮渡大澤大妖王的風采。
“快到了。”
偽裝成老鱷的墨硯走出寶輦。
以防露出破綻,墨硯婉拒了其他妖修同行的邀請,獨自前來。
“你真要去參加四王之盟?”赤練黛眉緊皺。
墨硯顛了顛手中的硯臺,自信道:“既然到了,肯定要去參拜渾河王,否則更容易引起懷疑。除非有哪個和這條老鱷極為親近,絕不可能識破我的偽裝,而且大家的視線都在四王身上,誰又會刻意關注我呢?”
頓了頓,墨硯又道:“三弟,我進去之后,你們混在其他妖王的親隨里,先去這個地方,悄悄將這些陣器布在水底。”
所謂陣器其實是一截截妖骨,這些妖骨晶瑩如玉,不知是什么骨頭。
說話間,寶輦駛進一片云霧之中。
前方的霧氣越來越濃,天色也漸漸昏暗下來,周圍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這種天氣在蓮渡大澤再正常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今天莫名顯得有些壓抑。
秦桑凝目遠望,視線穿透水霧,只見前方烏云低垂,雨勢更急。
他注意到,墨硯忽然皺了一下眉頭,原本樂觀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秦桑心中一動,難道此妖察覺到了什么?
他悄然喚醒天目蝶,掃視一圈,什么都沒發現,便更加留意墨硯的舉動。
忽然,墨硯伸手一揮,“等等!”
寶輦戛然而止,懸停在半空,眾妖都詫異地看向墨硯。
墨硯飛身而起,不知何時,雙眼變得漆黑,凝視前方,眉頭越皺越深。
片刻之后,墨硯沉聲道:“退出去!退出這片雨云之外。”
“大哥……”
斷鞘忍不住叫了一聲,一臉不解。
他們圖謀這么久,現在寶物就在眼前,現在退后,豈非前功盡棄。
“退!”
墨硯沒有解釋,加重了語氣。
斷鞘不敢抗命,狠狠一跺腳,御使寶輦后退。
秦桑和赤練相視一眼,都不明白墨硯的意圖究竟是什么,秦桑尤為好奇,到底有什么是天目蝶都沒有發現的?
寶輦一直退出這片雨帶,在雨幕外停下,墨硯輕輕晃了晃手中硯臺,憑空多出滿滿的清水。
水中清波蕩漾,逐漸映照出一處水澤中的景象。
這片水澤不知在何處,正下著暴雨,雨滴噼里啪啦打在水面上,在雨幕之中,一座座山影映照進來,猶如水中孤島。
墨硯死死盯著硯臺,他另一只手上抓著一枚獸角,是從老鱷身上繳獲的戰利品。
渾河王以及座下妖王便通過這枚獸角聯絡,此時獸角頂點閃爍微光,正是渾河王催促他速速前去會合,墨硯卻對此視而不見。
秦桑湊過去,看著硯臺里的景象,能夠猜得出,硯臺里映照的水澤應當就是蚌珠出世之地,可到底發了什么,令墨硯露出這種表情?
“嗯?”
過了一段時間,秦桑、赤練和斷鞘齊齊發出一聲輕呼。
暴雨之中,一滴雨水落向其中一座山峰,這個雨滴竟然化為一個水泡,包裹山峰。
山峰輕輕一震,隨后被拔地而起,竟被水泡帶著向天上飄去,留下一個巨大的水渦。
緊接著,一座座山峰竟接連飛出水面,這些山峰被水泡包裹著,仿若輕盈的柳絮,又像一片片樹葉,在空中飄蕩。
頃刻間,水澤中滿布水渦,無數山峰飄向高空。
秦桑他們眼中都露出震撼之色,他們也有搬山之能,但也做不到這種地步。硯臺里映照的山峰足有數十座,全部飛了起來,視野外還不知有多少。
‘砰!砰!砰!’
群山在高空不斷碰撞。
忽然,一道遁光闖進視野,遁術不凡,卻明顯帶有倉皇的意味。
“是渾河王!”墨硯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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