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洛華觀,秦桑閉關恢復之后并未立刻出關,仔細回憶煉寶時候的細節,梳理脈絡,和自己對煉器之道的理解相互印證,自覺受益良多。
總結出一番心得,秦桑方才出關,見玉洪真人正守在外面。
“幾位道友可是走了?”
秦桑問。
玉洪真人回道:“通壺真人仍在閉關,另幾位前輩應觀主之邀,還在山中做客。”
秦桑點點頭,心知霜華夫人他們應是抱著和自己一樣的想法,所以并未離去。
“啟稟秦長老,晚輩已經從舉父一族挑選出幾名有潛力的族人,由秦長老挑選,”玉洪真人繼續道。
秦桑嗯道:“讓觀主和真人費心了,他們現在哪里?”
玉洪真人指了指山下,“都在山腳廬舍候著,秦長老若有意,晚輩這便帶他們上山來。”
“好。”
秦桑心中一動,阻止玉洪真人下山,“讓他們自行上山吧。”
說著,秦桑右臂一揮,打出一縷靈力,在半空化作水霧,洋洋灑灑落下,將整座山籠罩,旋即盤坐在旁邊一塊山石上。
催運靈目,玉洪真人看到白霧中設置了幾道簡單的關卡,心知秦桑有考校之意,遂立在原地,施法向山腳傳音。
山腳處,竹林間,建有幾排廬舍,十幾名舉父族人,有男有女,正在廬舍吐納調息。秦桑擔心舉父一族對洛華觀眷戀太深,是以對他們的修為提了個要求,大概都處于人族的結丹期階段,還可造就。
自從出生開始,他們便被灌輸了一個觀念,洛華觀乃是他們的上宗,被上宗的真人選中,侍奉左右,是他們的榮耀。
全族皆以追隨觀主的宗老為榜樣。
如今有一個機會,追隨修為和觀主一般的強者,這些舉父族人皆將之視為此生最大的機緣,肯定要竭力爭取的,不敢有絲毫懈怠。
正在苦修之時,耳畔響起玉洪上真傳音,眾人精神一振,推開廬舍之門,便驚訝發現,外面白茫茫一片,無法以目視物。
他們的廬舍緊緊挨著,和同伴近在咫尺,卻感知不到同伴的氣息。
回想起傳音的內容,他們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安,獨自向山頂行去,身體一動又發現了異樣,虛空降下無形壓力,將他們死死壓在地面,不僅無法飛行,氣血亦運轉不暢,試圖施展神通也感覺多了一層障礙,消耗陡增數倍,往日所有的依仗都失去作用,每攀登一步都萬分艱難。
前方不知還有什么等待著他們,有人惶惑不安,有人很快便平復心神,一步一個腳印向上攀登。
白霧中,十幾道身影向山頂蠕行,漸漸拉開了差距。
玉洪真人看在眼里,心中暗忖,這些舉父族人都是族中的佼佼者,天賦亦有高低,但看秦桑設置的關卡,顯然更看重他們的心性和韌性。
即便是侍從,秦桑也不想將歪瓜裂棗帶在身邊。
考驗持續了大半天,方有第一個舉父族人穿過霧氣,登上山頂。
他幾近虛脫,滿臉汗水,直欲躺下來呼呼大睡,看到秦桑和玉洪真人,正欲行禮,忽聽身后有人大喊,“大哥!”
秦桑目光一閃,再一揮手,霧氣登時散去,還在霧中掙扎的其他人被一股輕柔之力送到山腳,便知自己已經被淘汰,心中懊惱自不必提。
最先抵達山頂的竟是兩兄弟,齊齊上前行禮,“參見兩位上真!”
兄弟二人皆心中忐忑,生怕上真只收一人,將他們分開。
秦桑淡淡道:“你們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擎甲!”
“小的叫擎乙!”
秦桑看向玉洪真人,“就他們二人吧,可否請貴觀割愛?”
玉洪真人自是欣然答應,當即對兄弟二人道:“還不快拜見秦長老!”
“老夫有幾頭靈獸,皆稱老夫為大老爺,你們以后也是這般。你們修為太低,須得勤勉修煉,否則給老夫看守洞府也不夠格,”秦桑訓誡道。
兄弟二人皆滿臉惶恐,跪地高呼:“謹遵大老爺教誨!”
秦桑滿意地點點頭,正想再問異人族的修行和人族有何不同,忽然心有所感,眼底閃過一絲驚異,起身對玉洪真人道:“之前所得,我還有地方未曾參悟透徹。先不要驚動霜華夫人等幾位道友了,等通壺真人出關后,真人再來喚我。”
又命擎甲、擎乙兄弟守在外面,秦桑匆匆步入靜室,盤膝坐定。
就在方才,他忽覺紫府中火蓮傳出異樣波動,麒麟源種似有異動!
自從按照朱雀傳授之法,將麒麟源種納入蓮心,在火蓮中孵化,距今已有八百年左右,除了被秦桑主動觸動之外,麒麟源種第一次出現波動。
最初煉化麒麟源種時,秦桑也沒有料到需要這么久,跨越了整個化神期的階段。
而今終于看到曙光!
秦桑封閉洞府,又布下一道陣旗,方才迫不及待喚出火蓮。
眉心火光一閃,火蓮徐徐飛出,望去和之前變化不大。
“有情況?”
感知到秦桑喚出火蓮,朱雀也飛了出來,望著蓮心,無比期待。
秦桑不語,心念微動,蓮瓣層層張開,露出那枚‘蓮子’,也就是麒麟源種。
幾百年來,麒麟源種被秦桑源源不斷抽取精氣,后又在朱雀指點下改變策略,孵化麒麟真靈,如今已經和秦桑之間產生了深深的牽絆。
看起來還是蓮子的形狀,實則內部的精氣已經快被掏空了,現在的蓮子幾乎是由秦桑用神識偷梁換柱,一點點編織出來的。
事實上,在抽取麒麟源種精氣的過程中,秦桑的神識一直在不斷壯大,只不過大部分又被麒麟源種牽制住了,未曾直接享受到這里面的好處,外部神識的增長都是修為提升帶來的,所以較之同階修士沒什么優勢。
由于擔心麒麟留有什么后手,直接泯滅麒麟真靈的靈昧,秦桑一舉一動都極為小心。這部分神識之力吞噬精氣而生,遂能夠偽裝出相似的氣息,從而蒙蔽麒麟真靈。
麒麟源種像一枚繭,繭里生靈還在,外殼被不知不覺換掉了。
盡管秦桑做到了這一步,依然不敢貿然觸動麒麟真靈,動作極為謹慎。他每過一段時間便小心將一絲精氣讓渡過去,寧缺勿多,麒麟真靈在潛移默化中逐漸壯大,但始終沒有蘇醒的跡象。
比較起來,麒麟真靈就像洛華真人的那柄玉尺,還是一團混沌的靈性,遲遲無法誕生真正的意識,抑或它的意識一直處于沉眠。
秦桑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只能讓它自行演化。
此時,麒麟真靈終于有反應了!
秦桑凝視火蓮,只見蓮心受到麒麟源種波動的影響,火光起伏不定。
這股波動實際非常微弱,秦桑并未從中感知到一個真正的意識,但在查探一番后,隱隱有所明悟。麒麟源種和《火種金蓮》之術息息相關,接下來只需他全力運轉此術,或可迎來某種蛻變。
正要催動秘術,秦桑忽然想起什么,停了下來。
“干嘛停手!”
朱雀大叫,非常不滿。
它早就對麒麟垂涎三尺了,能否找到麒麟本源,關乎它能不能盡快恢復修為。
它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野望,到時候,反過來叫一聲小秦,是一件多么暢快的事情!
事到關頭,秦桑卻停手了,朱雀氣得直哼哼。
秦桑想的是,他們在別人的山門之內,萬一鬧出什么動靜,甚至直接引來天劫,引發一場風波,是他不愿看到的。
這未必沒有可能,他不知麒麟沉眠了多久,又是用什么手段規避天劫,在動手之前必須做好妥善安排。
不理會朱雀的不滿,秦桑又等了一段時間,見波動沒有消失,便將火蓮收進紫府。
查探麒麟源種用去了數日,不久后,玉洪真人來報,通壺真人出關了。
秦桑出了靜室,見擎甲、擎乙兄弟兢兢業業守在外面,道:“我們不日便要離去,你們先去和親人道別吧。這些丹藥可淬煉體魄,強身健體,你們舉父一族應該也能煉化吸收,算是老夫送給他們的。”
“謝大老爺賜丹!”
兄弟二人滿臉感激,心知跟對了主人,喜意沖淡了和親人離別的哀傷。
秦桑屏退二人,和玉洪真人一起向霜華夫人的靜室飛去。
“秦長老來了!”
眾人都在這里,紛紛起身見禮。
經過合力煉寶,眾人皆已熟悉,不拘禮數,各自坐定,霜華夫人開口道:“秦長老,承蒙觀主邀請,我等此番都獲益良多。妾身和幾位道友商議,不如開一場小型的論道法會,交流煉器心得,不知秦長老意下如何?”
此言和秦桑不謀而合,他立即答應,“在下求之不得!”
霜華夫人欣然頷首,“可惜靈寶蛻變失敗,洛華觀似有什么重要安排,觀主和荃真人陸續閉關,不便打擾。依妾身之見。我等已在洛華觀叨擾多時,不妨去外間擇一地,作為論道之地,如何?”
眾人皆無意見,遂離開靜室,結伴向主峰飛去。
此時主持洛華觀的是一位法號漆蘿的女冠,漆蘿真人邀請眾人再多留幾日,被眾人婉言拒絕。
“我等本該等觀主和荃真人出關,當面辭行,但自家還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理,不敢駐留太久,請漆蘿真人代為傳達,我等這便告辭了!”
漆蘿真人大開山門,將眾真送至山外,又等了片刻,擎甲、擎乙兄弟匆匆趕來,秦桑腳下生云,將二人一裹,與霜華夫人等人飛遁而走。
眾人向炎陵城方向飛去,通壺真人記起途中有一無人荒島,景致極佳,遂提議去那里。
抵達地界,此島果然奇峰秀水,若非靈氣稀薄,當早被修道之士占了去。
眾人尋一山峰落下,依流泉而坐,各自取出仙果佳釀,置于泉上,曲水流觴,擎甲、擎乙兄弟和霜華夫人的女兒侍立一旁。
“諸位道友,應該還記得觀主借諸位之手施展的秘術吧?”
這才是此番論道法會的真正目的,剛剛坐定,通壺真人便按捺不住,提了出來。
眾人互相看了看,皆微微點頭。
將每個人學到的秘術整合起來,縱然不能復原完整秘術,集諸位煉器宗師之力,或許能夠參悟出一門特別秘術。
霜華夫人修為最高,法會由她主持,她輕啟朱唇,將她在煉寶過程中的收獲娓娓道來。
眾人凝神細聽,片刻后發覺霜華夫人幾乎沒有藏私,不禁動容,專心傾聽。
霜華夫人的聲音仿若仙樂,眾人忘記品嘗面前的靈果仙釀,直至霜華夫人說完,仍有余音裊裊,眾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久久無人出聲,唯有清泉流淌之音。
他們沒有急于交流,接下來輪到怪人闡述,男首和女首輪流開口,一人一句,但思路非常清晰,頗為奇特。
有霜華夫人這個榜樣在,其他人也不好藏私,包括秦桑也將自己的領悟道出。
要知道,他們闡述的內容,不僅有洛華觀秘術,還有他們根據自身傳承得到的獨特領悟,對其他人有很好的啟發作用。
各自闡述之后,又開始輪流釋疑,然后每個人繼續闡述自己的理解。
日升月落。
眾人談玄論道,忘卻時日,渾然不知泉邊的野花已經歷一次花開花落,迎來秋黃,又至隆冬,地表花莖枯萎,根系保存生機,深埋在皚皚白雪之下,等待春來。
數不清幾度晨昏。
終于,通壺真人發出一聲長長嘆息,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眾人如夢蘇醒般,這才感覺身下石頭冰涼。
虞姓修士伸手拂過,冰面融化,拿起面前的玉杯,一飲而盡,暢快道:“如今才算不虛此行!”
眾人皆深以為然,看向霜華夫人。
霜華夫人以指代筆,運度真元,凌空描畫,一個個靈光文字在指尖誕生,最終形成一篇玄奧篇章。
“我等因洛華而來,此篇脫胎于洛華之術,施術時如在夢中,名之《洛華夢解》,諸位道友意下如何?”
霜華夫人美目一掃,見眾人皆點頭贊同,遂又將這四個字在頂部寫下,然后取出五枚空白玉簡,將之銘刻進玉簡,眾人各得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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