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內,食客們都在談論著政事。
這讓高歡感慨,男人特別是中年男人,最敢興趣的話題,果然還是國家大事和世界局勢。
對于這種情況,高歡其實是樂于見到的。
雖說百姓們談論政事,許多都是胡說八道,甚至憑空捏造,讓真正懂得政事的人聽后,會忍俊不禁,但百姓能夠去談論政事,關心國家大事,本質上是民智逐漸開啟,國家認同已經建立的表現。
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是近代化的必要條件,所以這是好事情。
這時高歡聽著食客們的高談闊論,看向周延儒道:“商賈和士紳都是人精,豈會看不出來?而且國債是要發出去,高價收的話,不像新幣一樣,可以設置成套才回收的條件,屆時國債又回到藩府手里,豈不是賠本賺吆喝。”
周延儒想說,可以炒起來在拋出去,但他知道高歡不會同意。
因為高歡要建立藩府的信譽,而且發國債不是一錘子買賣,此后五年內,每年都會發一筆。
這筆將人坑了,下筆就沒人買了。
“大王考慮周全!”周延儒忙道。
這時堵錫道:“既然國債年利三分,那么為何一定要賣給士紳和商賈呢?為何不賣給百姓,讓百姓獲得收益。其實臣以為,藩府可以先發一筆短期的國債,最好一到兩個月就能兌付。只要百姓確實能夠拿回本錢和利息,臣以為百姓就會踴躍認購,士紳商賈也就沒了顧慮。”
高歡捋了捋鄂下短須,明朝海上走私貿易極為頻繁,據說西班牙在南美挖的銀子,有一半都流入大明。
不過,明朝的通脹,卻并不明顯,主要原因就是士紳和商人賺了錢,缺少投資的渠道,不能錢生錢,所以將大批銀子埋到地下。
這點高歡再清楚不過,他在河南時,沒少從老財主家地下刨銀子。
國債三分利,比不上地主們給人放高利貸,可是給一般人放貸,人借了錢最后可能還不上,借給高歡,只要高歡不想賴賬,最后肯定能還上。
銀子埋在地下,一年沒得收益,若是能買個十萬兩的國債,一年就能賺三千兩的利息。
若是收租子,得上萬畝地,才能收三千兩。
因此只要高歡不賴賬,那么這對于士紳和地主而言,可以說是一件掙破頭的投資渠道。
高歡想了想,覺得堵錫說得有理,既然這件事情,能夠獲得穩定的收益,那不如多留些份額給普通百姓。
“堵先生說得有理!”高歡沉聲道:“可以發行一次為期兩月的短期債,一元就可以起購,而且要設置限額,每人最高只能購買一萬元。”
周延儒道:“大王為何要設置最高限額?”
高歡笑了笑,“到時候先生就明白了!”
說話之間,酒菜已經送上來,高歡遂即于兩人邊吃邊談。
不多時,酒足飯飽后,高歡便喊了一聲,“小二結賬!”
肩上搭著抹布的小斯,小跑著過來,微笑道:“三位客觀,五個菜,一壺酒,一共三錢銀子。”
這時高歡拿出一枚五百分的銀幣,還有一塊碎銀,問道:“小二你要哪個?”
小二笑道:“自然是要銀幣啊!”
高歡問道:“為什么,是因為有人收么?”
小二道:“不是,哪能湊齊一套,主要是因為方便!”
高歡又拿出一枚銀元放在桌上,“能說說么?”
小二見銀元,眼前一亮,“主要是方便。這銀元剛出來時,我們東家就看過了,剛好一兩,而且每枚成色一樣。若是用碎銀結算,首先是銀子成色不一,先要折色,再要用鉗子夾,再上小秤,還不一定夾的準,需要反復秤幾次,才能完成結賬。這銀元就不一樣了,一枚標多少,就是多少,直接找給客人就行了。唯一不方便的就是”
周延儒問道:“什么不方便?”
小二道:“回這位老爺,唯一不方便的就是,一百分、五十分、十分、一分這樣的銅元,官府鑄得太少了。我們這里小本生意,吃一頓,也就一兩錢銀子,或者五六十文錢。若是客官們用銅元付錢,那我們就不用找了,我們收錢找錢都方便。”
高歡聞語與周延儒和堵錫對視一眼,知道廢兩改元,基本成功了。
現在可以讓大梁中央銀號,大量鑄造銀元和銅元,而因為鑄造采用的水利沖壓技術,鑄幣場有軍隊把守,暫時也不用擔心,會有人私鑄,或者鑄造假幣,影響銀幣的流通。
高歡聽了小二的話語,微笑道:“多謝小哥了!”
說完,高歡遂即起身,離開了酒肆,小二忙將桌子上的銀幣和碎銀子收好,他手里拿著那枚銀元,愛不釋手,不禁拿到手里觀看。
這三人吃頓飯,問幾句話,就給這么多錢,讓小二覺得不太真實,懷疑著銀元會不會是假得。
“哎呀,我滴娘啊!”忽然,小二看著銀元上的大頭,驚得大叫一聲,引來食客紛紛側目。
高歡在城中視察一圈后,遂即回到梁王宮內。
為了推銷國債,高歡決定親自上場,叫來幾家報紙,給他做個國債專訪。
次日,幾家報紙上,又是整版高歡的畫像,旁邊再配上高歡號召百姓購買國債的話語。
因為高歡敲詐勒索過江南的士紳和商賈,所以高歡與江南士紳和商賈之間,始終存在隔閡。
士紳和商賈們總是擔心,高歡變著法子,奪取他們的財富。
不過,高歡在江南普通百姓中的威望,還是很高的,報紙一出,便有許多人,開始購買小額國債。
另外,官宦人家的夫人和小姐,以及江南大戶的大家閨秀,也成為了購買國債的主力。
這些夫人小姐,手里都有些私房錢,放著也就放著,不如拿出來購買國債,賺點零花錢,還能支持她們得不到的男人高歡。
馬家小姐,領著一群少女,都買光了自己的私房錢。
江蘇常熟,錢謙益府邸。
最近錢謙益心情非常不好,他一直在向高歡示好,希望能夠為梁國效力,進入議政院,可是這次百官大會高歡提名五名議政,卻又沒有他的名字,讓錢謙益內心感到憤怒,覺得高歡很不地道。
這時,在花廳內,錢謙益正在會客。
“牧齋公,梁王發行國債,我們是不是買一手?”方逢年問道。
錢謙益從桌案上拿起一份報紙,遞給方逢年,“書田兄,你看這個。”
方逢年拿過一看,是高歡推銷國債的報紙,“這有什么問題?”
錢謙益笑道:“說明國債賣不動啊!”
方逢年疑惑的又看了一遍,“上面不是說,年利三分,百姓踴躍搶購,幾乎銷售一空嗎?”
錢謙益笑道:“書田兄,看來你還是沒有讀懂梁國的報紙,這里面學問很深,有些是真話,有些是反話。這次肯定是賣不掉,才會出現這篇報道。”
方逢年皺眉道:“那牧齋公的意思是不買。”
錢謙益點頭道:“對,不買,這肯定是梁王斂財的手段,官府借錢,你見過還的嗎?就算要買,也不是現在。”
方逢年一聽就懂,“明白了!”
當下兩人閑聊幾句,方逢年遂即起身告辭,錢謙益則來到后院,卻正見柳如是在收拾細軟,還有銀票。
錢謙益眉頭皺起,“夫人你要干什么?”
柳如是道:“我準備買一萬兩的國債。”
錢謙益氣得跳腳,“不準買!你惦記那點利息,官府惦記你的本錢。絕對不許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