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軍呼啦啦涌入城中,各將帶著兵馬,馳占各處要沖,控制戶部倉庫,還有應天府的府庫。
左良玉則被史可法等人迎接入城,隊伍走在街道上,路過一座十分氣派的府邸。
“這是誰的府邸?”左良玉忽然勒住馬韁。
南京的官紳仿佛又看見了熟悉的一幕,史可法道:“這里以前是魏國公府邸,現在是梁國公府。”
馬士英看著府門前兩尊耀武揚威的石獅子,又見氣派的銅錠大門,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似乎有些犯困,不往前走了。
一旁部將徐勇見此,頓時會意,“我們大帥困了!”
官紳們面面相覷,都將目光看向史可法,史可法只能道:“那就先請侯爺去五軍都督府歇腳,我們明日再來拜會。”
“不成!衙門里人來人往太吵了!”徐勇道。
史可法犯難了,左良玉不住衙門,誰也不敢把他往家里請。
左良玉住進去,手下兵馬肯定也得住進去,要是糟蹋了自家女眷,那就只能哭死了。
方逢年道:“老夫在城南有處宅子,園林秀美,可以供侯爺居住。”
徐勇又搖搖頭,“南城太遠了。我們大帥懶得走。”
這下沒人說話,各人立時都明白,左良玉是看上高歡的住宅。
高歡有多狠,眾人心里都清楚,魏國公傳承二百多年的鐵公爵,說殺就直接給殺了。
雖說高歡不在江南,但是余威還在,誰敢做主將高歡的府邸讓給左良玉?
見眾人都不做聲,左良玉眉宇之間,有些不快起來。
徐勇便挑明道:“我看這宅子不錯!就住這里吧!”
馬士英原本以為高歡就夠飛揚跋扈,不要臉了,沒想到左良玉一點不差。
“這可是梁國公的府邸!”馬士英沉聲道。
左良玉眉頭一豎,“南京高歡怕是回不來了。這宅子放著也是浪費,本侯就住這里了!你們誰有意見?”
馬士英沉著臉,眾多官紳們自然沒意見,他們也沒讓左良玉住,是左良玉自己要強占高歡的宅子,可不能怪他們。
而且,左良玉住進梁國公府,對他們來說也是見好事,免得左良玉看上自己的府邸。
方逢年道:“我們沒有意見,只要侯爺住的舒服就行。”
左良玉多云轉晴,打了哈哈,“好!這里以后就是寧南侯府了。”
語畢,左良玉打馬到府門前,翻身下馬,早有士卒叫開了府門,一擁而入。
這時,左良玉遂即大步走進梁國公府邸,徐勇走到門口,看了眼門前金漆匾額,冷哼一聲,“把匾額摘下來,換上寧南侯府。”
左良玉聽見后,停住腳步,卻擺擺手,“寧南侯的匾額就不要掛了,用不了幾天就得換,麻煩!”
徐勇等人一聽,立時笑著連連點頭,“對對對!大帥該稱王了,是卑職考慮不周。”
左良玉滿意的頷首,遂即大步走進府邸。
“稱王?”史可法等人,聽了左良玉與徐勇的話語,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時,左良玉的背影消失在穿堂內,史可法等人還呆立在府門外,在風中凌亂。
左良玉走進府邸,才發現整個梁國公府真他娘的大,左軍抓了府邸下人,帶著左良玉走過幾個穿堂,來到正房大院,兩邊是游廊,正面十多間上房,皆是雕梁畫棟。
左良玉挑了一間房間,剛剛坐下,金聲桓急匆匆的跑過來,尋得左良玉,急聲道:“大帥,弟兄們去了戶部倉庫,里面清潔溜溜,高有才那個挨千刀的,一個銅子都沒給我們留!”
高有才是弘光朝廷的戶部尚書,管著弘光朝的錢袋子。
左良玉眉頭往中間一擠,忙從座位上起身,“不會吧!高歡那廝抄了南京勛貴,又敲詐了錢謙益等人,戶部賬上至少有個一兩千萬兩才對。”
金聲桓道:“可不是么?可是庫房里確實一個子都沒有。這肯定是高有才搞利益輸送,把銀子都轉移給了高歡,南京戶部就是個空殼。”
金聲桓話音剛落,去占應天府庫的張應祥也跑進來,急聲道:“大帥,嘎卵噠,應天府庫的錢糧,早被人運走了!”
左良玉聽說,國庫和應天府庫,都清潔溜溜,立時就不淡定了。
他從武昌南下,給麾下將士許落,到了南京每人賞十兩銀子,現在國庫和府庫都沒錢,他怎么兌現諾言。
“走!看看去!”左良玉拿起頭盔,匆匆離開宅子,前往庫房查看。
不多時,左良玉一行人,便來到北城的倉庫。
左良玉走進去一看,好家伙,若大的倉庫,放眼看去什么東西都沒有,比他的臉還干凈。
左良玉一連看了七八個倉庫,放銀子的,放糧食的,放棉花、布匹、茶葉的,無一例外,都是干干凈凈。
這讓左良玉惱怒了,猛得一腳,踹翻一排放銀子的木架,“挨千刀的高賊,氣煞我也!”
高高興興來南京享受的左鎮將士們,紛紛傻眼了,沒想到高有才和周延儒,將府庫搬得這么干凈。
其實對高歡而言,弘光朝廷只是一個牌面,方便他從江南收稅而已,南京朝廷的資產,早就被他悄悄轉移到梁國了。
徐勇道:“大帥,這可怎么辦!弟兄們可都盼著大帥發餉了。”
左良玉黑著臉,在空空如野的倉庫內,來回走了幾步,忽然瞇眼道:“高歡從江南撈了兩千多萬兩銀子,他能撈,本帥自然也能撈。你們去把史可法等人叫來,問問他們庫房怎么回事,讓他召集士紳大戶,給本帥助餉。”
“是!”徐勇聞語,點了點頭,立刻便轉身離去。
此時,在左良玉為左軍將士的軍餉想辦法時,進入城中的左軍士卒,已經開始自己動手了。
這年頭當兵基本沒啥油水,每月軍餉不到一兩銀子,關鍵朝廷還經常不發。
對于普通的左鎮士卒而言,已經不知道什么是軍餉,都是自己動手解決。
今天對于左軍士卒而言,可以說是個一快活的日子,士卒們剛進城,顧不休息一下,就開始了自己籌備軍餉。
城中酒樓,一大群左軍士卒,呼啦啦涌進來,將城中各個酒樓占滿,強迫著掌柜上菜。
大兵們將各家酒樓內,能吃的能喝的全都一掃而空,臨走還將要前的掌柜打了半死,順便搶了柜臺里的碎銀,便揚長而去。
酒足飯飽后的左軍士卒,三五成群的闖進百姓家里搶錢,沒錢就拿東西,搶了衣服、鞋子就直接往身上穿。
還有一群士卒,早聽說過秦淮河上的韻事,跑到秦淮河上,睡了姑涼,睡老鴇,嚇得各個青樓的姑娘們,紛紛上了畫舫,趕緊逃離南京。
史可法一行從梁國公府門外,剛回到衙門,就有百姓和士紳過來告狀,聲言遭受搶劫,損失錢財無數,百姓稍有反抗就被左軍打死,有不少婦女被左軍侮辱后自殺身亡,尸體直接就被抬到了衙門前。
這令史可法等人,徹底傻眼了,他知道左軍軍紀差,可沒想差到這個地步,連流寇都不如。
此時,方逢年等官紳卻依舊淡定,畢竟他們高門大院,有圍墻,有護院,普通的士卒作亂,還打劫不到他們的頭上。
“史閣部!小不忍則亂大謀!”方逢年語重心長的寬慰史可法道:“江南還需要左鎮守衛,史閣部忍一忍,明天與南寧候溝通一下,讓其稍微約束部署,事情就過去了。”
這時,衙門外告狀的百姓越來越多,眾人怕被百姓知道是他們放左軍進城,將他們圍住,然后打死,便匆匆離開了衙門各自回府。
方逢年坐著轎子,從街上走過,三五成群的左軍,不敢惹他這種大人物,最多攔住要幾兩碎銀,便直接放行,還不敢亂來。
方逢年坐在轎子中,聽見哭聲和喝罵聲遍布大街小巷,只是催促轎夫快點回府。
不多時,轎子便到了府邸外,平常都是轎子直接抬進府內,今天轎夫卻停在了外面。
方逢年挑起轎簾,不禁皺眉道:“怎么停下呢?為何不進府!”
站在轎子邊的管事,一臉驚愕的回過頭來,手指府邸道:“老爺,宅子被官兵給占了!”
方逢年聞語一驚,忙從轎子里出來,便見府邸的家丁,被一群左軍押著跪在一起,自己的眷屬,也被趕了出來。
方逢年見此,頓時橫眉冷豎,上前質問道:“老夫乃是崇禎朝大學士,你等這是做什么,居然敢搶占老夫的府邸!”
府門外一名左軍百戶,見一個老頭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頓時眉頭一挑,一把將方逢年推得坐在地上,“我管你什么大學士!這間宅子,現在被我們總兵征用了!”
方逢年幾時被人這么粗暴的對待過,頓時就氣得暈死過去,方府家人連忙將他抬到一邊,猛掐人中,好一會兒才醒過來。
下人們見此,長松一口氣,方逢年渾濁的眼窩中卻滿是淚水,手顫巍巍的指著罷占府邸的左軍,“跋扈太跋扈了老夫要去找寧南侯控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