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自治軍營地內,天未亮便燈火通明,伙頭營開始造飯。
河堤上的清軍斥候,立時就發現了自治軍營地內的動靜,他們趴在河堤上,居高臨下,對于自治軍的動作,能夠盡收眼底。
眼下,雙方都有軍隊占據著河堤,任何動作都難以有什么突然性。
卯時,破曉。
清軍大營內,除了斥候和巡哨外,絕大多數士卒和將領,都還在熟睡。
這時在中軍大帳外,點著火盆,兩名白甲兵持矛而立。
博洛匆匆走來,老遠便問道:“我阿瑪還未起來嗎?”
白甲兵忙行禮道:“回稟主子,貝勒爺還在休息。”
博洛聞語,也不多說,直接挑帳進去,“阿瑪!阿瑪!”
常年征戰的將領,在行軍作戰時,一般都不會睡得太死。
阿巴泰驚得猛然坐起,去枕下掏刀,卻發現在竟然是博洛,遂即慍聲道:“什么事情?”
博洛忙解釋道:“阿瑪,斥候稟報,蠻子營地有動靜,寅時三刻,就開始造飯。看情況,高蠻子今天該有行動!”
阿巴泰聞語,噌的從床上起身,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這么說,高蠻子不當龜孫呢?”
自打阿巴泰來到滎陽,高歡就窩在營地內沒出來,最多只是派遣小股人偷營,主力沒出營盤一步。
阿巴泰面對當烏龜的高歡,一點兒折都沒有,想盡辦法激他出戰,就是沒點反應。
這讓阿巴泰不禁懊惱,你高歡年紀輕輕,怎么就那么能當烏龜,沒點年輕人好勝的心氣,不給他一點報仇的機會。
現在阿巴泰聽說高歡營地有動靜,可沒要出營,如何不喜?
“寅時就造飯,應該是有動作。”博洛咬牙切齒道。
博洛對于上次一戰,也是耿耿于懷,心里憋著一股勁兒,要與高歡算賬。
阿巴泰不怕高歡有動作,就怕他守著車陣不出來。
“快!幫我穿甲!”阿巴泰一臉興奮,急忙起身。
博洛連忙從木架上取來盔甲,剛要給阿巴泰穿上,阿巴泰卻又改了主意,“讓護兵來穿,你立刻傳令大軍,抓緊時間造飯!”
高歡那邊造飯,清軍這邊自然也要趕緊造飯,不然等會打起來,高歡那邊吃飽渾身勁兒,清軍這邊沒吃飯,可是會大大影響八旗勇士的發揮。
博洛聞語,連忙喚來護兵,將盔甲丟給他,然后匆匆出帳,不一會兒,整個清軍大營,便漸漸蘇醒,開始熱鬧起來。
辰時一刻。
自治軍大營,三千自治軍將士,吃完了早飯,飽食一頓后,帶齊裝備在營中坐著。
這時,穿著赤色鎧甲的高歡,拍了拍揚承祖的肩膀,沉聲道:“出發吧!”
揚承祖朝高歡一抱拳,然后轉身揮手,朗聲大喝,“兒郎們出發。”
三千自治軍,瞬間齊齊起身,士卒拿起大盾,背著標槍、箭矢、火藥,還有小佛郎機和虎尊炮,出了營盤,開始翻越河堤。
自治軍將士,埋頭爬山,眼中俱是殺氣騰騰。
清軍這些日子的暴行,令將士們都恨得牙癢,早想和這群豺狼拼命。
辰時三刻。
東段河堤,距離自治軍哨所一里,距離自治軍大營四里的清軍炮陣。
穿著一聲藍色衣甲的李率泰,站在沙袋壘起的工事后,透過薄薄的霧氣,注視這河堤背面,在裸露河灘上行軍的揚承祖部。
冬季,黃河處于枯水季節,大片河灘露在外面,有的地上只剩下很窄的冰面。
李率泰注視著,三千多自治軍從自己眼皮底下,向東行軍,立時就明白了自治軍的意圖。
“去!稟報貝勒爺!”李率泰冷哼一聲,“蠻子要攻擊我部!”
一名旗丁打千行禮,連忙離開炮陣,從河堤上溜下來,然后匆匆跑向清軍大營。
辰時五刻,清軍大營。
此時,日頭已然高掛,大地上的霧氣,逐漸消散。
清軍營地中,吃過飯的八旗,正在包衣的幫助下穿上盔甲,有穿戴整齊的則坐下地上,等待將令。
清軍帥帳內,阿巴泰端坐帥位,兩側八旗貴族,俱都是披掛整齊。
這時,帳簾被挑起,漢軍正藍旗的傳信旗丁,跑進帳來,單膝跪地,“啟稟貝勒,蠻子一營兵馬,意圖攻擊炮陣。”
阿巴泰臉上露出果然的神情,他在得知高歡營地有動作時,便判斷出了,高歡要打炮陣的主意。
博洛不禁道:“阿瑪猜對了!”
阿巴泰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情,“哼,本貝勒戎馬半生,從征數十載,打過的仗比高蠻子吃的鹽都多,他那點小心思,豈能逃過本貝勒的眼睛。”
阿巴泰內心非常清楚,以現在的情況,清軍要想取勝,只有把炮陣推進到能精準轟擊高歡大營的射程內。
高歡不敢出營,與他野外浪戰,那么高歡要有動作,必定是解決炮陣這個威脅。
對于高歡而言,只要能拿下炮陣,他便可以高枕無憂,坐等黃河冰解,等八旗主動撤過黃河了。
“阿瑪!”博洛陰沉著臉,殺氣騰騰道:“要不要兒子帶兵增援李率泰!”
阿巴泰冷笑搖頭,“李率泰三千人,堅寨而守,若是撐不住,那他就是個廢物。本貝勒對八旗勇士有信心,高歡沒那么容易,奪下炮陣。其實本貝勒,令李率泰在河堤上下寨,構建炮陣,除了希望能將炮陣,推進至射程內,還有一層意思,就是逼著高蠻子出戰。”
眾多八旗貴族,不禁面露驚訝之色,沒想到在老汗諸子中,出了名老實的阿巴泰貝勒,居然還有這副花花腸子。
阿巴泰這也是被高歡給逼得,以前打仗,直接實力碾壓,根本不需要多費心思,而這次遇上高歡,不動點腦子,還真擺不平這小蠻子。
博洛精神一振,“阿瑪是要?”
阿巴泰恨聲道:“不錯!本貝勒要報一箭之仇,拿高蠻子的血,來洗刷正白旗五個牛錄盡滅的恥辱。高歡不是要攻炮陣嗎?本貝勒讓他攻,也給他來個包抄,將他和他的兵馬全留在營地外。”
阿巴泰握緊拳打,捏的關節咯咯直響,決定讓高歡也嘗嘗被引誘包抄的滋味。
博洛明白了阿巴泰的意思,不禁桀笑道:“阿瑪英明,那高蠻子也就是躲在營盤內,我們攻堅傷亡太大,才放他一馬。現在他自己出營,那便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