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攜破南陽,敗秦軍之勢,來取襄城,本以為易如反掌,卻沒想到被擋在襄城之外,猛攻大半月,依舊無法拿下小小襄城縣。
這令李自成最近一段日子都處于暴躁狀態,不僅經常辱罵屬下,還殺了十多個攻城不利的頭目,并借機兼并了幾支流寇隊伍,來平復日益爆燥的心情。
闖軍原本計劃攻破襄城,去高歡的地盤搶收夏糧,可現在已經錯過了收糧的時節,而闖軍面對襄城守軍,卻還是一籌莫展。
當然,這并非是闖軍真拿不下襄城,而是李自成不可能把老營兵都消耗在襄城。
若是真豁出去不記成本,那么無人能擋他的大軍。
畢竟,闖軍要對付的,并不只是高歡,李自成還要打開封,一路打到北京,好不容易得來的老營精銳,可不能全葬送在高歡身上。
連續幾次進攻,沒能拿下襄城,闖軍傷亡巨大,加上李自成借機處死了幾個土寇頭目,吞并了他們的兵馬,令闖軍中的軍頭大多產生避戰情緒,不想再打襄城。
這種情況,令李自成十分惱火,五十萬大軍沒拿下襄城,讓李自成感到很沒面子。
這已經是事關闖王尊嚴的問題了。
這日,闖軍扣城無功而返,李自成心緒不佳,帶著一隊人馬,在襄城西南打獵。
不過,幾十萬闖軍,駐扎襄城外,除了老營兵補給充足,外圍人馬都是吃不飽的狀態,襄城附近山林里的野味,早被闖軍抓了個干凈,樹林中的樹皮,還有野菜也被闖軍吃完。
這令李自成的心情更加郁悶,半天時間,耗子都沒打到一只,一行人只能返回營地吃飯。
這時,剛回到營地,牛金星便迎接上來,行禮道:“闖王,高歡派人過來了!”
李自成微微一愣,遂即皺眉道:“高歡小兒派人來做甚?”
牛金星道:“來的是高歡麾下左軍師宋獻策!屬下與之交談,發現其過來的用意,乃是希望與闖王議和!”
“議和?”李自成陡然提高聲音,似乎是聽見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議和可以啊!讓高歡出城,跪下來求本王,本王就同意議和!”
牛金星等人看李自成的神情,知道高歡真的出來,李自成肯定當場翻臉,直接殺了高歡。
闖王一生傷人無數,卻也為人所傷,而傷他最深的兩人,都姓高,一個叫高杰,一個叫高歡。
相比之下,李自成現在要更恨,襄城內的高歡。
眾多闖將聽說高歡派人出來議和,卻不禁心頭一動,劉芳亮勸道:“闖王,既然高歡派人過來,不防聽一聽他怎么說,就算探聽一下城中虛實也是好事。”
李自成皺起眉頭,沉吟片刻,問道:“人在哪里?”
牛金星道:“在屬下帳中。”
李自成看了牛金星一眼,沉聲道:“讓他來大帳面見本王。”
說完,李自成大步回到大帳,
闖軍中軍大帳,上百名穿著鐵甲,一手持槍,一手按著戰刀的甲士,分左右站在大帳兩側,個個挺胸抬頭,滿臉殺氣。
這些闖軍精銳,一手持槍杵地,一手按著刀柄而立,身上散發出一副傲視天下,威武不凡的氣息。
此時,已經是六月底,河南之地,天氣炎熱,甲士穿著鎧甲,站在太陽底下,片刻間便汗流浹背。
這時,大帳帳簾高卷,帳內眾多闖軍,也都是披掛整齊,正襟危坐,擺出一副正規軍的氣勢。
李自成依舊穿著普通鐵甲,戴著范陽帽,大馬金刀的坐在帥位,雙手放在扶手上,陰鷙的目光盯著外頭。
這時帳外一陣腳步聲傳來,帳內眾多闖將齊齊側目,便見一名小眼睛,酒糟鼻,道士裝扮的中年男子被領到帳外。
宋獻策停下腳步,看了帳外兩排殺氣騰騰的甲士一眼,便大步進入帳中,又將兩側闖將瞧了個遍,最后才將目光落在李自成身上,不動聲色的抱了個拳,朗聲道:“在下高總兵麾下幕僚宋獻策,前來拜會闖王!”
“高歡小兒想要做甚?”坐在左側的劉宗敏,故意提高聲音大喝,他本來嗓門就大,震得坐在旁邊的劉芳亮,耳朵嗡嗡作響。
若是以前,宋獻策被劉宗敏一吼,估計駭得直接跪了。
可是現在宋獻策多少見過一些世面,且軍政府面對闖軍,并不完全處于下風,所以他在心理上,對于闖軍并沒有那么恐懼。
宋獻策面不改色,輕笑道:“闖王縱橫中原,名動天下,就算我家總兵,對于闖王也是極為佩服,視為當世英雄。在下不過高總兵麾下區區幕僚,闖王為何于帳前遍布甲士,又讓大將大聲恐嚇,莫非是怕宋某對闖王不利不成?”
李自成聽了這話,頓時心中不悅,他本想用甲士殺殺對方的銳氣,嚇嚇高歡的使者,不想居然反被消遣。
“哼!”李自成冷笑一聲,“本王大軍向來如此威武,并非為你而擺設。”
這時牛金星忙道:“宋獻策,既然是高歡叫你來議和,你便有事早說。休要逞口舌之能,闖王要是殺你,一小卒足矣!”
宋獻策也不敢太過裝逼,在來之前,高歡同他商議和分析李自成的心理,認為越是向李自成服軟,李自成反而會覺得有機可乘,不會同意和議,所以他才故意擺出一副強硬的姿態,但其實宋獻策心里已經很慌了。
畢竟李自成可是殺人不眨眼的老賊,宋獻策立時就坡下馿,正色道:“闖王猛攻襄城大半月,想必軍中糧食不多,若是繼續耗下去,大軍糧盡,恐怕幾十萬大軍,將要作鳥獸散。這仗繼續打下去,對闖王不利,也影響我們夏種,所以我家總兵希望,闖王能夠收兵,大家和平相處!”
李自成眉頭一挑,桀桀怪笑道:“高歡小兒,屢次壞本王好事,主動挑釁本王,現在想要和平相處,簡直癡心妄想!本王剛拿下南陽,現在錢糧充足,襄城本王勢在必得!”
“哈哈~”宋獻策卻笑道:“闖王休要隱瞞,在下出城過來,看見路邊樹林的樹皮,都被貴軍剝完,貴軍缺糧之事不用隱瞞。”
李自成嘴角抽搐,闖軍眾將臉色亦不好看。
宋獻策繼續道:“闖王拿下了南陽不假,可是金歲八大王攪亂湖廣,湖廣糧食銳減,再加上闖王被官軍封鎖,即便得了唐王府庫的存銀,也難以換成糧食。闖王要攻我們,其實也是為了四縣糧食,不過現在四縣的糧食,我們已經完全收割,便且已經運入山中儲藏,闖王即便攻破襄城,殺入登、禹,也得不到糧食,而我們則能躲進山林,等闖王糧盡之后,在出山林!”
闖軍眾將聽了宋獻策的話,都有些動搖。
李自成忽然笑道:“高歡小兒既然想的這么清楚,為何還要與本王議和。莫非你們遇見了什么麻煩?”
宋獻策心頭一凜,強作鎮定,微笑道:“非也!如今天下大亂,我家總兵雖是明臣,但也得為自己考慮。亂世之中,誰都得保存自身實力,我家總兵不欲與闖王為敵,消耗自身實力。因此才愿意與闖王議和。如此闖王愿意退兵,我家總兵愿意,為闖王購糧,提供一些便利!”
李自成聞語心中已經有數,冷笑道:“要本王退兵可以,讓高歡將郝搖旗、袁宗弟的首級送來,再歸還劫走的兩百萬兩白銀,最后提供三十萬石糧食賠罪,本王便立刻退兵,放他一馬,否則本王必定踏平襄城,取其首級!”
說吧,李自成一揮手,“你滾回去,告訴高歡吧!”
宋獻策見此,神情一沉,不過也沒多說,而是一抱拳,“既然闖王沒有誠意,那就當在下沒來過吧!”
說完,宋獻策便轉身離去。
待其出帳,牛金星道:“闖王,其實臣以為宋獻策所言,并非沒有道理。”
宋獻策來時,送了牛金星五百兩黃金,而且牛金星也覺得,繼續耗下去,對闖軍沒有好處。
眼下闖軍應該繼續攻擊明朝,要么取開封,北上推翻明朝,要么南下攻取湖廣,或者西進關中,打下一片基業,不能一直耗在破敗的中原之地。
李自成卻冷笑道:“高歡既然知道本王糧食不多,他只需守著襄城即可,可現在卻忽然要議和,這其中必有問題。傳令下去,明日繼續進攻,不要給高歡喘息之機!”
襄城,節堂內。
高歡端坐帥位,聽著宋獻策的稟報,不禁咬著指甲,沉聲道:“既然如此,只能打一下李自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