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那邊不在提供伙食,龔鼎孳索性一邊等百姓告狀,一邊讓人把逃回來的縣令,招到州衙來詢問。
不多時,幾個狼狽不堪的縣令到了大堂,向其稟報自身遭遇。
龔鼎孳視之,只見各人官袍破碎,鼻青臉腫,還有一位只穿內衣,腳上鞋子也只剩下一只,顯然逃走的十分倉惶。
“僉事,那幫刁民太無法無天了!”
“兵憲,卑職半夜剛睡下,賊兵突然就入了城。嚇死卑職了~”
“這是有人要借刀殺人啊!兵憲!”
逃回來的眾人,各個義憤填膺,他們大多從太平之地過來,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龔鼎孳陰沉著臉,他知道這都是高歡在搞鬼,于是站起身來,“走,隨本官去總兵府,找那個高歡去!”
許州,高歡府邸。
高歡剛寫完奏疏,讓屬下送走,便有人來報。
“啟稟督軍,龔鼎孳帶著人,氣勢洶洶的望督軍衙署來了!”齊大柱單膝稟報。
高歡皺起眉頭,沒想到這個龔鼎孳這么不識相,自己給他釋放如此明顯的信號,他居然還要糾纏,真是不怕死啊。
高歡知道這個龔鼎孶肯定是怕死的,只是他言官出身,囂張慣了,以為誰都怕他,太過自信,覺得沒人敢動他。
那金堡和方大猷便識相得多,稍微警告,便跑回開封。
這便是知道進退,可這龔鼎孳卻自以為是,不知進退,最終害人害己。
不過這種人,明朝真不少,與他們為敵還好,就怕是自己一邊,那就真是棘手難辦了。
高歡呼出一口氣,他本來不想弄死人,這樣不好收場,就算最后沒與朝廷翻臉,朝廷也知道他不是善類,裝不成忠臣。
齊大柱道:“督軍,要不要卑職把他攔下來?”
高歡搖頭,冷笑道:“攔什么攔,本督還怕他不成!”
不多時,高歡端坐節堂上,兩邊站著帶刀甲士,便見龔鼎孶領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走進來。
一群文官,見進來沒有阻攔,正欲發作,見兩側甲士,冷眼看著自己,氣焰頓時一泄。
唯有龔鼎孶戰力爆表,他掃視高歡和周圍甲士一眼,冷哼一聲,渾不在意,大明還沒有敢殺文官的武將。
“高總兵,你煽動刁民,阻礙朝廷官員上任,還與流寇勾結,恐嚇朝廷命官,你可知罪!”龔鼎孶言官出聲,上來就是兩頂大帽子扣下來。
高歡輕蔑一笑,“龔僉事,你現在可不是言官,亂放炮,本帥可要告你誣陷!”
龔鼎孳冷笑連連,“這事不是你,還有誰?本官有理由相信,刁民暴亂,流寇恐嚇,都是你在背后操縱!”
高歡嘲諷道:“拿出證據來,不然小心本帥參你!”
龔鼎孶險些憋出內傷,才發現自己確實沒有證據,他現在不是聞風奏事,放炮不用負責的言官,而是干事實的官員,做事說話都得有證據可行。
龔鼎孶嘴角抽搐,不過氣焰不減,遂即眼珠一轉,“哼!那你的防區境內,出現暴民,還有流寇,本官讓你立刻調兵平定亂民,剿滅流寇,護送各縣令上任!”
高歡笑道:“可以啊!本帥十萬將士,受撫半載,還請龔兵憲,先補齊半年糧餉,再給一筆開拔費,共計一百萬兩,本帥便立刻發兵!”
“一百萬兩?”龔鼎孶怒了,指著高歡罵道:“你軍閥,擁兵自重!”
高歡把臉一板,沉聲道:“龔僉事,本帥乃朝廷總兵,你這么誣陷本帥,本帥可以忍,本帥麾下將士可不能忍,到時候嘩變,傷了你們,可不能怪本帥!”
兩側的甲士,看見這廝居然敢指著高歡辱罵,早就氣得不行,“噌”的一聲,紛紛拔出半截戰刀,立時駭了眾人一跳。
龔鼎孶臉色鐵青,忽然發現他在朝中那套,對上高歡居然不管用了。
“你!”龔鼎孶不由一陣氣急敗壞,“本官要參你,飛揚跋扈,擁兵自重,煽動百姓,對抗朝廷!”
“看來龔僉事,是不打算給本帥機會了!”高歡嘆息一聲,遂即戲謔笑道:“那就互參吧!本帥已經上本,參你們激怒百姓,挑起民變!你們這群人,也是雙標,江北那邊收點稅,百姓聚集,便是群情激憤,民不聊生,到俺們河南,就成刁民鬧事了!”
龔鼎孶等人震驚了,他們從未見過,這么囂張,不把他們放在眼里的武將。
要不是兩側甲士兇狠的目光,他們肯定群起攻之,對高歡飽以老拳了。
“武夫!粗鄙!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干的事情。這次你煽動百姓暴亂,勾結流寇恐嚇官員。還有你這幾個縣,根本養不了這么多兵,也養不了那么多流民,必是你私藏了崇王府的庫銀。你給本官等著,本官找到證據,立馬參你!”龔鼎孶跺腳罵了兩句,便帶著一眾人,憤憤不平的離去。
高歡看著龔鼎孶的背影,冷哼一聲,“本督給過你機會了。讓湯師爺抓緊行動!”
“遵命!”齊大柱抱拳,然后轉身離去。
龔鼎孶回到州衙,被高歡氣得渾身顫抖。
“兵憲,這高歡年紀輕輕的,卻是個大奸大惡之輩。咱們雖知道這些事情就是他做的,可是沒有證據,還真搬不倒他!”一名縣令道。
龔鼎孳道:“姓高的做了這么多事情,不可能沒有留下證據,而且姓高的屬下,也未必鐵板一塊,大家給我分頭去查,只要有人愿意指正,或者找到庫銀下落,便能拿到鐵證!”
正說著話,一人跑進來,“兵憲,小的在城中探查消息,發現一個車隊鬼鬼祟祟,向西門而去!”
龔鼎孶頓時拍案而起,“這必然是本官剛才的話,鎮住了高歡,他想要將庫銀從許州轉移!”
說完,龔鼎孶立時就要出去,一人卻道:“兵憲,方才看來,那高歡并非泛泛之輩,且囂張跋扈,謹防有詐啊!”
龔鼎孶早被憤怒沖昏了頭,“哼,休要多言,本官必須抓住高歡把柄,出了心頭惡氣。”
語畢,龔鼎孳領著一群人,急匆匆向東門而去,一眾官員見此,只能跟上,高歡再跋扈,也不敢殺一個僉事,還有幾個縣令。
這時,龔鼎孳來到東城,車隊正好出城,龔鼎孶領著屬下急忙追出去,一群縣令跟在后面,剛要出去,卻被守門的士卒攔住。
龔鼎孳沒一會兒,在距離城池五百步時,便追上車隊,連忙大聲吼道:“都給本官停下!”
押運車隊的民夫停下,龔鼎孳充上來,翻身下馬,急忙走到車邊,翻開油布和茅草,卻微微一愣,驚道:“怎么是糧食!”
話音未落,路旁樹林中,殺出一個黑廝,“弟兄們,搶糧食了!”
龔鼎孳聞聲大驚,扭頭一看,便見一黑廝領著騎兵,疾馳而出,眨眼就到身前。
“死!”為首黑廝,不追逃跑的民夫,直接殺到龔鼎孳身前,大刀一揮,人頭飛起,鮮血飚射。
龔鼎孳只覺一道白光閃過,視野瞬間旋轉開闊,腦海中只剩一個念頭,“他真敢殺我!”
城門處,被攔截的縣令們,看見這一幕,害得瑟瑟發抖,鴉雀無聲。
城內赤備軍,等城外賊兵,殺光龔鼎孳和他的隨從,把糧車運走,才不緊不慢的出城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