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州,位于禹州之東南,穎水河貫穿而過。
開封府,關于招撫赤備軍的爭論,早就傳到了許州城。
這讓城內的商人,都慌了。
豫中軍政府,接受朝廷詔安,那么官府就會結束,對四縣的封鎖,赤備軍便能合法的與大明貿易,那他們囤積在許州的貨物,便不僅賣不出高價,還得降價出售。
這讓原本鐵板一塊的商人,便開始出現分化,不少人便想在官府解除封鎖之前,將糧食賣給軍政府,而另一些人,則還等著侯方域的對策。
許州城內,侯氏別院內。
一群商人聚集,找侯家管事侯宗澤,詢問解決辦法。
侯家是東林大佬,河南大族,在東南官場,有很大影響力不假,但各家商號,背后也都有靠山,東林并不是侯家的,而是整個東南利益集團的。
他們愿意跟著侯方域干,一是賣侯方域一個面子,二是侯方域的方案,能讓他們賺錢。
當然,主要是能讓他們賺錢,要是賺不到錢,那侯公子的話,其實也就那樣了。
從去年十月底,他們就開始高價收購糧食,向許州囤積物資,倉庫、壓貨這都是成本,就等二十兩每石賣給高歡,可現在原來六兩的價格,都賣不到,各家商號都少賺一大筆銀子。
這些參與的商號掌柜,肯定要受主家責問,便感到巨大的壓力。
“當初侯公子說,能賣二十兩,我們才跟著干,現在你們侯家可得想想辦法。”一些有背景的商號,不滿道:“貨物壓在許州數月,可不能比過去還掙得少啊。”
“是啊,當初痛痛快快的賺一倍多好,現在弄得賠了夫人又折兵,要少賺好幾萬兩。”
“就是啊,你們侯公子不是說,招安不可能成嗎?現在丁總督都下令解除封鎖了。到現在你們侯公子也不露個面,也不給我們一個交代!”
幾個月白忙活一場,一頓操作下來,賺得比之前還少了,諸多商人和掌柜,都感到不滿,就差開始謾罵侯方域了。
“夠了!”侯家管事侯宗澤終于忍受不住。
同赤備軍交易,這條線還是他侯家聯系的,這些商人跟著侯家賺了幾萬兩,現在少賺點,就嘰嘰歪歪,一點也不感恩,如白眼狼一般。
眾多商人,見他發怒,一個個不在說話,可是各人臉上依舊都是不服之色。
這些商人背后,也都是江南的士紳大戶,只有利益才能將他們維系在一起。
侯宗澤面色難看,不過還是放緩語氣,“丁總督雖然下令解除封鎖,但只要我們一條心,高歡同樣買不到糧食。”
一名商人道:“既然封鎖解除,高歡不會自己組織商隊,去購買糧食嗎?”
侯宗澤冷笑道:“哼,那也要他們的商隊,能夠通過運河,能穿州過境才行。以我們的實力,這點還辦不到嗎?”
幾名商人眉頭一動,又看見了一絲賺大錢的曙光,有人便問道:“咱們動高歡的商隊,萬一他翻臉怎么辦?”
“呵呵~他是賊,我們拿他沒辦法,他接受招安后成了官,還對付不了他?朝廷上下都是我們的人,而且我家公子正在積極游說丁總督、高巡撫,你們還怕他不服嗎?”侯宗澤自信滿滿道。
這下商人們又放心了,拍起了侯家馬屁,并約定誰也不許單獨給高歡賣糧,誰單獨出售,誰就是叛徒,是龜孫兒。
這時,眾人正愉快的交談,許州城內卻一陣喧嘩。
侯宗澤皺起眉頭,“怎么回事?”
一名下人去詢問,不多時,慌張回來,急聲道:“管事的,大事不好,城外的饑民造反了!”
房間內的商人,聽了大驚失色。
不多時,眾人來到城上,見城外幾伙亂民聚集,燒了棚戶,點了茅屋。
侯宗澤與眾多商人見了,不禁松了口氣,“一群饑民而已,成不了事!”
正說著話,便見城外來了一支兵馬,打著“明”子旗,將城外的亂民驅走,然后便在城外駐扎下來。
“這是那部官軍,動作如此迅速,真乃精銳之師啊!”一名商人捋著胡子贊嘆道。
很快就有人,發現這些人除了打“明”旗外,還打“高”字旗,有去過禹州的商人,看著士卒標志性的紅斗笠紅棉甲,不禁驚呼道:“不好!是赤軍!”
“他們過來干什么?不是來搶糧的吧?”商人們又慌了。
這讓眾人心里七上八下,不少人心臟已經受不了,打定主意這一筆生意后,還是誠信經營,老實賺錢。
這時赤備軍來到城下,很快就在城外挖起壕溝,布置拒馬。
不多時,其它三門傳來消息,城外也有赤備軍,封鎖城門。
許州知府急了,站在城頭大聲喊道:“赤軍既然接受招安,為何犯我州境!”
城下赤備軍,大聲回道:“城上莫要冤枉好人,我家督軍得知有流寇欲與城中內應謀奪許州,特乃進剿協防!”
開封府,總督府邸,花廳內,侯方域正與丁啟睿喝茶。
一般而言,就算是地方官員,要見總督都不一定能夠見到,但是侯方域名聲很大,加上又是侯恂之子,所以能夠例外。
侯方域乃復社領袖,這群人很會操縱輿論,給人潑污水。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丁啟睿不想被他們寫揭帖,印小報,寫戲曲攻擊,所以對侯方域頗為禮遇。
“督憲!那高歡畢竟是賊,雖然接受招安,晚生認為也該加以控制,不能任由發展!”侯方域拱手道:“晚生以為,督憲撤掉對四縣的封鎖十分不妥,那赤賊能自己獲得糧食,今后必定不聽督憲調遣,會成為巨大隱患!”
丁啟睿內心也有這樣的擔心,怕高歡不受控制,有一天復叛,那他就得掉腦袋。
因此,侯方域的話,深得丁啟睿之心,他頻頻點頭,“嗯,你說得不錯!確實要設法控制高歡!”
侯方域見自己的說辭,得到丁啟睿的賞識,內心頗為高興。
就在這時,一名官吏,匆匆進來,遞給丁啟睿一封書信。
侯方域則頗為得意道:“晚生以為,要控制高歡和赤軍,就必須控制高歡的錢糧,先把他手里的錢糧,榨干凈,讓他手中缺錢缺糧。那么他要維持赤軍,就只能求助督憲,自然也就不會違背督憲的意志。而要將高歡手里的錢糧榨干,就需要恢復對四縣封鎖,使得四縣糧食和物資匱乏,逼迫高歡高價購買,用不了幾個月,他就會被掏空,督憲便能成功控制高歡!”
丁啟睿卻忽然一拍桌案,大聲訓斥:“你給本督住口!你這是要逼反赤軍,要本督的腦袋!”
侯方域突遭呵斥,整個人一下懵了,怎么會這樣,剛剛不都挺欣賞我嗎?丁總督態度為何突然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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