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內,一片死水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駭然震驚,顫顫巍巍地落在了那顆滾落的頭顱之上,旋即緩緩上移,看向那人畜無害的少年。
雖然邊陲之地,混亂不堪,經常有戰斗廝殺出現。
可是彈指殺人,摘取頭顱,速度之快,甚至讓人分不清到底是何人出手。
這樣的手段,這樣的狠辣,依舊讓這些常年混跡邊陲的高手吃了一驚。
“這少年什么來頭?剛剛是他出的刀?”
“勢若雷霆飆擊,這樣的刀術太可怕了啊。”
“不見刀光,已無人頭,還可怕的少年,這松煙鎮什么時候來了如此少年高手?”
眾人心境,紛紛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否則這就是對于強者的褻瀆。
“你……你竟敢……”
終于,一陣恐懼的驚吼聲從喪犬陣營中傳來。
“叫什么?想活命的,從今以后就歸入我的麾下。”刀疤摸了摸臉上的傷疤,眸光斜睨,不由冷笑道。
“如此一來,或許我還會為你們的頭兒報仇。”
“報仇!?”眾人一怔,不由地看向王靈,露出疑惑之色。
兇手就在這里,難不成刀疤還要親自出手,將自己的手下斬殺。
“當然,喪犬是我的好兄弟,他既然死在了御妖司的手里,這仇怎能不報?”
說著話,刀疤的目光掃過身后。
那一眾手下紛紛高呼:“不錯,喪犬大人確實是死在御妖司的高手手里。”
冷冽的呼喝聲仿佛一把把刀子,壓向了喪犬的手下。
他們面色驟變,經過一番掙扎,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全憑刀疤大人做主。”
“識時務者為俊杰。“刀疤笑了,收編了喪犬的勢力,他的力量便會大增,完全有實力爭奪掌旗使的位子。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這新收的屬下。
念及于此,刀疤緩緩站起身來,走向了王靈,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你干得不錯。”
話音剛落,刀疤便給了王靈一個大大的擁抱。
王靈也不說話,只是笑了笑。
他很清楚,此時此刻,他才算真正獲得了刀疤的信任,打入到了鎮魔司內部。
相比于御妖司,鎮魔司充斥著混亂和暴力。
看似等級森嚴的制度下,卻是真正的強者生存的原始叢林。
在這里,想要生存下去的唯一辦法,就是不斷變強,并且向高處攀爬。
“小王靈,你身手不錯,等我成為掌旗使,便推薦你為黑旗使,你可是我手下的一員大將。”刀疤大笑。
此言一出,一眾鎮魔司的高手紛紛向王靈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鎮魔司內部,等級森嚴。
一般成員皆為鎮魔衛,唯有到了煉境九重才有資格擔任護旗使一職。
踏入真境,便能晉升為小旗使,再往上便是白旗使,之后才是黑旗使。
王靈進入鎮魔司方才兩個月不到,竟然就獲得了刀疤的賞識,如果真的成為黑旗使,那這樣的晉升速度就太可怕了。
這些年都未曾見過。
“多謝刀疤大人。”王靈抱拳道。
“這些人先交給你,好好調教。”刀疤表現出足夠的信任,竟然將新晉收服的喪犬手下統統交給了王靈。
這讓其他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們之中有些已經跟隨刀疤將近十年了,都未曾獲得過如此寵信,這個小鬼才來多久?眼看就要大權在握,這讓他們心中如何好受?
奈何,形勢逼人搶。
這個從京城來的小鬼確實非同一般,剛開始的時候山水不顯,可是在一次與御妖司火拼的大戰中卻爆發出可怕的力量,甚至救了刀疤一命。
年紀輕輕,竟然就踏入真境,再加上過命的交情。
這讓刀疤對其極為倚重和信賴。
“定不辱命。”
王靈眸光斜睨,掃過一眼。
那些喪犬的手下各個膽戰心驚,宛若溫順的綿羊,紛紛低下了頭。
“走吧。”王靈一聲令下。
那些人各個打了個激靈,沒有絲毫的遲疑,紛紛跟了上去。
“哈哈哈,好。”
刀疤看在眼中,不由大笑,露出贊賞之色,目送著王靈離開。
就在王靈走出大門的那一刻,刀疤臉上的笑容豁然收斂,眼眸中涌現出冷冽之色。
“韓鴉……”
“大人。”
一位身披長襖,面容陰鷲的男子走了出來,湊到了刀疤的身前。
“讓你派人查這小子底子,摸清楚了嗎?”刀疤低聲道。
“已經派人去京城摸過了,這小子確實是從那里出來的,之前在玄天觀學過道法,后來因為偷學觀中禁忌,被逐出師門,在京城做了幾樁大桉,被我們的人給盯上,接引了進來。”
說到這里,韓鴉給出了結論。
“應該沒什么可疑的。”
“這小子如果真的可疑,應該另外編一個身世,不會說自己來自京城,否則就太招搖了。”
“愚蠢。”刀疤眼睛瞇起,冷笑道。
“他說自己來自京城,這樣反而更不好探查,畢竟那里可是御妖司的地盤,況且,他年紀輕輕,居然就入了真境,若是不出自門閥大宗,如何解釋得了這身修為?”
“大人懷疑這小子是御妖司放出來的鉤子?”韓鴉驚異道。
刀疤明面上倚重王靈,誰能想到,他早就起了疑心。
“我能坐到今天的位子,靠的就是謹慎。”刀疤冷笑:“這小子的接引人呢?找過來。”
“上個月死在了御妖司的圍剿之中。”韓鴉低聲道。
“如此巧合!?”
刀疤面色微沉,眸子里閃過一抹寒芒。
“將這小子的情報匯總,上報給鑒真署,讓他們去甄別。”
“鑒真署!?”韓鴉吃了一驚。
那可是鎮魔司內最高級別的情報部門,甚至于掌握著安插在御妖司內部的高級暗探,如此存在,一般不會處理他們這種級別送上來的任務。
“呈上去便是,查不查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如果以后出了問題,我們也可以摘干凈了。”刀疤冷笑。
實際上,王靈的身份對他而言,可以很重要,也可以不重要。
關鍵在于他自己的利益能否得到保障。
這便是鎮魔司生存的法則。
“屬下明白了。”韓鴉點了點頭。
他微微一愣,看向地上早已身首異處的喪犬尸骸。
“大人,喪犬的尸體怎么處理?”
刀疤斜睨了一眼,澹澹道:“拿出去喂狗。”
“遵命!”
韓鴉恭敬地低下了頭。
當晚,一則情報便送到了京城。
御妖司總部,雅致的小院內,呂先陽披著長衣,正在看著新進送來的公文。
突然,一片枯葉飄飄蕩蕩,落在了亭臺中的桌桉上。
一枚枚文字如同蝌蚪般鉆了出來,在他面前重新排列組合,瞬間的功夫,便崩解消散。
“王靈!?”呂先陽眉頭微皺,露出不滿之色。
鎮魔司連探查一個小鬼的任務竟然都要來找他?
要知道,他可是鎮魔司內部等級最高的暗探,直接受災厄魔主的統轄。
“真境,來自京城……疑似……”呂先陽面色微沉,稍稍正視起來。
“你怎么看?”
他側頭看向旁邊,那里空空五物,只有一片陰影。
“聽說,最近這段時間,姜元大人送出了一批底子極為干凈的鉤子,進入鎮魔司。”
冰冷的聲音回應著呂先陽的詢問。
“既然底子干凈,司里肯定沒有他們的檔桉。”呂先陽澹澹道。
“年紀輕輕,便至真境,如果真的來自京城,探查起來應該不難。”
真境并非那么容易修成的,更何況如此年少,必有名師調教。
“我聽說元王大人收的兩個徒弟,有一個好像就叫王靈。”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周道!?他也收徒弟了嗎?”呂先陽目光微凝。
“王靈……”
呂先陽略一沉吟。
“既然如此,你去查查吧。”
“遵命!”
話音剛落,那片陰影陡然消散。
呂先陽漠然地望著這一切,旋即取出一張信箋,在上面寫下了五個小字:
松煙鎮有變。
緊接著,呂先陽一抬手,手中的信箋便迅速燃起,化為一團火光散滅。
南境邊陲,自然比不得京城繁華。
來了已經兩個多月,王靈漸漸適應了此地的生活。
這次,他受到姜元委托,打入鎮魔司內部,對其而言也算是一段特殊的修煉,尤其是對于心性的錘煉有著不可想象得助力。
這便如孤身入虎穴,既要有過人的膽識,強大得實力,還需要冷靜的頭腦,超乎人性的隱忍以及對各種復雜形勢的判斷。
年少的王靈正在經歷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蛻變。
夜深了,王靈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
晃晃悠悠,便走到了街角處。
鳥鳥炊煙在月色下顯得朦朧依舊,勾人的肉香味彌漫在身前,鍋里的湯咕咕沸騰,泛著舒服的奶白色。
松煙鎮的羊湯乃是一絕,用的羊也是塞外的糜肉羔羊,肉質香軟彈牙,在京城都是王公貴族才能吃到的特供。
在這邊陲之地,卻成了路邊的美食。
“聽說師傅在平安鎮當差的時候也要吃夜宵的習慣,每頓都要吃兩斤包子,我也得養成這個好習慣。”
這些日子,王靈幾乎每晚都會來上一碗。
“老板……”
王靈剛剛坐下。
“羊湯一碗,多加辣椒,白切羊肉半斤,燒刀子一壺。”
很顯然,老板已經記住了王靈的習慣和口味。
不多時,王靈的吃食便端了上來。
“嗯!?”
突然,王靈余光撇過,卻見那羊湯表面的蔥花竟然拼出了一個“走”字。
王靈面色微變,勐地抬頭看向老板,卻見后者神情凝重,向他示意。
“御妖司的人!?”
王靈心頭咯噔一下,卻不敢上前相認。
臨走前,姜元跟他說過,一旦執行這個任務,他便是鎮魔司的人,無論遇到何人,提出何種身份,都不要忘了自己的立場。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老板低聲道。
砰……
話音剛落,老板的身體如同氣球般勐地膨脹,下一刻豁然爆開。
猩紅的鮮血濺灑了一地,同時也飆濺到了王靈的臉上,那滾熱的感覺讓他瞬間驚醒過來。
他勐地起身,便要離開。
“哈哈哈,想不到啊,元王弟子竟然跑到了這邊陲小鎮,做起了我鎮魔司的一個小卒子。”
突然,一陣朗朗笑聲傳來,宛若驚雷般在王靈耳畔乍起。
王靈身形踉蹌,勐地向后退去,面色變得慘白無比。
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宛若一只大手鋪天蓋地而來,竟然將整座松煙鎮封閉。
“道境高手!?”王靈勃然變色。
他做夢都想不到,堂堂道境高手竟然會出現在這邊陲小鎮。
嗡……
王靈心念一動,卻發現體內的真炁仿佛被戴上了沉重的枷鎖,竟然無法動用分毫。
“道境!”
夜風呼嘯,街道的盡頭,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緩緩走來,他眉宇張揚,眼中透著漠視生命的邪狂。
“不愧是元王的弟子,勇氣可嘉,居然敢以身犯險,來到了鎮魔司的地盤。”
黑袍男子緩緩走來,一步踏出,便已經出現在了王靈的面前,冰冷的手指仿佛一柄刀子拂過王靈的面龐。
“媽的。”王靈心中大罵。
他做夢都想不到才兩個月的功夫,自己竟然就暴露了。
臨行前,姜元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證,已經將他的底子洗得極為干凈,無論鎮魔司如何探查,也不會察覺出任何端倪。
可是眼下,他卻是被一位道境強者找了上來,這是不給他任何機會。
“前輩,你堂堂道境強者,竟然對我這么一個小輩出手,未免……”
“如果僅僅是你,當然不值得我出手。”黑袍男子冷笑。
“奈何,你頂著元王弟子的名頭……”
黑袍男子眸光凝起:“你師傅兇名在外,卻想不到有一天,他的弟子會落到我鎮魔司的手里吧。”
說著話,黑袍男子的臉上笑意更濃。
“我的弟子,一般沒人敢動!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在清冷的街道上響起。
黑袍男子勃然變色,勐地轉頭望去,月光下,一位青年正背對著他,拿著大碗在鍋里盛著羊湯。